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寡淡如水的交谈过后, 阮元娘有些失落,看向显得有些陌生的妹妹,“絮娘, 你与姐姐生疏了不少。”
阮柔险些笑出声来, 其实,两姐妹何时真正地亲近过,否则,她上门就该直说,而不是东绕西绕。
在那道清凌凌的目光中, 阮元娘渐渐收起笑容, 这样的她, 然而有了几分真切感。
“絮娘,其实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羡慕她不用待在众人视线的焦点,每每都要竭尽全力才能满足众人期待的目光, 羡慕她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甚至有胆子立女户,羡慕她自己开了铺子大获成功, 成为令人称赞羡慕的存在。
她苦笑,“这一遭, 其实是我婆婆让我过来的, 跟你交好, 不过,我自己也想来看看你。”
阮柔难得提起精神, 嫌弃道,“早这么说话不就好了,你们陈家家大业大, 总不能看上我这么个小铺子吧。”
阮元娘无奈,“你知道的,陈家下面也有胭脂铺的生意,这次你做的很太好了,就入了陈大伯的眼。”想起婆婆的话,她忍不住埋怨,“你愿意拉拔其他外人,怎么就不知道跟陈家合作呢。”
阮柔这下可有话说了,“陈家也不是我能高攀得上的啊,之前我可让小方管事找他们谈过,不过没人搭理,我这才找了另外家一起,面前分摊一下成本。”
此言一出,阮元娘便脸色一变,昨日陈家大伯和公婆夫君可都没提起这一茬,话语里隐带怨责,所以她今日的情绪才有些不对劲,到底是故意欺瞒还是他们也不知其中内情。
若真如妹妹所说,陈家胭脂铺自恃名号大,不屑于参加所谓小铺子的流活动,可现在结果摆在眼前,陈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这才开始急了,此时让她来又有什么用。
“真是对不住,我不知道。”阮元娘面露苦涩,“我也不知道自己就成了这样。”只顾讨陈家人的欢心,其他什么都可以往后放,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没事,亲姐妹何必说这些客套话,”阮柔并不介意,“反正我也不会让你占到便宜。”
本还在伤心失落的阮元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话未免说得太直白了些。”
“还是你想要我说假话骗你。”阮柔既然能在外做生意,瞎话自然张口就来,只是此时没必要罢了。
“那就算了。”阮元娘整理好心情,重新恢复往日的贞静秀雅,“对了,近些日子,爹娘可有来信。”
“没有。”阮柔回答得干脆利落,作为不被关心的二女儿,阮父肯定不记得这一茬,至于阮母更是不抱希望
不过好在她有自己的事业,总归每一天都很忙,日子过得充实而顺遂,有没有阮家人的存在并不重要。
阮元娘却明显有些失落,阮父便罢了,阮母连个信都没有,显然让她有些伤心失落。
阮柔可没有安慰她的意思,留人吃了晚饭,早早在天黑前将人送走,至于阮元娘无功而返,在陈家会面对什么,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了。
得益于前阵子的活动,阮氏胭脂铺在省城可谓几日内就家喻户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后来居上,压在其他一众胭脂铺头上。
同行是冤家,有如陈家那般让人上门试探的,也有暗地里使绊子的,阮柔让店里的人万事小心,避免了好几次事故。
但没有靠山的商人,在省城众多大商人眼中,就如一口肥腻的大肥肉,吸引着人来啃上一口。
阮家人就是在这时候再次上门的。
那日,在铺子里忙完,伴着暮色回家,往常清静的阮宅,此刻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阮柔好奇的眼神投过来,立即有下人前来回报,“东家,老爷和夫人过来了。”
默默嘀咕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后,她还是认命往里去,一边走一边问,“可知爹娘为何过来”
“不知。”
言谈间,她很快进了正厅,果见到阮父阮母的身影。
“爹娘。”她招呼着,没有问他们为何来,这到底是阮宅,又不是她自己的家。
“絮娘回来了。”阮父笑盈盈,“可是铺子里太忙了,知道你长进,可也不要太辛苦了,否则我和你娘多担心啊。”
阮夫人在一旁没吭声,面上神色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这使得阮柔投过去奇怪的视线,搞不懂这对夫妻在打什么官司。
然而不用多想,很快阮父的目的就彻底暴露出来,示意阮母不动后,只得自己上场,“絮娘啊,你今年也十六了,可有考虑婚配”
阮柔莫名其妙,依旧是那句回答,“我立了女户。”
“爹知道,”阮父态度很好,“可立了女户,不代表你不需要成婚啊,正相反,女户可以招赘,你正该挑一个好的,否则,偌大的家财岂不成全了他人。”
阮柔眼神更奇怪了,倘若她始终不成婚,没有自己的子嗣后代,便是家业再大,以后都得归于阮家,当然,阮父阮母肯定看不到这一天了,但结果于阮父而言是一样的,起码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可现在阮父竟然破天荒地来劝说她尽早成婚,其中缘由,除了有人给出切实的利益外,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谁家来托你说亲的”阮柔开门见山直接问。
“嗐,哪有你说的这些,不过就是担心你,多问两句。”
闻言,阮柔就要走,“暂时不考虑这些,我那就先回去休息了,爹娘也早些安寝吧。”
“哎,你等等。”眼见人二话不说就要走,阮父不淡定了,“你这孩子,说的好好的,你跑什么。”
阮柔停下脚步,看向阮父的眼神明晃晃在问,“可以说是谁了吗”
阮父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心虚道,“你也知道的,就是上次来说和的宋家。”
阮柔被呛了一下,“那个病秧子,还活着呢”
来到省城后,因着曾有过联系,她还特意让人留心过,宋家确实是省城商场的巨头,几乎利润高的行业,都有其插手,更重要的是,还掌握了码头的几艘货船,省城不少大小商户都得仰仗水路才能将货物运出去,故而宋家是谁也不愿得罪的存在。
阮父吓一跳,左右看看,都是自家人,才放心,不满训斥,“你说的什么话,要是叫人家知道了,别说你这点生意,就连阮家的都不用做了。”
阮柔不屑,“自家孩子要病死了,就拖好人家的女儿下水,是打算让人守活寡还是打算活埋,他家丧良心,我还不能说说了。”
作为当事人,她只觉得面目可憎,要不是力量不够,她都恨不得上门唾两口。
然而,阮父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宋家也是爱子心切,咱家拒绝过后,宋家也没强求,可见不是个蛮横的。”
阮柔轻嗤,难道杀人之前问了一声,自己就该感恩戴德不成,放过自己不假,可还不知诓了哪个无辜女孩下火坑,简直畜生不如。
阮父见扭不过来,无奈,只得退一步,“上次是长房嫡长公子,这回是他们庶出的五公子,年十七,正与你相当,不妨见一见,就是相不上,好歹场面上过得去。”
“宋家不会逼我”阮柔半信半疑,对宋家依旧没半点好感。
“放心吧,那位嫡长公子冲喜有望,如今眼看着大好。”阮父语气酸唧唧的,“还是你没福气,若当初不拒绝,以后你就是宋家的当家主母,何必这么辛苦。”
“我现在就挺好的,挣多少花多少,起码作个人,”阮柔对此敬谢不敏,“何必嫁一个病人,天天都要担心他死了,我会不会被殉葬。”
阮父无言,冲喜一事向来有些玄妙,人家能冲成功的,自家女儿未必,想到此,他也就不多说了,总归高攀不上。
“过去的就不提了,宋家六公子的事你考虑考虑,虽说是庶出,可到底出自宋家,日后你在省城能少去多少麻烦。”
阮父将有耐心地劝着,让阮柔忍不住怀疑,宋家到底许了他多少好处,要这么将亲女儿往火堆里推。
诚然,宋家于他们而言是庞然大物,只要攀上就是数不尽的好处,可只要有脑子的就知道,先前她拒绝去冲喜,肯定得罪了宋家,人家不记恨就罢,偏偏还要送来一个庶出的公子给她当赘婿,怎么想怎么不对吧。
她不信阮父没想通其中关节,只是被利益冲昏头脑,刻意忘记这一茬罢了,看旁边阮母的神色,就知道人还清醒着。
“我才立女户,生意还没做多大,实在高攀不上宋家,你还是拒了吧。”阮柔丝毫不为所动。
阮父这才吐了实话,有些结巴道,“絮娘,你别想太多,宋家没别的意思,就是当家主母看不惯他,想要给他换个地方,正好你之前拒绝说立了女户,他们就记住了,这不,想着牵条线。”
望着明显心虚的阮父,阮柔默默捏紧了拳头,她可算看明白了,对方哪里是糊涂,分明是将一切都看得清楚明白,却还要推她下火坑。
“娘,你也是如此想的吗”突兀的,阮柔忽然转而问阮母。
“你都立了女户,婚事自然由自己做主,否则,立这女户作甚。”
看似什么都没说,可分明在鼓励,女户无需看他人脸色,由自己心意就好。
得到满意的答案,阮柔朝阮父道,“我就听娘的,随自己心意,婚事还是过几年再说吧。”说着扬长而去。
身后,隐隐传来两人的争吵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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