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烈的动作停了停。
他的眼神闪烁, 烛光下,双眸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带些暗蓝的影子。
他身形颀长高大, 跟薛放不相上下, 站在杨仪跟前,得微微躬身才能看清她的脸色。
沙狐抬手勾住杨仪的下颌,琢磨地凝视着她“你在这个时候提薛十七, 是不是有点儿煞风景。”
杨仪道“你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针对十七, 但你若不说,难道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胥烈嗤地轻笑, 手中摩挲着她极秀气的下颌, 指腹感觉到如羊脂一般的肌肤触感, 可又透着花瓣般的柔嫩,爱不释手。
他的眼底光芒氤氲, 顷刻“就算不为了薛十七, 我也想尝尝大周永安侯的滋味”
嘴角的笑格外的恶劣,胥烈重又垂首。
杨仪试图挣动, 抬手打向他的身上。
她的那点力气, 胥烈自然是看不进眼里。
直到杨仪的手挥向他的颈间, 胥烈的目光一动,左手一扬, 轻易地将杨仪的手腕擒住。
他瞥着杨仪指间的一点银针的光, 笑道“永安侯, 你以为我在你手上吃了两次亏, 还会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盯着银针,胥烈啧道“你真真是处处地让我刮目相看,一身病弱, 甚至连个孩子也打不过的人,怎么竟能浑身带刺儿,害人于无形呢”他重新靠近过来“你还有什么招数嗯”
杨仪感觉他湿润的气息逼近了颈间“下流”
胥烈听着这两个字,不为所动,盯着她玉白的脖颈,突然嗅到一点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深深呼吸,忖度“好香又不是脂粉的香气,又不是香囊的味道,难不成,永安侯身上自带奇香呵呵,我倒要仔细见识见识。”
杨仪连连咽了几口唾液,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很急促。
落入沙狐手中后,她做过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死罢了。
但这种场面她可是从未想过。
没想到胥烈会用这种方式来折辱。
杨仪无法面对这近在咫尺的陌生男子,不由闭上了眼睛。
颈间似乎被碰了碰,引得她一颤。
杨仪将那点本能而生的恐惧压了回去“你这、无耻卑劣之人”
胥烈哼哼地笑了几声“骂,继续骂,我喜欢听”
杨仪咬了咬唇,扭头避开他的动作“堂堂的北原贵戚,也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无能之辈,只会用这种下作方式欺辱人呵,你再怎么恨十七,十七却绝不会对你的姊妹妻室做这种事,因为他不是你这般卑劣”
不知道是她那一句话或者哪一个字,刺中了胥烈。
他蓦地停住,眯起了双眼。
杨仪察觉他没再靠近,微微窒息,赶忙又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这种行径,周朝的人是不会做的,十七”
“是吗”胥烈捏住了她的下颌,眼神竟极可怕“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做”
杨仪嗅出了一点异样“他们他们是谁难道真的有人对你的姊妹妻室做过这样的事”
“住口”胥烈逼近了她,恶狠狠地。
杨仪瞧见他眼底的一点蓝影,此刻的胥烈不像是一只沙狐,倒像是一头雪原狼,正死死地盯着她,准备将她咬杀。
杨仪反而没了畏惧,她知道自己抓住了胥烈的痛点,虽然她还有些懵懂没想到此人也有不可碰触的痛处
“胥少主有什么可生气的,我自然担保大周的男子绝不会如此下作无耻,尤其是十七”说到这里,她忽然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点什么。
胥烈痛恨薛放,但薛放之前却从未跟他照面。
他是北原的贵戚,而跟北原人有交际的薛放虽然不曾来过北境,但、薛家的人
是扈远侯吗
或者
杨仪脑中转成一团“难道薛家”
胥烈的手在发抖。
他方才一时没留意,竟然又动了怒,不用看就知道,那毒又发起来了。
只听了四个字,他的手一动,竟掐住了杨仪的脖颈。
杨仪微微扬首,窸窸窣窣,是胥烈在解她的衣带。
“放开咳”杨仪不由咳嗽起来。
耳畔却是胥烈的呼吸声,越来越急。
这热毒发作,让他浑身奇痒难耐,反而更加让他情难自已,再加上心中的惊怒无处宣泄,更是成了一股燎原般的邪火。
杨仪连连咳了几声,已经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只听旁边有人道“你、你干什么”
胥烈并没有在意,而只是死死盯着杨仪。
直到那人叫道“你干什么你你这坏人”声音逐渐大了。
杨仪瞥了眼,她的眼角已经不由自主地沁了泪,朦胧中看到是决明从榻上爬起来。
决明起初尚且不懂如何,等看清楚后,忍不住尖叫起来“坏人,坏人”
拎起枕头,决明狠狠地扔向胥烈,自己磕磕绊绊下地,冲过来乱打乱挥“放开永安侯,放开姐姐姐姐”
胥烈自然不在乎他如何,一个小少年,又不会武功,但决明的尖叫不知怎地触动了他,胥烈转头看向决明,忽然一掌挥过去。
决明被他打到,整个人向着旁边跌飞出去。
胥烈挟怒出手,并没有很控制力道,决明狠狠撞在地上,身子一颤,竟没能爬起来。
他蜷缩着身子,显然是极疼,可嘴里还是喃喃“姐姐,姐姐”
胥烈看着倒地的少年,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猛地收手。
他倒退半步。
杨仪跌在地上,她喘了口气,挣扎着到了决明身旁,将他扶住“决明,决明”
她的力气尚且不足以将决明扶起来,但却竭力地用双臂环住他。
决明被她拥住,仿佛又清醒了几分“永安侯姐姐”
他拉住杨仪“不怕,不怕”
胥烈双手握拳,因为太过用力,将手腕上本有些愈合的伤都迸裂了。
鲜血一滴一滴地流了下来,他死死地看着相拥依偎着的决明跟杨仪,慢慢地后退,一直退到了门边上。
然后他转身,摔门而去。
杨仪几乎忍不住想哭,只死死咬着唇,先查看决明有没有伤着。
这一宿,杨仪陪着决明,时而朦胧会儿,时而惊醒。
迷迷糊糊地,她有时候把决明当成了薛放,有时候又觉着他是什么别的人,最可怕的,是在她半睡之时,感觉是胥烈把自己摁住了,惊出她一身冷汗。
天不亮,胥烈便听到外头一阵吵嚷。
他还牢记昨夜的“不快”,沉着脸色起身。
正一名侍从自外进来,躬身走到他跟前“少主,是那个少年,他说永安侯病了。”
胥烈一惊,盯了他一会儿,忙起身出门。
到了隔壁房中,却见决明被一个摩天死士制住,大概是已经点了哑穴,虽不能叫喊,却还在试图挣扎。
看见胥烈进来,决明更加生气,倘若能开口,如常人一样说话,只怕就已经骂出来了。
在他身后的榻上,杨仪躺在那里。
胥烈走到跟前,却见她脸色微红,额头沁汗,把发丝都打湿了。
她呼吸急促,一看就是病中。
胥烈微怔之下,唤道“永安侯”伸手推了推她。
杨仪眉头皱蹙,喃喃低语了一句什么,他略微凑近,听她道“十七”
胥烈起身,问旁边一名摩天死士“她是怎么了”
这人是摩天侍中通晓医术的,虽不如杨仪高明,但在北原也是顶尖的人物。
“少主,她的体质本就差,先前又一路颠簸,大概受了点惊吓,内忧外患的,兴许是集了个小风寒。”
在提到“受了惊吓”的时候,语气颇为含糊。
毕竟昨晚上胥烈所做的事情,其他的入住客人未必知道,但这些摩天侍当然明白。
这一夜功夫杨仪就病的这样,自然跟那个脱不了干系。
胥烈冷着脸问“药弄了没有”
摩天侍道“已经叫他们去抓药了,不过这风寒要好起来,只怕至少得两三天时候。”
胥烈哼道“我还得在这里伺候她不成”转头见决明死死地盯着自己,胥烈欲言又止,拂袖离开。
天刚刚明,客栈里李大人带了几个士兵来了,胥烈在楼上听闻,心中越发烦恼。
他并未出面,跟着的侍从迎了出去,询问李校尉何事。
李大人笑道“我是特意来道谢的,多亏了沙夫人昨日出手相救,那个陈老倌竟白捡了一条命回来刚才我听他们说,他已经清醒了,正恢复着呢。”
侍从揣着手道“原来如此,这也算是误打误撞,多半是夫人的好心,也是那人命不该绝。”
李大人道“沙掌柜呢夫人呢我得当面致谢,夫人的医术可了不得啊,我看跟永安侯也差不多少了吧”
“不不不,岂敢这样说,”侍从忙摆手,又道“我们夫人昨儿劳乏了,竟病倒不能起身,自然不能见大人了。等夫人好转,我自会转告大人的意思。”
李校尉惊愕道“病了要紧吗请了大夫没有要不要我派人去叫一个”
“不必了,我们”侍从才要说他们便有“大夫”,又觉着此话不能说,于是道“我们夫人是旧疾,自知道用什么药,不用另行劳烦。”
李大人啧了声“哎哟,我就觉着你们夫人看着病歪歪的,果然我来都来了,不如去看一眼”
他迈步要上楼,侍从抬手拦住“大人。”
李校尉看他“怎么”
侍从虽还带笑,眼中却已经透出几分锐色“大人,毕竟男女有别。何况我们主人正陪着夫人,就不用大人去看了。”
李校尉抬头看看楼上,又看看这侍从“哦这样啊,嘿嘿。那我岂不是连沙掌柜也见不着了”
“我们主人正忙,忧心夫人的身体。”侍从皮笑肉不笑地“大人还是请回吧。”
李校尉皱眉打量着他,突然用力一拍旁边的桌子,声振林樾地吼道“奶奶的你这厮太过无礼”
此时早起的客人,上下楼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齐齐看了过来。
楼上的几个摩天侍本就暗中戒备,察觉动静不对,有三人便闪身向下看去。
只见李大人正在撸自己的衣袖,气愤难当地大声骂道“老子怎么也算是本地有头有脸的,一团好意亲自来见你们掌柜跟夫人,你居然给我推三阻四,我他娘的又不是什么登徒子,见了你们夫人她就会掉块肉,告诉你,老子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竟人一丈,你这么给我没脸,我反而偏要见一见”
他指着那侍从的鼻子骂了一顿,挺身向前就闯。
他身后几个士兵也跟着起哄“敢不给我们校尉脸,就打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那侍从冷不防被李大人推了一把,心中动怒。
他自然也是有武功的,只是先前不便使出来,如今见这些兵汉竟要厮闹,当下退后一步,一掌拍去。
李大人赶忙闪身,叫道“臭小子,还敢动手给我上”
他一声令下,身后众士兵冲上来,吵吵嚷嚷,噼里啪啦,竟是打成了一片。
楼上几个摩天死士面面相觑,虽然看似情形紧急,可是这些人摆出一副兵痞来闹事的样子,倒是不值得他们出手。
就在这时,是胥烈忍无可忍,出来喝道“闹什么”
李大人正抱住那侍从,扭作一团,闻言抬头“沙掌柜”
胥烈冷冷地望着他,没了昨日装出来的和善“李大人有什么要事,我内人病倒,我无心相见,也请不要在这里喧闹。打扰了她休息。”
李校尉嘿嘿地笑了两声“谁喧闹了,我不过是因为这厮狗眼看人低的,所以才一时气冲了头哎哟”他叫了声,拉着自己的棉衣“看看看看,把我的衣裳都撕烂了我这可是军中的棉衣,难得的很,我只有这一件,不知多珍惜着穿,你居然给我撕坏了赔赶紧给我赔不然我今儿可不走了”
胥烈起初还疑心他到底想来干什么,突然听他说赔棉衣、不走等话,想到昨儿他也一味诉苦,便料到这李校尉是来打秋风的,心下冷笑。
“原来是这样,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是我的手下人粗鲁,我昨日原本也想捐一笔银子给这里的兄弟,置买些新的棉衣靴裤之类。”胥烈说着看了眼那侍从“小事而已,偏闹得如此。先拿些银子给军爷们打酒喝。”
李校尉面带喜色“掌柜果然善解人意,又且豪爽,我先谢过了啊。”他喜滋滋地向着楼上抱拳,好像得了大便宜。
胥烈淡淡道“恕我不能奉陪。”
李校尉见他转身要走,竟大声道“等夫人病好了,我必定要请掌柜喝一场大酒”
他中气十足,声音极高,简直整个客栈都传遍了。
胥烈才转身,心中突然觉着有什么异样,抬头看向前方房门口,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屋内,决明抱着双腿,蹲在床边地上,像是一只小狗一般守着榻上的杨仪。
胥烈三两步近前,看杨仪兀自昏迷不醒,好端端在他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下,打量了一眼这屋内,也并无异样。
回头看向门口,隐隐还听见李校尉在下面不知跟谁打招呼说话。
胥烈思忖着走回门边,叫了一名摩天侍来“这小子有些蹊跷,方才可有什么异常不曾”
摩天死士道“少主放心,倘若他真要搞鬼,那就是他死期到了,何况我们这客栈前后都有人在,一只虫子也进不来。”
药取了回来,不多时熬好了,喂给杨仪喝。
她昏迷之中,时而咽一口,时而紧闭双唇,时而又说些胡话,一碗药,最多能喝三分之一就不错了,让胥烈不由焦心。
胥烈看看杨仪,又看向决明,终于下了决心“你跟我来。”
决明看他一眼,不理睬。
胥烈使了个眼色,一名摩天死士将他拉起来,决明叫道“你干什么,坏人”
胥烈道“你要是想让她好好地,就别叫嚷,按我说的去做。”
决明先是一惊,然后看了眼杨仪“姐姐告诉我,叫我别听你的话,我不会上当的。”
胥烈皱眉“你要是不听,我就杀了她”
决明脸色大变,浑身发抖,连连道“不,不要杀姐姐”
胥烈自然懂得如何拿捏他,于是温声道“你好生听话,我自然不会伤害她,懂了吗”
决明咬着唇,不再出声。
胥烈对那摩天侍道“你跟震四留下,看着永安侯。”
摩天侍道“少主,您要”
胥烈道“不能再耽搁了,一定要找到那宝藏,只能分头行事。”
他吩咐了这句,正要走,想了想,面色冷峻地说道“倘若有人不知好歹要来营救之类”看向杨仪,那句话在舌尖上转了转,还是说了出来“杀了她。”
摩天侍低头“遵命。”
过了中午,杨仪模糊醒来。
她感觉有人在身边,便叫了声“十七”。
又过了会儿,心中冒出另一个人的脸,便改口叫“三爷”。
竭力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名黑衣黑巾的摩天侍站在跟前。
她打了个寒战,忽然想起自己的处境“决明决明呢”
那摩天侍盯着她,并不言语。
就在这时,另一人从门外进来,道“震四,这儿不用你看着,你该到后头盯着,防备有人来袭。”
震四并没有出声,只看着杨仪。
杨仪对这些摩天死士自然并无任何好感,只用厌弃的眼神望着他“决明呢”
沉默中,震四低头。
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杨仪望着他的背影,一愕。
此刻之前那看着杨仪的摩天侍已经走了过来,杨仪低下头,目光却仍是瞟着那走到门口的人影。
她突然想起方才他的眼神,心头竟一阵难以自抑的狂跳。,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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