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 当然是要一起吃午饭的。
厉江篱把怀里的猫放下来,让它被严晴舒抱走,自己去找工作人员借水和一次性塑料碗。
等他找到休息室时, 见严晴舒已经换下拍摄时的衣服, 穿回便装,脚上穿着人字拖, 脚背的白和脚趾上的酒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休息室不算很宽敞,有几张折叠的躺椅, 一旁的桌子上摆着好几个水杯, 还有微波炉和烧水壶, 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茶叶罐。
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警长正被她抱在怀里。
厉江篱有那么一瞬间想得有些多,话说,刚才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换衣服的时候,警长在哪儿
这个念头才出现,就立刻被他摁了下去。
打住打住,非礼勿想。
“警长中午吃什么”严晴舒把猫抱在腿上,一面问,一面颠着腿逗它。
厉江篱先把手里的一碗水放到地上, 然后拉开猫包一侧的拉链,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糖果罐, 往另一个空碗里倒猫粮。
“喏, 它的猫粮, 随身带着有的,可以吃一天。”
倒完猫粮,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鸡蛋, 下五除二地剥了,把蛋黄捏碎掺进猫粮里。
最后朝警长伸手,问它“你要不要从姐姐那里下来该吃饭了。”
警长抬头看一眼严晴舒“喵”你倒是放开本喵啊
严晴舒低头啾了它一下,严肃道“下次叫阿姨,知道吗”
哎呀,真稀奇,好好的女孩子,居然主动让人叫阿姨。
厉江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得严晴舒的表情一顿,辩解道“我跟你是同辈的,你不要想占我便宜。”
厉江篱眉头一扬,恍然大悟地哦了声“ok。”
他这种反应就让严晴舒觉得自己还不如不要解释。
正想说什么,陈佩和徐苗拿着盒饭回来了,陈佩问道“今天吃萝卜烧排骨,厉医生不介意吧”
“我都可以。”厉江篱点头,又问,“严老师吃什么”
严晴舒闻言立刻看向徐苗,一脸委屈“不会今天我还要吃草吧”
“土豆丝怎么能叫草那是蔬菜。”徐苗一脸正经地纠正道。
严晴舒一听就要抗议,她立刻接着道“不过今天就算了,我记得厉医生给你带了鸡腿,给你热一个”
严晴舒刚点头,厉江篱就说“建议你们先吃盐焗鸡,鸡腿可以冻着分几天吃。”
所有人“”
空气出现了短暂的沉默,人组很震惊,没想到会有人拎着整只盐焗鸡来。
厉江篱对她们的表现表示很疑惑“怎么了你们不喜欢吃鸡肉还是严老师不能吃”
不应该啊,减肥健身不都吃鸡胸肉
严晴舒回过神来,“不,是没想到你还做了整只的盐焗鸡,很麻烦吧”
“还行,反正盐都炒了,顺便做就是,我爸妈也喜欢吃,刚好两只,你们一人一只。”
厉江篱笑眯眯的,从袋子里找到那只盐焗鸡,递给陈佩。
整只的盐焗鸡通体金黄,看上去非常好看。
厉江篱的语气有些得意,“为了保证它的完整,我都没有斩件,一会儿你手撕着吃吧。”
话音刚落,季非和齐贺、周濛濛个端着盒饭进来了,警长被吓了一跳,立刻停止了吃饭,跑到厉江篱脚边紧紧挨着他。
见到厉江篱,齐贺和周濛濛都有些惊讶,之前警长在实录中途喵出来的事他们也知道,但还没来得及知道抱着猫的男人是谁。
季非主动介绍道“这是晴晴姐的朋友,过来玩的。”
“你们好,我是严老师的朋友。”厉江篱笑着主动打招呼。
男人清隽的脸孔上眉眼温和,有种温润斯文的气质,看起来从从容容的,一看就知道家境和教养都很好。
周濛濛笑着自我介绍“我叫周濛濛,是龙湖娱乐的艺人,先生贵姓”
“免贵姓厉。”厉江篱点头,伸手把猫抱回怀里。
回到他怀里的警长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一副吃饱了有些困的样子,爪子都有些开花。
齐贺有些探究地打量他一眼,笑道“我还以为厉先生是程导请来的呢,没想到是严老师的朋友。”
说完又问“厉先生在哪里高就”
他们都以为厉江篱能跟严晴舒认识,要么做跟娱乐圈搭边的产业,要么跟严晴舒背后的严家是同行。
但厉江篱却说“在医院上班,这不,难得休息,出来长长见识。”
齐贺他们都很惊讶,周濛濛问道“厉先生是医生那是怎么和晴晴认识的”
闻言难以按捺内心的好奇,在他们俩之间来回地看。
厉江篱扭头看了一下严晴舒,笑道“家里长辈是同学同事。”
严晴舒也点点头,靠在躺椅上指指厉江篱,“我爸和他爸妈在一个单位的,哦,他也是,上回鑫笼珠宝付总的太太住院,就是他给做的手术。”
“不是我做的手术,主刀是主任和大师兄。”厉江篱忙纠正道。
严晴舒闻言便好奇地问“你现在还没能当主刀呐”
“早着呢,有的是经验要积累,那可是肺,一不小心弄坏了,就是人家一辈子的事。”厉江篱笑起来,神色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不足。
严晴舒问大概是什么时候,他耸耸肩“肯定是等我升主治以后的。”
严晴舒这会儿闲么,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能升主治”
厉江篱心说这人可真能打破砂锅,面上却还是笑得很温和,“这个也说不准,大概明年下半年我会当住院总,住院总任期后有指标就可以聘了,只是什么时候能有指标,这也说不准,现在和爸妈那个时候不同了,萝卜排长队,就等着前面坑里的人挪窝呢。”
大家都笑起来,说多多少少都有听说过一些体制内的事啦。
这时微波炉发出一声“叮”的提示声,陈佩将热好的盐焗鸡拿出来,金黄色的表皮看得人食指大动。
“哇,晴晴姐你今天大开吃戒啊,居然点了那么大一只鸡,不怕挨枚姐骂啊”季非震惊地看着盘子里的整鸡问道。
大家都是艺人,平时的饮食全都是被身边n多双眼睛盯着,生怕他们多长了哪怕一两肉,少有今天这么放肆的时候。
严晴舒有些得意地理直气壮道“这可是厉医生送给我的礼物,还是他亲手做的,我要是不吃,他会难过的。”
说着冲厉江篱眨眨眼,问他“你说是吧”
厉江篱失笑,很配合地点点头,“是,我下夜班回家,觉都不补,忙到晚上点才做好的,而且要提前两天跟菜市场的老板娘订货,直接过去未必能买到合心意的。”
“看,人家花了那么多功夫,我要是不吃多不好,枚姐肯定能理解我。”严晴舒笑嘻嘻地接过一脸无语的徐苗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
又招呼大家“都一起来加菜啊,别客气。”
另外个人看着那一看就很好吃的盐焗鸡跃跃欲试,但又很犹豫,厉江篱见状便道“鸡肉的脂肪含量低,吃些不会胖的,盐焗鸡无非是比水煮鸡胸肉多了点盐味,要是怕胖,不吃鸡皮就是了。”
“成人需要每天摄入一定量的盐分,不能过多,但也不能过少,盐摄入不足,人就会觉得疲倦乏力,对心脏和肌肉都不好,长期这样的话,还有可能引起低钠血症。”
“我几年前轮转时去过肾内科,肾内科有很多病人是要透析的,我们有个肾综的病人,管床医生交代回去以后要吃清淡点,少吃盐,不然肾脏的负担太大,她回去一想,我不吃盐的话,肾脏岂不是负担能再小一点于是她每顿饭都不放盐,连肉汤都不放盐,吃了没几天,又回医院来报到了,双下肢浮肿,一查,低钠血症,把钠离子不上来就好了,钠离子哪里来,日常饭菜里的盐就是。”
“所以再是工作需要保持身材,盐还是要正常吃的,除非你有高血压,就要比普通人的饭菜更清淡点。”
他这么一说,几人一想,说得很有道理,得听医生的,咱不懂的事,就得听专业人士的。
厉江篱说话这几分钟功夫,严晴舒已经把整只鸡都拆了,把一条鸡腿递给周濛濛。
“濛濛姐,吃腿。”说完看看两个男生,“还剩一条腿,给你俩谁都不好,你俩吃鸡翅吧。”
接着把鸡腿要给厉江篱,“你做的,你吃。”
厉江篱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没让鸡腿放进自己的盒饭里,“是给你带的,你吃,家里还有,你还怕我会吃不着么。”
说着推了一下她的手腕,鸡腿就移回到她那边去了。
严晴舒笑眯眯地嗯了声,给他夹了个鸡翅根,给大家分了后让陈佩端出去,给几位导演也分分。
“不多,但也算是一份心意,厉医生特地带过来的呢。”
厉江篱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叹气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当你这样不怕人家觉得小气啊”
严晴舒说“怎么会,心意不分大小,你问濛濛姐他们,觉不觉得我们小气”
盐焗鸡皮爽肉滑,连骨头都进了味,咸鲜的香味在唇齿间萦绕,既不过分的干柴,也不会绵软得失去口感。
“怎么会,很好吃啊,这真的是你自己在家做的吗感觉跟外卖点的好像了。”周濛濛摇头惊讶道。
今天剧组的盒饭里有烧鸭,厉江篱把配的酸梅酱打开,应道“因为跟店里的做法有点像,用的是一百八十天以上的土鸡,在酒店会用沙姜粉、鸡粉、味精、麦芽酚、花生油和黄栀子水做调料,我图方便,用盐焗鸡粉代替了沙姜粉,除了油盐就只加一点黄栀子水让上色更好,步骤倒是差不多,炒热粗盐把鸡包好埋进去小火焗熟。”
季非一边啃鸡翅一边问“这么麻烦,得用不少盐吧”
“做一次一般七八斤粗盐吧。”厉江篱吃了口盒饭里的烧鸭,烧鸭的味道一般,肉软绵绵的,口感不是很好。
他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又立刻松开。
听到齐贺好奇地问用完的盐是不是就要扔掉,笑了笑“怎么会,可以存起来,下次接着用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抱歉,接个电话。”他放下筷子拿出了手机。
打电话的是今天值班的姚敏,她跟厉江篱说“你前些天出院那个胸腺恶性畸胎瘤的小朋友的家长,打电话过来非要找你,说有问题要问你,是你给他们打过去还是怎么说”
厉江篱问“现在就在线吗”
“在啊,电话没挂呢。”
“你把座机和手机都开免提,我跟他们说说。”
几秒钟过后,他听到那边传来明显有些干扰的声音,孩子的家长连连喂了好几声,问医生在不在。
姚敏道“我已经帮你们接通厉医生的电话了,有什么事你们直接问就可以了。”
厉江篱也说“我在的,你们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出院小结哪里没看明白,或者缺什么报销材料”
“没有没有,不缺材料的,就是吧我们现在心里很害怕,厉医生,我们想问问你,孩子他这个病,是不是活不久了”
这个问题他们不是第一次问厉江篱,在住院手术的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反反复复地问及此事,每一次都很焦虑。
他们把这种焦虑转嫁给厉江篱这个管床医生,隔差五就重复地问同一个问题。
厉江篱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再一次说起早就说过很多次的话“他已经接受了手术,这是最好的治疗方法,目前看来情况很好,你们要做的是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而不是时刻担心他会不会小孩子恢复能力快,饮食清淡有营养就可以了,不要什么补品都给他吃,按时回来复查,注意事项出院小结上都写着有,你们不用太焦虑。”
“那他会不会复发啊”
“存在复发的可能性,所以要你们按时带他过来复查,只要我们早发现,治疗的办法就会多很多。但是我们不能贷款未来的焦虑,你们再这样下去,他小孩子家家想得少,心情开阔,肿瘤还没有复发,你们当父母的就先倒下了。”
“可是我们真的很担心,我们就这一个儿子”
“我知道你们很着急孩子,但是你们也不能天天都焦虑害怕,搞得好像第二天他就要复发治不好了一样,你就这么想,太焦虑也会生病,你们病了,孩子怎么办”
“你说的对,可是”
“不要可是啦。”厉江篱叹口气,温声道,“还没发生的事,想了是没多大意义的,你们与其每天担心,每天唉声叹气让孩子受到影响,不如妈妈多学做几个小朋友爱吃的菜,爸爸多带小朋友出去走走玩玩,然后努力赚钱,等以后万一如果真的不走运,复发了,咱们有钱看病吃药做手术。”
意外要是能防得住就不叫意外了,既然防不住,那为什么不努力增强自己的抗风险能力呢
这一劝就是十几分钟,四个人全都不说话,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吃饭,间或用口型感慨一下,这人耐心可真好啊。
好不容易把人劝好了,姚敏那边把座机的话筒放好,拿起手机对他道“我看再这样下去,他们两公婆怕是要神经衰弱。”
厉江篱笑着叹口气,“没办法,六岁的小孩得恶性肿瘤,任何父母都无法接受的,换了我们都忍不住焦虑,更何况他们。”
姚敏又感慨几句,这才把电话挂了。
结束通话,厉江篱发现这几个人面前的饭根本没吃多少,个个都细嚼慢咽,心里也觉得很震惊。
这种速度,还不如小鸡啄米呢。
他奇怪地问道“盒饭这么难吃吗怎么你们吃这么慢”
几个人用同样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沉默半晌,七嘴八舌地解释“细嚼慢咽不会胖。”
“吃得慢,饱腹感就强,吃太快了会无形中吃很多的。”
“要咀嚼十六下,对身体好”
厉江篱“”
严晴舒还问他“你是不是做不到啊”
“确实做不到。”厉江篱被她问得乐出声来,“我平时要是吃饭这么慢,绝对吃不饱,然后会因为没吃饱又站太久晕台。”
严晴舒听了又觉得他不容易,看看旁边还没动过的烧鸭,问他“那你多吃点肉补补”
厉江篱一看她夹起一块鸭肉,立刻用手捂了一下饭盒,坚决拒绝“我宁愿晕台也不吃这种鸭肉。”
严晴舒瞬间瞪大眼睛“这么难吃吗”
“嗯一般般吧。”厉江篱有些言不由衷地道。
严晴舒看着他有些揶揄地笑“你这么挑嘴啊,这可不行。”
厉江篱笑眯眯地嗯了声,“所以我学会了做饭。”
严晴舒嗤了声,低头看见警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旁边,蹲在地上仰头看着她。
她放下吃剩的盒饭,用湿巾擦擦手,弯腰去揉它的头。
弯腰的时候她自然地拉近了和厉江篱之间的距离,厉江篱闻到一股很淡雅怡人的花香,微微一愣,低头看见她低垂的眉眼。
时值正午,门外落了一片阳光,光线不用爬进来,就仿佛点亮了她的眉眼。
厉江篱目光一柔,忍不住笑起来,“你很喜欢猫吗”
“喜欢啊。”严晴舒听到他的问题,头也不抬地应道,“小时候家里就养猫,吃得胖胖的,特别好揉。”
她一面说,一面轻轻挠着警长的下巴,警长被挠得舒服了,就眯起眼,发出一阵呼噜声。
厉江篱这会儿已经吃完饭了,面前的饭盒干干净净,就算是觉得不好吃的烧鸭也都吃完了。
他一边收拾桌面,一面同她讲话“现在呢,还养吗”
“养啊,家里养了一只花,我妈在舞蹈教室附近的垃圾堆捡来的,捡回来的时候好小,就比巴掌大一点,现在都岁了。”
说话间周濛濛和季非用一根一次性筷子绑着一条包装绳,在包装绳另一头绑了个不知道哪儿捡的笔盖,开始逗警长玩。
“走走走,出去玩啊,喵。”
“来啊,咪咪,快来。”
警长停下来,严肃的看着他们“喵呜”
厉江篱笑道“它叫警长,黑猫警长的警长,不叫咪咪。”
警长“喵呜。”
叫完了回头看看厉江篱,厉江篱冲它点点头,“去玩吧,不要跑太远。”
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起身迈着慢悠悠的步子朝门口走去,门口的阳光落在他黑色的毛发上,反射出绸缎般的光泽,又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门外的齐贺已经忍不住举起了手机,对着猫一顿狂拍。
严晴舒看了猫一眼,把胳膊放到桌上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在收拾饭盒的厉江篱。
厉江篱把几个饭盒都装进同一个塑料袋里,拿了张纸擦擦手,顺便擦擦桌子,再把纸扔进袋子里。
回头就看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笑。
那笑怎么形容呢,明明是温柔的、温馨的,给他的感觉却偏像是水遮雾绕的,像是遮掩这什么似的,明眸似两潭秋水,潋滟又动人,嘴角也微微翘起,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感觉。
厉江篱一愣,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说什么很重要的话,心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他只好用玩笑话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沾米粒了”
“没有,干净得很。”严晴舒笑嘻嘻的应道。
她什么都没说,只问厉江篱“要不要出去逛逛,我带你参观一下剧组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忙,我也不好带你到处走动。”
厉江篱闻言,心里的感觉说不上是松口气还是失望,总之有些奇怪,像是什么落空了一样。
“好啊,麻烦你了。”他笑着道。
从休息室出来的时候,他顺便将垃圾提了出来,严晴舒见状调侃道“厉医生饭后扔垃圾这种事做得很顺手嘛。”
“没办法,做了十几二十年,早就成惯性了。”厉江篱笑着接她的话,然后跟着他走到架着很多机器的帐篷下。
“这是摄影机嘛,这个椅子是导演的,导演监视器,导监推车,这个是稳定器”
“这些是录音用的,我们这部剧要收同期声的,所以会用到录音机,监听耳机,ic猪笼这些那边是轨道车,啊,你知道有些人管打光板叫什么吗”
她说着敲了敲一块白色的泡沫板,厉江篱好奇“不是叫打光板么”
“不是啊,有人管它叫米菠萝。”严晴舒一脸我知道很多的得意样子,“板子的英文叫board,读起来和菠萝差不多嘛,还有你看这表面的颗粒,一颗一颗的,所以才有人会这么叫它。”
厉江篱失笑,“这是行业黑话吗”
“算是吧,还有苹果箱也是。”严晴舒冲他挥手,带他走到一旁去看几个木箱子,“喏,苹果箱,很重要的。”
厉江篱歪头看着她,也不说话,只用目光表示疑惑。
严晴舒看得差点想伸手揉他的头,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迟早会rua到,一边温声细语地解释道“用来调节演员身高差距的,有时候男演员很高,一米九,女演员矮一点,才一米六,拍对手戏的时候,如果身高差太多看起来画面就不是很协调,就垫一个箱子,看起来就会好很多。”
“有时候轨道铺设距离与地面距离太高也会用箱子垫一下,所以我们都管垫脚的箱子叫苹果箱。”
“苹果箱不是纸壳箱吗才上去会塌,为什么叫苹果箱,而不是木箱它明明是木的。”厉江篱觉得这个说法不太恰当。
严晴舒耸耸肩,“舶来的说法嘛,它还可以用来装道具呢。”
说完她又带厉江篱去看道具,这是厉江篱生平第一次离剧组这么近,看过以后,关于剧组的神秘感顿时少了不少。
正说着话,就听程峰在不远处喊他们“你们在那儿转悠什么呐,刺探商业机密吗”
“啊对对对,我们是别的剧组派来的间谍。”严晴舒开玩笑地回应道,逗得厉江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和厉江篱走过去,程峰为之前陈佩送过去的盐焗鸡向厉江篱道谢,又见他长得英俊英气,很有辨识度,便动了心思,问他有没有兴趣入行。
厉江篱笑着摇摇头,“不了,我不适合做这行,比起镁光灯和摄影机,我更喜欢无影灯和胸腔镜。”
他的干爸桂棹是乐坛知名创作人,成名日久,名下有自己的工作室,也签约运作过不少艺人,他要是想混这个圈子,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
程峰听了有些失望,“你这外形很有优势,不拍戏真的浪费了。”
“这有什么浪费的。”不等厉江篱再次拒绝,严晴舒就开腔了,“他这双手学校和医院培养了起码十年,是救人性命用的,半路出家转行才更可惜吧”
说着扭头去看厉江篱,问他“我说的对吧”
厉江篱不禁莞尔,眉眼弯出明显的弧度,含笑点头“很对,严老师您就是我的嘴替。”
接着又对程峰道“多谢您抬爱,只是我从小就接触医学,从踏入医学院大门,至今已经十一年,实在没想过转行,换句话说,我现在转行的沉没成本也忒大了点。”
程峰听完也赞同他的说法,说这年头做什么都不容易,除非真的很有兴趣,或者正在走的路走不通了,否则还是别轻易转行比较好。
他和厉江篱毕竟不熟,说了这两句后就一直是跟严晴舒说话,厉江篱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人。
有些人明显看得出来是群演,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话,有的工作人员在走来走去忙碌,但多数是在休息的。
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穿着白色t恤衫的女士身上,微微一愣。
严晴舒同程峰说了一会儿话,忽然觉得身边很安静,扭头一看,这人正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的卢梦看。
她登时就不高兴了,嘴唇抿了一下,想发脾气,又觉得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只好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们副导演,干嘛,看上人家了”
这语气让程峰都惊讶住了,乖乖,这酸味怎么一下就飘出来了
不是说只是朋友么怎么反应这么大
他探究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地转。
厉江篱听了就问“那是你们副导演确定么,戴黑色鸭舌帽,穿白衣服那位女士”
“就是她啊,你要干嘛要不要我介绍你们认识”严晴舒问道,问完还笑了笑。
那笑就很假,像是被人硬扯着嘴角做出来的,实际上背后藏着无数的针,随时准备扎小人。
厉江篱愣了一瞬,随即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了还觉得不好意思,抬手挡了一下嘴,“抱歉,我不是在笑你。”
严晴舒眼睛都瞪起来了“”你当着我的面笑,还说不是笑我
但她随即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没有这样对他的立场,一下就觉得委屈起来,嘴角往下弯了弯。
她舒展的眉心微微折了一下,厉江篱看见,就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对那位女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才我看她,觉得嗯、她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最后变成问句“你们工作任务很重吧员工体检都按时做么”
这是问程峰的。
程峰本来是在观察这两个小年轻,他觉得严晴舒的状态很有意思。
都说严晴舒是体验派演员,她不会演感情戏是因为学不会,没有代入的人选,现在看着好像不是吧这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么
正吃瓜吃得起劲,忽然听到这么一句,他忙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才应道“体检有是有,但不是直接组织员工去体检,我们这工作性质你也看得出来,忙的时候到处跑,是每年发几百块的体检补贴,至于去不去就不清楚了。”
说完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一惊,追问道“你们刚才是在说卢梦是不是她怎么了看得出来”
他一连问了个问题,严晴舒下意识地看向厉江篱,刚才的不悦变成了茫然疑惑。
“有些疾病会出现一些症状,身体上的变化,嗯比如手指和脖子,还有脸色”
厉江篱斟酌着说辞,希望听的人能容易接受点,“我觉得那位女士的脖子有点粗,不确定是因为胖的,还是因为肿块”
“你是说大脖子病”严晴舒惊讶地问道。
“不一定。”厉江篱道,“如果不是胖的,有可能是甲状腺异常,也有可能平时休息的时候脖颈姿势不对造成的,比如长期侧头看手机,会导致一边脖子的肉比另一边脖子的多。”
“这样也会么”严晴舒下意识扭头去观察卢梦。
看了一会儿,她干脆大声喊道“副导演梦姐快过来”
正躺躺椅上刷视频的张启明闻声起了一下,又立刻躺回去,嘀咕道“嗐我还以为叫我呢。”
厉江篱这时手机又响起来,手机刚拿出来,严晴舒就见他脸色一愣。
想到刚才吃饭时他接过工作电话,她便问道“又是单位的电话么”
厉江篱摇头,“是我干爸的。”
“干爸”严晴舒一愣,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到一旁去接电话了。
程峰看一眼厉江篱,低声笑着对严晴舒道“以后再有感情戏,你指定能演好了吧代一下,代一下。”
严晴舒“”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被人发现了心底最大的秘密,幸好卢梦这时过来了。
厉江篱不知道这俩人背着他咬什么耳朵,接了电话,老实地问好“干爸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仔,你知道我现在在哪儿么”电话那头的男声很亲昵,听得厉江篱觉得很无语。
“不知道,但我知道,您这次别叫我仔了行不行我都快十了。”
“十怎么了,十你也是我仔,怎么着,你小时候还说要给我养老呢,这才多少年,我还没老呢,你就不让我叫你仔了”
厉江篱直叹气“行行行,您随意吧,您到底在哪儿啊又一个人在外头浪啊”
干爸桂棹没有孩子,早年间他才几岁的时候,他结过一次婚,说好一起丁克的,后来女方不想了,又说服不了他,于是就离婚。
离婚之后他干脆就不想结了,说是省得耽误人,厉江篱那会儿十一二岁,念着干爸的好,拍着胸脯说以后他给他养老,于是干爸在容城的时候隔差五上门来玩,和他妈赛着看谁更能使唤他。
上一秒他妈叫了菜菜,下一秒他干爸指定叫仔仔。
“我在影视城客串朋友的电影呢,你今天休不休息,要是休息就过来玩啊,我请你吃饭。”
厉江篱听到这话不由得一乐,“我也在影视城,过来看朋友,你在哪儿”
桂棹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什么你来影视城看朋友你还能有朋友在这儿工作”
多新鲜呐士别日,他干儿子居然都有在影视行业混饭吃的朋友了
厉江篱被他噎了一下,啧声道“您到底在哪儿啊”
“你别来了,我去找你吧,定位发我一下。”桂棹来了精神,一边催他发定位,一边警告他,“别想跑,今天我必须请你和你的朋友吃顿饭。”
厉江篱“”
桂棹按照厉江篱发的定位找到夏末狂想剧组时,厉江篱正在给卢梦讲甲状腺检查要做什么项目,严晴舒站在他旁边,怀里抱着警长。
桂棹认得警长,见它乖乖被严晴舒抱着,便知道厉江篱说的朋友大概率就是她了。
这下他觉得更新鲜了,干儿子的朋友不仅是在影视行业混饭吃的,而且还是个女的,女明星。
啧啧啧,一听一看,就觉得很有故事。
他没多想,立刻掏出手机,隔着一段距离,咔嚓拍了张照,发给老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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