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太医面无表情, 瞧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态度十分恭敬严肃,仿佛面对什么大事。
凤宁宫的氛围都有些微凝滞, 唯独小青虫蜷缩在阮柔掌心,毫不在意外界的纷扰。
上首, 皇帝看着小东西的眼神分外慈和,阮柔怀疑他对自己的儿女都没有如今的真心。
几句话功夫, 祝太医打开药箱, 将东西一径摆开,任随小青虫挑选。
她暗暗挑眉, 眼前药材比上次更为珍贵, 数量更是翻了几倍,由此可见,定然早有准备,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当然,阮柔也不介意,毕竟皇帝高兴了,她在京都的生活才会更加顺利。
又是一通大吃特吃,只是这次小青虫的吞食效率更高,眼看吃了上次的一倍有余, 依旧不见动静。
皇帝公务繁忙,早已离开,只特意叮嘱, 一有消息立即通报。
也不知过去多久,或许是等得实在着急,皇后娘娘忍不住问。
“上次不是很快就吐药液了吗, 怎么现在还没开始。”
阮柔无奈,“没办法,药液珍贵,只会一次比一次难。”
闻言,皇后只得接受,毕竟虫子再聪明,到底不是人,能听得懂训话,便只能继续盯着小青虫。
从中午太阳正烈到日色西斜,最后月上中天,小青虫好似终于吃饱喝足,大爷似的伸展身子,等待着什么。
见状,祝太医眼疾手快,立马取出专用的小瓷瓶来接取药液。
这药液之珍贵,他亲眼所见,自然万分珍惜,当然,不是没有心动,只是有的东西不是他能承受的。
偏小青虫不认他,只一个劲盯着自己的主人。
祝太医顿觉惊奇,怪道小东西果真聪慧不似常物。
阮柔接过,顺利取到三滴药液,还是交给祝太医,
片刻功夫,皇帝去而复返,见着眼前场景龙颜大悦,一连说了三个赏字。
祝太医万分小心将东西交给圣上,心中不由得庆幸,若再交由他保管,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动心。
别看皇帝先前表现得十分心急,东西真到了手上,他反而大方起来,慢悠悠看着小瓷瓶,犹如欣赏什么绝世珍宝。
心情好了,人也格外大方起来。
“皇后,玲珑姑娘蕙质兰心,为朕解忧,你看赏赐什么为好”
皇后听后,竟也认真思考起来“金银未免太过俗套,且毕竟身外之物,依臣妾看,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得嫁良人,不是如圣上辞旨,为玲珑姑娘结一门好亲事。”
“皇后说的极是,”他看向阮柔,“玲珑姑娘,不知你意下如何。”
阮柔刚才听见,生怕两人人乱点鸳鸯谱,连忙接话,“启禀圣上、皇后娘娘,民女暂无嫁人的心思。”
帝后两人对视一眼,皆了然,看来还是忘不了卫家那小子。
只是再大的贡献,也不可能压下皇家颜面,将早已定好的三驸马转给别人的道理,更何况这事情本就不好大肆宣传。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赏吧,不知道赏什么为好,不赏吧,又不显皇家威严。
阮柔沉默会儿,方才继续开口,“民女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民女初来京都,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更是与族兄单独居住,还请圣上赐两个护卫,民女感激不尽。”
“哦”皇帝当即应下,“这有什么,待会我就点两个好手跟你回去。”
“多谢圣上,多谢皇后娘娘。”
虽然两个护卫有些寒碜,可到底赏了,再加上些金银,估摸差不多,荒地挥挥手,“如此,庆和,你将玲珑姑娘好生送回去。”
“是。”名为庆和的太监躬身应是,阮柔瞥他一眼,方才知晓他的名姓。
庆和没回应,送走圣上和皇后娘娘,这才面向阮柔,“姑娘,请。”
一通忙活,好在顺利解决,晚上密道里的温度更低,时不时有股幽风,更显凄凉。
一路无话,走了约摸小半个时辰。两人复从角门的床榻下冒出来。
阮柔一步踏出,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正对床榻位置,坐在椅上,不停打着瞌睡的长风。
心中感动不已,她上前轻晃,“长风,醒醒,回屋里睡吧。”
迷糊的长风睁眼,忍不住揉揉眼睛,“玲珑,你可算回来了”语气十分激动。
“嗯,你一直在这等着吗”
长风挠头,“那倒没有,白日里我都忙些别的,晚上还不见你回,有些担心,又不敢进去,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通往皇宫的密道,谁知道对面有没有重兵把守,故而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事,就是费的功夫长了些。”阮柔说着,转向一路护送的庆和,“多谢公公相送,时辰不早,请回吧。”边说边带过去一个荷包,如同去时一样。
谁料那时还欣然收下,此刻却变了神色,“姑娘不可,本是分内事,何须姑娘费心。”
阮柔见他真心不接,只得收回,“更深露重,公公且回吧。”
“嗯,这两位是宫中护卫中的好手,身手不错,也非多事的性子,月奉自有宫中出,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多谢。”阮柔道过谢,一番你来我往,庆和公公离开,留下两侍卫。
方才,不敢多言的长风此刻才出声,“玲珑,你是不是又”
到底有外人在,长风没敢完全说出口,但阮柔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她轻微的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长风顿时又气又急,“你,你怎么这样啊一点都不为自己着想,若小青有个什么事情,你的身子怎么办”
“放心吧,后面都不会有事情了。”阮柔安慰。
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长风只得垂头丧气地看向两个护卫。
不得不说,两个高大壮实的汉子往面前一站,尤其两人脊梁挺直、身姿如松的模样,给了人很大的安全感。
顿时长风又想起上午那一茬,遂将卫宁如何、如何等等一翻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最后还忍不住狠狠骂了几句。
“玲珑,我看他就是没安好心,你可不要心软再上他的当。”
“嗯,不会了。”阮柔好脾气应下,没解释自己压根没上当受骗。
“行了,你们俩跟我来吧。因为不知道你们要来,没能提前准备,好在有多余的被子和房间,你们暂且休息一晚,明日若缺去什么,只管来,我带你们出去。”
“多谢。”两个护卫彼此对视一眼,皆接受了眼下的事实,起码他们编制还在皇城内,而不是成为某个人的私人护卫,只是在想到办法回去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晋升的机会,且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还有的愁呢。
两个护卫的想法,阮柔多少能察觉一点,但还是那句话,他们的主子是皇上,而不是自己,既然来了她只能保证在这段时间他们尽心尽力,自己也不会亏待了去。
夜已经深了,凉风习习,齐齐洗漱之后没有在多说什么,很快回房休息。
翌日清晨,因着昨日闹得太晚,一向作息良好的阮柔竟也晚起了。
她是被屋外的一阵嘈杂声吵醒的,隔着几道门听不清到底是谁在说话,只觉得吵闹异常。
她蹙起眉头,心想谁那么早就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却不料,缓缓地睁开眼,外面天光大亮,早已过了她平常起来的点,只是无人唤她。
穿衣起身简单,洗漱过后她往闹出动静的方向走过去。
大门处,毫不意外看见了卫宁的身影,长风正与他纠缠,丝毫不见昨日话语中内涵自己被欺负的模样,反而他身后站着两个高大的护卫,看起来气势逼人。
她的到来很快惊动了两边人,长风着急道,“你过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吵什么呢。”
“还不是这个不要脸的东西,非要见你,我不让他进来,他还就不走了,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癞转世的。”
“噗嗤”一声,阮柔乐开了花,长风这张嘴,骂起人来可真利,没见卫宁脸都黑了。
“玲珑,我们谈谈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阮柔干脆利落拒绝。
“玲珑。”男人语调拉长,声音中带着明显的哀求,让人听见就觉得有苦衷。
“我们阿巴尔部族都是一夫一妻,你既要娶那三公主,难不成还要我为妾不成,赶紧滚吧,不然。”她偏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两名护卫。
护卫眼色很灵,一下子站出来,以威势喝住卫宁。
卫宁眼神逐渐诡异,这两人身手矫健的模样,显然不是一般人,相反,颇有些军中行伍的作态,他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打过对方。
玲珑二人不过初来,身边怎么突然就有了这样的人手,难不成是医治的什么人特意给的。
想到此,卫宁眼中再次浮现出后悔。早知今日,他做事就不该那么果决,直接逼得玲珑离开,而是应该软刀子磨肉,让其渐渐软化才对。
女人么,得到她的心,再要了她的身,如今对方的助力,岂不都是他的。
好在人心隔肚皮,阮柔不知他现在所思所想,否则定是要直接唾一句到他面上,骂声想得美。
但即使不知卫宁想什么,阮柔总觉得这厮没啥好心思。
“赶紧滚吧,不然可就真打了。”
卫宁昨日吸取了教训,今日没带小厮,而是换了两个护卫,只是体格明显没有对面强壮,故而,此时两人在后面练练摆手,示意小少爷不要冲动。
卫宁无奈,再次拂袖而去,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他没看见,身后阮柔的眸色逐渐加深,转瞬在听见长风的话后,很快隐去。
“赖皮糖可算走了,希望以后都不要再看见他。”
“不会看见太久了。”阮柔回答,等她找到卫家不轨的证据,届时抄家灭族,流放千里,可不就看不见了。
事实上大前段时间在各家府里来回窜,也没白忙,可是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当然以他一个外人的身份,所听到的不过一些小道消息,可恰恰是这些小处才最容易暴露。
魏武侯所统帅的兵马名为魏武军,几十万兵力,光是养着的吃穿用度就不少,更别说还有其他抚恤金、安顿费等等,支出极其庞大。
朝堂文官多次提出削兵,奈何始终没能达到目的,没办法,只要一提出削兵,魏武侯带兵退后些许,那些北荒的蛮夷就敢得寸进尺,入得边关烧伤抢掠。
如此一来,退兵之事自然不了了之,到了后来,文官也懒得提了。
不是没人看出来其中有猫腻,事情显而易见,奈何压根抓不住人家的把柄。
魏武侯还没那么蠢,身居高位就敢私通敌营,只是两边显然很有默契,你退我就进,你进我就退,彼此互相牵制。
总之,几十年来,大战争没有,小争斗不断,从来没消停过。
这样,对方兵强马壮,魏武军就不敢松懈,日复一日的坚持,使得军费支出异常庞杂,成为了朝堂的庞大负担。
户部尚书企图多次以国库空虚为由,削减魏武军开支,却遭到同样的老牌勋贵极力反对,近几十年风调雨顺,国库收的税银却压根没存下多少。
幸在这任皇帝是个着调的,既没想着大修陵寝,更没修建园林别宫,否则,户部尚书早就宁愿辞官回家了。
事情听起来很正常,看着也就是魏武侯在练兵,纵有些小心思,还没到抄家灭族的地步,但阮柔直觉不对。
众所周知,水越混,越好摸鱼,那么多军费砸下去,账目谁能查的清,又有谁能保证,全部花在魏武军身上,而没有挪做他用。,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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