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 随着枯黄的树叶逐渐飘落,晨间枝头挂上一层白霜,冬天悄然来临。
十二月的时节, 已经是伸手出来都会被冻到的寒冷。
阮柔伸出通红的双手, 再次检查了一番备考要用的东西, 笔、草稿纸、橡皮、尺子等, 一应准备了双份,身份证明和准考证更是被小心珍藏。
“恬恬,再看一遍, 没少什么吧。”阮母紧张兮兮问道。
“都齐了。”阮柔回答, 将散乱的东西收好。
“嗳,那就好,那就好。”不知为何, 以前闺女考试她也没那么紧张, 大概是这次高考格外重要的缘故吧。
“收拾好了就快去,你爸他们组织好了, 今天带你们一起去县里。”
他们镇上甚至没有一所像样的高中,更别提用来布置高考考场,故而, 最近的考点都是在县里。
知青们为了方便,提前跟村里申请, 托这一天提前把他们集体送过去,他们住在县里招待所, 等考完再回来。
至于阮柔, 则早跟杜表姐家打过招呼,再借住几天,对方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妈, 我走了。”阮柔斜挎着小布包,连忙跑出去。
及至到了村口,拖拉机已经等着,原地满满当当都是知青。
她略微瞄了一眼,村里的知青基本都来了,包括那位还怀着孕的女知青。
不过,除了她之外,倒是还有两位本村人,不过都是男生,一位二十三四,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睛,衬得整个人都有股子书卷气,是村里著名的梁书呆子。
还有一位,刚巧今年高中毕业,十岁,看着十分跳脱,不见丁点紧张之色。
村里人来人往,都是互相熟识的,阮柔与他们打过招呼,率先上来拖拉机,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站好,坐在前面的阮大力,趁无人注意递过来一个小板凳,阮柔悄悄接过,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吵吵嚷嚷一会儿,人终于到齐,拖拉机启动发出剧烈的嗡鸣,一瞬间,阮柔只觉得震耳欲聋。
从车上往后看,是寥寥几个选择不参加高考的知青,面上露出落寞的寂寥,而更多的,则是村中的男女老少,嘀嘀咕咕瞧个热闹,她伸出手,跟远处沉默注视她离开的阮父阮母打招呼。
拖拉机的颠簸实在折磨人,刚出了村子,阮柔就觉得头晕乎乎得不成样子。
靠在角落,她闭上眼,尽力祛除震荡带来的眩晕,不知不觉,她迷迷糊糊似是睡过去,等被人摇醒,人已经到了县里、
“恬恬,醒醒。”阮大力从前面驾驶座轻巧地跳下来,担忧地看向她。
阮柔似醒非醒,怔愣了好一会,方才醒神,“哥,我没事,咱们走吧。”
这种拖拉机开不进县里细小的街道,只能暂时放在原地,好在有专门的人保管,不至于担心车子丢了。
“嗯。”阮大力提过妹妹的行李,两人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等到杜表姐家,不过才上午十点,时间还早,不过阮柔此时已经无力去做最后的复习冲刺,勉强寒暄过一阵,就被安置到了床铺,阖眼昏睡过去。
“姐,恬恬她这几天麻烦你了。”阮大力挠着脑袋,对上这位不大熟悉的城里表姐,他显然有些拘谨。
“没事儿,恬恬是个好孩子,又是高考这么大的事,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杜表姐不是客气话,而是真心如此认为,几近没有娘家的她,很乐于维护一些良好的亲戚关系,当然,对方也没有厚脸皮让自己白白帮忙也是重要的一点。
看向对方提过来的粮食和一匹布料,她嘴角路露出善意的微笑,尽管他们不缺这一点东西。
再三表示了感谢,阮大力再是担心,依旧在对方热情留饭时坚决离开。
人总得有点脸色,如今粮食紧张,不拘城里还是乡下,口粮都得抠搜着过,送妹妹来是没有办法,他就不留在这里招人嫌了。
离开杜家,阮大力还是不大放心,他想了想,去供销社称了十颗大白兔奶糖,花了身上仅剩的钱票。
摊下来,一颗奶糖就得几分钱,可真金贵,鼻边飘荡着奶糖的浓郁奶香,阮大力吸了吸鼻子,狠狠心揣进兜里。
正是中午,肚子发出咕噜的抗议声,他取出阮母早上预备好的干粮,一张白面饼子,吭哧吃得香甜。
吃过一顿简单的午餐,时间仍有点早,左右无事,他溜达着到了招待所。
此时的招待所早已人满为患,他到的时候,知青和那两个乡下人正坐在一楼的打听,面色焦躁,不甚愉悦。
“怎么了这是”想起老爹的身份,阮大力还是主动上前询问。
大力哥。”梁书生起身,为难道,“招待所房子不大够。”
“不大够”阮大力纳罕,“有那么多人吗”
“可不是,我才知道,原来整座县里有这么多的知青。”语气隐隐有埋怨,显然是觉得知青占用了他们的位置。
阮大力回想了下,一般一个村子里基本就七八个知青,最多也就十来个,平常不觉得有什么,可十几个村子凑到一起,立马看出知青的数量之多。
不过嘛,这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庆幸爸妈聪明,将妹妹送到了杜表姐家的同时,不免安慰几句,“也就这几天,挤一挤就是了。”
梁书生却很难接受这番劝慰。
的确,招待所房子不少,挤一挤总能住下,可重点也就在挤一挤。
要知道,他们可是都要参加高考的,要是晚上休息不好,影响白天的高考,那就亏大了。
“不行,我得想办法找一户人家借住。”梁书生嘀咕着,急匆匆往外走,阮大力想拦都没拦住。
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身后有人说道,“大力哥,由他去吧。”
“你不担心嘛”见是村里另一个来参加高考的钱洪宇,他奇怪问,“你不担心吗”
“我”钱洪宇自嘲,“我就是来凑个数,考给我家里人看看,压根没想过考上大学,就不费那个劲了。”
阮大力恍然,又去安慰了几个知青一番,得到一连串的唉声叹气,眼见就要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他连忙脚下抹油溜了。
天可怜见,他在县里可不认识什么人,去哪里给他们找人家借住。
这年头,不是真熟悉且信任的人,可不敢让人住到家里去,否则丢了少了什么都是说不清的事。
离了招待所,估摸着杜家吃过午饭,他这才再次上门。
“姐。”他不好意思笑笑,“恬恬不舒服,我不大放心,过来看看,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今天正好轮休,一天都闲着,不碍事。”杜表姐倒了杯水问,“吃过了吗,要我说,你刚才就应该留下来,再缺也不缺你这一口。”
杜表姐见他做事如此周到,对待妹妹也诚心,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来,只有嫁人了,才知道有个靠谱的娘家有多么重要,起码跟夫家人吵架了,还能有个地方去,如她娘家那般,真要回去了,只有往外推的,哪里还能指望给自己撑腰。
阮大力憨憨笑笑,不应话,掏出买的奶糖,“姐,我买了几颗奶糖,你给孩子分点儿。”
杜表姐见只有十颗,心下了然,又是叹息,又是赞赏,城里还好,只要有城镇户口总能领一份口粮,不算吃白饭,乡下的女孩子就可怜了,如阮家这般愿意花大钱供女儿高考的,即便县里也不多见。
“我家那个最近牙口不好,可吃不得糖,你给恬恬吃就行。”
阮大力没依,愣是分了五颗出去,将剩下的放在妹妹床头,这才真的离开。,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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