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山上的群匪, 昨日遭受大创之后,连夜派了个小喽啰去宝塔岭跟登云峰两处送信, 主要是求援。
因为姑娘山的大寨主被初十四一刀砍了, 尸首都被马儿踩得认不出来。
甚至带下山的喽啰,活着逃回来的不过十几个人,还有一半带伤, 简直伤亡惨重。
他们实在胆寒, 之前也没敢派人盯梢,自然也不敢想晚上偷袭种种。
直到天明之后才打听到,原来永安侯一行人歇息在望凤河。
这些贼匪听说之后,又惊又恨。
昨日听闻是永安侯在此后, 他们也是惊得半天反应不过来,有人道“怪不得这些官兵如此厉害, 原来是跟随永安侯的。可惜事先竟没查清楚, 若早知道, 何必去碰这个硬钉子。”
又有的道“怕什么,什么永安侯, 好大的名声还不是个女人她有什么不能碰的”
一阵猥琐的笑声,仿佛忘记了之前几乎被踩成肉泥的大当家。
还是三寨主先说道“别总说大话, 如今就算知道是永安侯, 也知道她在望凤河, 又能怎么样如今我们山上只剩下了二百多人,人家不来打我们就罢了,还敢去碰她”
小头目道“三当家, 假如宝塔岭跟登云峰两处的当家带兵前来,那就好说了。还有咱们头上的大罗寨主”
“你想的美,”三寨主摇头道“大罗寨主先前被藏鹿请了去, 我隐约听说也是为了官兵剿灭卧龙山的事情,哪里还有空管我们,至于宝塔岭跟登云峰,向来跟我们不合,只怕恨不得我们死呢,还敢来凑”
有急性子的吵嚷“难道这仇就不报了”
三寨主看看众人,心想若是说不报仇,只怕难以服众。
于是道“谁说不报,只不过我为了兄弟们着想,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所以暂且忍这一口气罢了。再说,这永安侯总不能在望凤河一辈子,等赶到她落单、或者别的好机会,我们自然不会放过,势必让她血债血偿”
有一人道“三当家说的对,好汉不吃眼前亏。”
大家转头,看到一个有些瘦削的中年人,身着文士袍,竟然是当初在卧龙山上逃了的那位钟军师。
原来这姑娘山跟卧龙山,登云峰,宝塔岭四个地方,便是北境山贼中的四旗。
其中姑娘山跟卧龙山两处臭味相投,彼此交好,所以在卧龙山被薛放剿杀之后,钟军师一路逃之不迭,投奔了此处。
谁知才安稳了大概一个月不到,竟又“飞来横祸”。
其实,昨儿在那一队十几个匪贼被杀之后,这钟军师也提议过稍安勿躁,先看看对方多少人、什么来历,再作打算。
不料那大寨主性子急,反而把他骂的狗血淋头,说钟军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竟不由分说带人去了。
昨晚上,钟军师还提议过让人出去探探路,看看永安侯一行人歇在哪里,或许可以趁着夜晚掩杀,挽回局面。
可惜土匪们又给吓破了胆,恨不得当缩头乌龟,更没有人提白天钟军师被骂“胆小”的事了。
如今钟军师附和三当家的话,说道“至少要等宝塔岭跟登云峰两处的回信,看是如何。”
“就算他们两家子不讲义气,那就等到永安侯走了,”三寨主道“咱们先去夺了望凤河,抢掠砍杀一阵出气,不就得了”
大家听他这么安排,并不觉着他是柿子捡软的捏,反而纷纷地道“这也成总不能我们白吃了这么大亏。”
“对,总要给大寨主报仇”
又有一个头目摸着下颌道“可惜,听说永安侯生得国色天香,是世间极难得的美人儿,一等的风流标致倘若叫咱们碰一碰,真是死也甘心,神仙不换。”
其实他们在本地为祸多年,山寨里也有好些抢来的女子,有的被他们折磨死了,有的还苟延残喘。
如今提到杨仪姿容,不由地都猜测起来,竟不晓得那大名鼎鼎的永安侯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钟军师听了这话,却满脸不以为然。
正在这时,有两个小喽啰跑进来道“寨主,山下来了几个人”
三寨主摆手,不耐烦地说“今日不劫道,算他们命大,让他们过去就是了。”
小喽啰笑道“寨主,其他的倒罢了,其中有一个女子,生得真是美极了月里嫦娥一样小人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妇人”
这些山贼们听见,顿时都瞪了眼。
美人儿多的是,但是“月里嫦娥”一样
他们刚才正说起了永安侯如何美貌,弄得心痒痒,口水难耐,如今听了这话,怎能不动心。
三寨主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他们有多少人”
小喽啰道“除了那女子,还有看着三四个一起的,骑着一头驴,驴背上还搭着些东西。”
众山贼议论纷纷“难不成是送亲又或者是哪里的女人回娘家”
三寨主一挥手“去看看”
钟军师早听着不对头,闻言忙道“寨主,万万不可。”
大家都看向他,不知他有什么高见。
钟军师道“这周围很少有美貌女子单独经过不说,何况昨儿才激战一场,寨主不觉着这所谓女子出现的有些蹊跷么”
众人有迟疑的,也有不解的,其中一个好色之徒道“也许她们是外地的,不晓得本地的情形如何。又或者他们也跟军师一样,觉着昨儿才打过一阵,所以咱们都缩着脖子不敢露面,所以才有恃无恐把这儿经过的。”
大家一听,岂不正是这个道理
三寨主还算有些心计,所以昨儿才没急吼吼地先跟着窜出去,此刻眼珠转动“这样,我们远远地先看看,要真是美貌绝伦天上仙子,那就冲下去抢了上来要是那种姿色寻常的,那就放她们一条生路罢了。”
钟军师仍是皱眉劝道“寨主还是谨慎,万一是官兵用美人计,要引蛇出洞呢”
“什么,你说谁是蛇”有人大怒。
钟军师啧了声。
三寨主挥手叫安静,说道“这也保不齐,不过我想,官兵就算要引蛇出洞,一时之间去哪儿找什么绝色的美人儿所以我觉着,倘若是姿色寻常的,才是有蹊跷,要真是个嫦娥,那必定是老天爷送给咱们的。走”
钟军师呆若木鸡。
虽然这三寨主的话有一定的歪理,但他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此刻,一个小头目嘲笑道“我说军师,你是不是之前在卧龙山被姓薛的打怕了如今这永安侯据说是姓薛的未过门的妻子,你就怕夫及妇的,连个女人都惧怕成这样”
钟军师目送他们都下山,唉声叹气“一帮蠢货,唉完了,这只怕也呆不下去了”
那三寨主带人到了半山岭向下看,果真看到路上慢慢地行来几个人。
其中一个尤其打眼,那是个坐在驴背上的少女,侧着身子,她穿着红色小棉袄,底下一袭粉裙在风里飘飘荡荡,娇嫩的像是一朵春天开的花。
她半垂着头,但却能看清楚那娇艳动人的鹅蛋脸,粉嘟嘟的红唇,以及两只醉倒人的杏子眼。
她好像很害羞,偷偷抬头打量周围,双眼忽闪忽闪,娇滴滴的神态,简直令人心动难耐,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入怀中。
而在少女身边的,有个年纪略大的妇人,脸上灰扑扑的,一身很简单朴素的农妇打扮,自然该是陪着她的老妈子一流。
三寨主等人一看,色胆包天,何况又见这美人身边只有区区三四个人,而且都是些老弱之辈,简直分毫威胁都没有。
“必定是老天爷觉着咱们昨儿受了惊吓,所以今儿才送了这样的美人来犒劳咱们,”三寨主迫不及待,叫道“给我冲,把她抢上来当咱们的压寨夫人”
望凤河。
知县夫人潘氏从早上天不亮起来,请了几个进城的女人帮忙,亲自动手,熬了粥,蒸了馒头,又把先前晒的那些干菜、干菇之类的洗煮了,并要留着过年的腌肉切碎,加在粥中,弄得有几分丰盛的样子,分发给众人。
潘夫人竭尽所能,一片热络,杨仪都看在眼里。
杨仪出门的时候,那些昨儿来到的萧县百姓都聚拢来,一起来的,还有望凤河本地的几个富户员外,跟百姓们。
都听说永安侯在此,谁不愿意目睹这菩萨一般的人的真容。
杨仪看着面前的百姓们,他们几乎都站在一起,仔细看,才能分辨出哪些是本地人,哪些是昨夜跟自己进城的。
但众人却都统一的脸色都不太好,因为世道不佳,缺衣少食,他们一个个的脸上多少都带点愁容。
杨仪先前跟谢知县说起了五味子的事情后,心里就有一个想法。
她先跟谢知县说了。
谢知县听后说道“留不留,只要永安侯一句话。您拿主意就是了。”
杨仪道“我虽心愿叫他们留下,但也要谢知县量力而为。”
“不瞒大人,若放在之前,下官确实为难,只不过方才大人跟我说了五味子的事情,假如、假如是真的,别说这一百个人,就算是二三百,五六百,那望凤河也是能容得下的只要有钱什么都好办。”谢知县恳切地说。
原来杨仪先前提出的,就是跟谢知县商议,让那些萧县来的百姓们暂且安顿在望凤河。
毕竟从此处再往威远,至少还得两天的路。
除了姑娘山这里的土匪外,其他各大大小小的拦路贼匪,却也防不胜防,谁能说得准。
不如且让他们留在此处安居。
当然,前提是得有生计。
如今这望凤河的生计,就是山上的那些五味子树。
杨仪在姜斯徐明众人的陪同下,带了豆子,出城。
谢知县叫了一个老仆人,亲自领路。
昨儿晚上夜间进城,自然看不清路边的光景。如今乾坤清明,出城后七八里,便看到两侧的沟谷溪河,而在沟壑之中,时不时可见一些缠藤枝蔓,上面缀着若干细碎的小果子,真如晒干了的葡萄一般,细碎可爱,有的还挂着雪。
谢知县的那老仆人道“就是那些了不过现在已经干了,味儿不好吃。”
说着便沿着沟边滑下去,慢慢地到了那边儿,摘了一些回来给杨仪看。
杨仪细看之后,果真是干了的五味子,一时唇边露出笑容。
又走了一阵,还发现了好几棵极高大的五味子树,杨仪越看越是欣喜,而谢知县瞧着她脸上的笑容,知道这里的“五味子”得了永安侯的首肯,心里也跟喝了蜜一样甜。
此刻他看着那些原本不起眼的树,哪里还是树,明明是一颗颗挂着铜钱、不,是元宝的摇钱树。
逐渐正午,正欲打道回府,豆子向着大路上汪汪地叫了几声。
姜斯众人立即戒备,但很快,他们发现,骑马而回的是原先跟着初十四出城的一名侍卫。
那侍卫看到众人在此,也甚是惊喜,赶紧勒住马儿。
他翻身下地,跪倒“启禀永安侯,十四爷叫属下回来报信,已经拿下了姑娘山让永安侯放心”
杨仪不能置信“这么快,真的”
侍卫仰头笑道“千真万确,事情办得很巧妙,小艾公子立了大功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奇怪的笑意从侍卫的嘴角洋溢而出。
姜斯虽然也喜形于色,但他很是谨慎,便道“贼寇都剿灭了”
侍卫道“兴许有几个漏网之鱼。初军护正派人追歼。”
初十四身边带着的,还有几个从西北而来的近侍。最擅长追踪。极为可靠。
姜斯对杨仪道“要整顿山寨,处理俘虏,大概还得一个时辰,大人不如且先回城。”
往回的时候,谢知县如在梦中,一再询问“姑娘山的贼匪真的被剿除了”
杨仪道“带队的那位初军护,可以称得上是薛督军的前辈,同他一起的,是京内平宁将军之女夏绮,有名的文武兼备,自是不用怀疑他们的能耐。”
谢知县狂喜之余,竟流出眼泪来。
这么多年在这里,为了这里的穷想破了脑袋,为了外头的悍匪愁破了脑袋,现在,突然间仿佛两座大山都给移开了。
他情难自禁,吸吸鼻子,不住地掉泪。
斧头问“知县大人你怎么了。”
谢知县哽咽道“我我、我高兴。真高兴。”
下午申时,夏绮,初十四跟艾静纶带兵返回。
一并带回的,还有几十个俘虏,而除了活人外,还有的便是那成箱的金银,锦缎布料,以及米粮,腊鸡腊肉等等,都是从山寨上搬下来的。
杨仪听闻消息,心头的喜悦无法形容。
她虽然确定了此地有可以赚钱的五味子,但这些五味子被雪打了,不能再用,要等到开春,再重新地生长,结子,却还得数个月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望凤河该怎么过活
没想到初十四夏绮等待回了救命之物,这些山贼抢掠的东西,足可以安置萧县的百姓,也能相助谢知县度过一段艰难时光了。
初十四叫谢知县去点看俘获之物,把一些鸡鸭鱼肉,米粮,布料等,先斟酌分给急需的百姓。
谢知县手舞足蹈地去检看。
萧县的百姓们在杨仪提议让他们留在此处之时,已经是愿意的了,甚至都没想过该怎么过活。
他们只听永安侯的话。
如今听到有东西发放,一个个自然也都喜极而泣,尤其是那些小孩子,总算不用再颠沛流离,生死不知的了,他们聚在一起,跟谢知县的小公子玩的不亦乐呼,连决明也参与其中,孩子们久违的笑声在院中回荡。
夏绮把脸上原本涂的灰擦去,又将如何智取姑娘山的经过,告诉了杨仪。
原来喽啰们看见的那倾国倾城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艾静纶所假扮。
三寨主下山,不由分说要抢他上去。
艾静纶半推半就,假装害怕不敢动,带着哭腔捏着嗓子“各位大爷,叫我奶妈跟着我只要别害我们性命,什么都成。”还紧紧地拉着夏绮的袖子。
不得不说,这个小子有点天分。
那三寨主被他迷得心都乱了,口角流涎地说道“小美人儿,只要你乖乖的,本大王也什么都依你。”
还轻薄地在艾静纶的脸上捏了一把“哟,真滑,真香。”得意的哈哈大笑。
其他的头目也都垂涎三尺,只不过不敢争先,就起哄道“恭喜寨主得了新压寨夫人,上山拜天地去也。”
三寨主搂着艾静纶的腰,手就不安分起来。
艾静纶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夏绮。
夏绮怕他忍不住,对他使了个眼色,自己却也求道“大王,我们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且怜香惜玉一些。”
艾静纶猛地咳嗽了起来。
那寨主跟头目们已经昏了头“哈哈哈,要的就是黄花大闺女。别怕,本大王自然会疼你。”
“嘤嘤嘤,谢谢大王。”艾静纶抿了抿涂了胭脂的嘴唇,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
如此,夏绮假扮的嬷嬷装作惊慌失措,一并跟着上了山。
等进了山寨中,两个人便“原形毕露”了。
艾静纶也不再“嘤嘤”,瞅准时机,抽出藏的刀匕,不由分说砍死几个头目,将寨主挟持。
“现在,让小爷疼你吧。”艾静纶用刀抵着寨主的脖子,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划了。
夏绮赶去开寨门,初十四早就埋伏妥当,见状带兵长驱直入。
杨仪听的目瞪口呆。
艾静纶本就生得有些女像,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派上大用场。
夏绮大笑道“可惜你不在场,那些混蛋,被小艾迷得眼睛都直了倒也是,他扮上女孩的妆,简直美的不像样,还很会撒娇呢。啧啧,我都自愧不如”
说到这里她想起来“你等等,我叫他进来,他应该还没卸妆。”
正要去叫艾静纶进来给杨仪“观赏”,却是斧头急匆匆从外跑来到“大事不好了,城门口士兵来说,有山贼赶了来”
杨仪一惊,夏绮猛地站起身“什么明明都杀的杀,俘的俘,怎么还敢有人撩虎须”
她对杨仪道“勿惊,我看看是谁这么着急来送死”
夏绮迈步出门,此刻初十四也听说了消息,两人不约而同翻身上马,往城门处而去。
杨仪跟着走出门口,正见一个少女也跟着打马追了上去。
她正奇怪是谁,隐约觉着身形不对,仔细一看,哑然失笑那不正是艾静纶么
谢知县百忙中听说盗贼又来,不明所以,杨仪安抚了他几句,只说无碍。
实则也叫徐副统领派人去打听着消息。
一刻钟不到,斧头先跑了回来,脸色变得极为古怪“仪姑娘,你快去看看”
杨仪道“怎么了不会是初军护他们吃了亏吧”
“不不,”斧头的眼神有些恍惚的“来的是个女子,她说她是”
“她是什么”
斧头迷惑地“说她是、薛督军夫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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