472. 一更君 有用的人,咒杀真相

小说:再生欢 作者:八月薇妮
    杨仪惊心, 问那搭绊是什么意思。

    “就是”决明眨眨眼,又摇摇头。

    他似乎不知怎么解释,又好像觉着杨仪不该问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眼里,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极明白的。

    要用言语解释说明,反而变得复杂。

    杨仪跟他彼此对视片刻, 知道他大约是不会说的。

    她望着纸上那些直线,从“俞星臣”身上转开,看向“王员外”。

    这一张纸上, 围绕王员外的那些线最多, 其次是俞星臣,望着在两人身边那些直线,想到那是一个个的人, 真是啼笑皆非之余, 有点不寒而栗。

    “对了, ”杨仪定了定神,想起一件来“之前你去找王员外, 说有黄皮子围着院墙转了三圈你到底是为什么那么清楚是三圈呢”

    若是以前, 决明恐怕又要说“就是知道”,但他觉着杨仪不会喜欢那个答案。

    决明认真地想了会儿,憋出一句“有三条线。”

    杨仪一惊“三条线在哪里”

    决明眨了眨双眼, 缓缓道“围着王家,有三条线。仔细看就看见了。”

    他说的如此简单,但杨仪明白他口中的“仔细看”, 只怕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那么那口铁锅呢”

    决明又努力想了会儿“我看到那条线断了。”

    “哪条是、铁架子那条”杨仪见他点头,便道“你能不能给我画出来”

    决明有些困惑,似乎不知为何她要提这样的要求, 却还是答应了,重新拿了一张白纸,呆看了会儿,便又画了起来。

    那仍是许多线条组成的东西,倘若不是杨仪刚才问过,只怕永远都不知道他画的是什么。

    这会儿她仔细辨认,只见纸上从边上到中间,都由许多竖线组成,就好像是排队一样。

    而在竖线尽头,一道横线,底下两条竖线,其中一条却是折了,就好像将折断似的,而在这些之前,又是几道竖线。

    杨仪屏住呼吸,半晌才指着那些排队的竖线道“这些都是那天领回元汤的人”

    决明赶紧点头。

    杨仪指着那两条竖线顶着的横线“这是锅跟铁支架”

    决明有点头,指着那弯着的一条“这里要断了。”

    锅子边的,自然是负责打汤饺的士兵等人了。

    杨仪吁了口气“就是说,你眼睛里看见的人、跟屋子都是这些这样的”她有点艰难地问出了这句话,甚至连她自己都有点不明白这话。

    决明道“是啊。”

    杨仪望着少年认真无邪的脸,他已经洗漱干净,之前江太监给他找了两身衣裳换上了,他本是个清秀的孩子。

    而这会儿杨仪心里想起的,是之前俞星臣跟她说假如薛放晚点出发,带上这少年,事半功倍。

    以及后来那句兴许不晚。

    一个想法在心里蠢蠢欲动,杨仪望着决明,忽然道“决明,你愿不愿意帮我去找一个人”

    决明懵懂“啊找谁”

    杨仪道“是是我最重要的人。”

    决明的眼珠开始左右转动,这通常是他要退缩的意思,他问“去哪里找要出城吗”

    “是要出城。”

    他抓了抓手背,半晌,才沉默着摇头。

    杨仪顿住“你不愿意”

    “我、我没出过城。”他简短地回答。

    杨仪的唇动了动,却也没说什么。

    决明先是耷拉着头,过了会儿,他小心翼翼看向杨仪“你、你不高兴了”

    杨仪勉强笑笑“不、没有”她不再问下去,回头看了眼桌上的两张纸,慢慢地折了起来。

    安抚少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她站起身来,看了眼里屋,并无动静,慧娘兴许是睡了。杨仪道“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到门口找他们就行。”

    决明眼巴巴看着她,杨仪一笑,转身走了出去,一直趴在桌子下的豆子也慢慢地跟上。

    杨仪前脚离开,里屋慧娘的声音道“决明。”

    决明赶忙跑了回去。却见慧娘靠着床边坐着,招手叫他到跟前。

    慧娘抱住决明,轻声问“方才,永安侯跟你说什么了”

    决明迟疑了会儿“永安侯要去找她重要的人,我不肯去,她就不高兴了。”

    虽然杨仪否认,但决明的直觉不会骗他。

    其实刚才慧娘当然是没睡,杨仪跟决明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决明,”慧娘抚摸决明的头发“你喜欢永安侯么”

    “喜欢。”

    “为什么喜欢呢”

    决明想了想“她不一样,她可以把坏的变好。”

    这话换了别人,自是不懂,不过慧娘可是决明的母亲,她笑道“永安侯是大夫,自然会把患病的人治好。”

    在决明眼里,病倒的人就是“坏”了,而杨仪可以妙手回春。

    不过此刻决明显然不仅仅是指的这个,他摇摇头。

    慧娘疑惑“还有别的”

    决明眨了眨眼,却没有解释,只是点头。

    慧娘望着决明看了会儿,就算是母亲,她有时候也弄不懂决明的意思,他的心思其实很简单,眼中的东西大概只有好坏之分,当初执意要进山打猎的王老爷子会“坏”,那作恶多端的王员外是坏的,烧酥了会折断的铁架也会坏所以决明这“把坏的变好”,除了治病外,竟不知何意了。

    只是慧娘仔细想了会儿,心中隐约一动。

    “决明,你听娘的话吗”

    “当然听。”

    “那你也听永安侯的话好不好”

    决明呆了会儿,迟疑着一点头。

    慧娘端详他的脸,忽然将他抱紧“永安侯那样好,你跟着她,一定不会再像是之前一样受苦所以,你得听她的话,她要你做什么,你就好好的做,让永安侯觉着你是对她有用的人,明白娘的意思吗”

    这有点超出了决明的理解范围“对她有用的人是什么”

    慧娘道“就是刚才,她叫你帮忙,你就要答应,帮她找到她想要找的那个人。”

    “原来是这样。”决明松了口气“我知道了。”

    但他又紧张“要出城的,娘,我怕。”

    慧娘抱着他“不怕,你跟着永安侯,是不会有事的”

    “那娘呢”

    慧娘眼神闪烁“娘会在这里等着你,等你回来,好不好”

    决明想了想,摇头。

    慧娘愣住,慢慢将他放开“你不听话了”

    决明望着她的脸色,看出她要生气,忙点头“我听我听。”

    慧娘才又将他抱住,沉默了半晌,她喃喃道“决明,你要记着,娘是为了你好不管怎样,都是为了你好。”

    太守府。

    沈笙正自犯难,不知这王家的案子到底怎么了局。

    他是不想相信王圪是被“咒死”的话的,若认真闹起来,百姓们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的,弄出更多妖言惑众的事。

    北境本来就多事,再加上这种妖魔神怪的传说,越发不好办了。

    可王家竟不肯松口。

    正此刻,侍从报说“大人,俞监军派人来,请大人立刻往王家走一趟。”

    “往王家去”沈笙疑惑,“有什么事”

    侍从道“据说俞监军也在那里。”

    沈太守原本的狐疑一扫而光“快,快备轿”

    王家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

    毕竟从昨日起,这王员外离奇身亡的消息也随之传开,影影绰绰,已经有人在说决明是个祸害,会邪法,活活咒死了王员外。

    这种流言若不尽早扼杀,一旦成了势,再扑灭可就难了。

    之前有人在门前探头探脑,想看看如何了,不料却看到有一队官兵来至,不知何故。

    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来了很多看热闹的。

    俞星臣下车的时候,先打量向围墙边角,只因昨夜又下了雪,原先的痕迹已经看不清了。

    他才略站了一会儿,沈笙就到了。

    沈太守被人扶着,脚上还一瘸一拐的,笑道“俞监军,这是何意”

    俞星臣道“今日来这里,是为了结案。”

    沈太守眼睛一亮“案子可结是何真相”

    俞星臣道“莫急。”

    说话间,里头王娘子带了几名管事仆妇等,自门口走出来。

    先前她听说监军到场,不知为何,一时有些胆怯,但她毕竟是个泼辣妇人,知道人家已经到了,自己再藏头缩尾,反而弱了气势,索性出来。

    “两位大人,不知今日是为什么一起大驾光临不知害死我夫君的那个妖邪的决明,可被抓起来了”她一点也不怯场,反而开始质问。

    毕竟她也看到了,在场可有好些百姓呢,众目睽睽之下,当官儿的若为难她一个妇道人家,那只怕流言蜚语要漫天,他们这些为官做宰的,可跟她不一样,岂会不爱惜名声。

    俞星臣道“你说决明害了王圪,可有证据”

    “证据”王娘子哼了声“昨日七八双眼睛盯着看,还有监军府的一个小子,不也在这里瞧得明白么是那个决明当面咒我们爷,他才中咒死了的。”

    俞星臣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本官让决明跟你当面对质,如何”

    王娘子道“对质怎么对质”

    俞星臣转头,却见他原先停在路边的马车旁边多了个人,正是斧头。

    斧头回身,将另一个接了下地,这露面的,赫然正是决明。

    王府的奴仆跟围观百姓见状,因听过那些传言,不由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稍微往后退了半步。

    斧头握着决明的手,将他拉到了俞星臣跟前。

    王娘子盯着他“以为有了监军府做靠山,杀人就不用偿命了么沈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

    沈笙咳嗽了声,不知俞星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这妇人,且稍安勿躁,不可胡言。”

    此时俞星臣看向决明,说道“决明,这王娘子指认你昨日咒死了王圪,你可承认”

    决明半垂着头,眼睛左右动着。

    王娘子冷笑“这可是死罪,他哪里肯承认。”

    俞星臣皱眉“决明,那你可真有那种咒死人的本事”

    斧头对决明道“别怕,回答大人的话。”

    决明“嗯”了声。

    王娘子眼珠转动,喜出望外“大人,你听见了,他承认了”

    沈笙也震惊地看看决明,又看向俞星臣,头皮发麻。

    俞星臣道“他只是个孩子,这种事情是眼见为实的,本官怎能轻易相信。沈大人,你说是吧。”

    沈笙虽不明所以,却立刻答应“是、当然”

    王娘子皱眉“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昨儿决明杀人的时候,他是在场的”她指了指斧头,“你不是看见了么”

    斧头道“我来的时候,王员外倒在地上,决明也倒下了,我可没看清他怎么做的。”

    王娘子冷笑“哟,听你这话,你还想再看一遍才承认。”

    斧头却道“这倒是个法子,不如让决明再试一试。”

    他扫过王娘子震惊的脸色,看向俞星臣道“大人,我是不信决明能咒死人的,你不如还用那个什么、在卫城时候案情重演的法子,叫他试试”

    王娘子匪夷所思,道“什么这怎么成,倘若他”

    俞星臣淡淡道“斧头言之有理。”

    沈笙起初心里没底,可是见俞星臣自始至终淡定自若,他便猜俞监军可能准备着后招。于是只按捺着静观其变。

    俞星臣看看决明,又看向王府门口众人,说道“那就叫决明按照昨日所言所行,再做一遍。”

    王娘子目瞪口呆“大人”

    此刻周围众人逐渐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都惊愕不解。

    斧头低低对决明说了几句话,决明的脚步挪动,又站住。

    俞星臣看向王府门边上,指了指其中一人,道“你就权做是王圪吧。”

    那正是王府的门房,半老不老的,闻言吓到“我”

    其他家奴虽然也未必全信,但其实还有点儿心里发毛,如今见可以看戏,乐得呢。

    俞星臣看了眼斧头,斧头握了握决明的手,道“你昨日是怎么做的现在只管做一遍。”

    决明犹豫了会儿,抬头看向前方。

    俞星臣则对那老仆道“昨日王圪说什么了你们也照旧做一遍。”

    王娘子心中已经认定了这当官儿的在胡闹,可惜好一个金玉的相貌,竟干这荒唐事。

    她索性不语,冷笑退后,看他如何。

    门边几个家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那门房哆嗦着说道“这、这个小子怎么在这里还不赶走”他是学王圪,可惜并不像。

    旁边的家奴忍笑,装模作样道“是,老爷”假装要上前。

    此刻决明在那里说道“你、看着我。”

    门房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看向决明。

    决明润了润唇,道“黄大仙、会来报仇,你、你会死”

    明明他的声音稚嫩,但昨日王员外就是在这句后,才突然发狂的。

    现场竟没有人出声,都只死死地盯着决明跟门口众人,不知将要如何。

    王娘子冷哼了声,觉着可笑。

    她正欲开口,忽然那老门房一阵颤抖“你你、你说什么”

    王娘子愕然转头,却见门房惨叫了声“啊什么东西,滚开,打死、打死他”

    刹那间,他竟当众发起狂来,浑身抽搐,乱挥乱打,像是在跟什么搏斗。

    众人都惊呆了,尤其那些家奴们,原本是看热闹,此刻都吓得后退,有几个退不迭的,竟倒在地上,连滚带爬。

    老门房却抬手抓向自己的脖颈脸上,叫道“这畜生救命,救”声音凄厉,而手底一阵乱抓,鲜血淋漓,脸上,脖子上,甚至胸前衣裳,都溅满了血迹,看着甚是骇人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也看的明白,有人吓得尖叫,有人拔腿想逃,可又不知究竟,瞪着眼看。

    眼睁睁地,那老门房跌倒在地,身子扭曲着,从抽搐到安静,竟死了过去。

    靠得近点儿的家奴看向他颈间,却见血肉模糊,顿时想起昨日王圪的情形,又惊又怕,扭头吐了起来。

    沈太守的眼睛发直,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形。

    他本是要来破谣言的,没想到目睹了一场妖邪做法。

    暗暗叫苦,沈笙呆看俞星臣,却见俞监军浅浅皱眉“原来他真有这种本事。”又瞥了眼不远处的王娘子。

    王娘子本以为一场闹剧,没想到这老家奴真如昨日王圪一般的死法她脸色大变,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决明看向她“你”

    王娘子后退半步,又站住。

    决明指着她道“你也是坏的”

    王娘子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颈,略觉紧张“住口,我、我不”

    她看看决明又看向那老门房“你、你休要吓唬我我是不相信的。”

    斧头道“决明可是才咒死一个人,你也逃不了”

    决明幽幽地望着她“黄皮子会来报仇,报仇,你”

    王娘子身边的仆妇们吓得四散逃开,她慌张之下,跌倒在雪中。

    冰凉的雪在掌心融化,王娘子呼吸不稳,叫道“你吓不到我,这不可能”

    斧头道“怎么不可能,他先前已经咒死了王圪”

    王娘子昏头昏脑,看了眼决明,竟觉着他的眼睛里幽沉沉,像是有什么在窜动,随时会跃出来,抓碎她的喉咙。

    恐惧突然擭住她的心,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很快也将如王圪一样

    不,不对

    “不是”王娘子仿佛抓住了一丝救命稻草似的“王圪不是被咒死的,他是喝了毒酒才死了的你你你、吓不到我我不相信你会什么咒法”

    最后一句,声嘶力竭。

    就在王娘子吼完之后,仿佛盯着她的那双极压迫人的幽深的眼,忽然消失不见了。

    王娘子愣住,回过神来才发现,取而代之的,是周围更多双惊愕的眼睛。

    沈笙问“你你说王圪是喝了毒酒才死的”

    王娘子的脸色惨白,她看看决明,又看向俞星臣,最后看向门口心里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只听俞星臣道“你确实没有说错,决明的确不会什么咒法。”

    话音刚落,院门处一阵骚动,原来竟是那倒地的老门房慢慢地爬了起来。

    几个家奴不明所以,鬼哭狼嚎,以为诈尸,不料老门房抹抹脖子,不知抹下些什么来,擦的半是干净。

    又用袖口擦擦脸上的血渍等,竟毫发无损,站了起来。

    他走到俞星臣身前,躬身道“俞监军。”

    家奴跟那些百姓们看着这“死而复生”,痴痴傻傻有些聪明的,差不多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沈笙尚且骇然。

    俞星臣则从头到尾地波澜不惊,因为这都是他事先安排的。

    扫过围观众人,俞星臣淡淡道“方才本官命人演了一场戏,众人都深信决明会咒法。只有王娘子你一直坚称他不会,因为就如你方才所说,你心里明白,确实不是他咒死王圪,而是王圪喝了你给他弄的毒酒,毒发而亡。”,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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