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钟隐阁出来, 收获异样眼神无数,季恒浑不在意,兴冲冲拉季清遥回家。回到家关好门, 让银子来在门口守着方神秘兮兮跟季清遥说道“姐姐一直让我静坐冥想,你知道嘛,那法子也能修炼, 比宗门的梵天决好用。梵天决修炼起来像抽丝剥茧,你给我的就像是,就像是漏雨。”
“漏雨”
“姐姐还记得最早我们在牛柏村落脚么屋子漏雨, 滴滴答答, 雨越大漏得越多。”
季清遥摘下遮脸布在桌边坐下,给两人各倒一杯茶, 喝了一口。“记得。怎会不记得,我们俩只能裹着被子坐在床头看漏雨。亏你还能说得那么高兴。”
“都过去啦,现在比之前好,为什么不高兴。我记得那时你抱着我说,有钱人家会在家里造敞轩, 没事坐那看雨听雨声,让我当是看景。”后来知道那是姐姐安慰她骗她的,但是小小的谎言和姐姐温暖的怀抱却取代雨夜的凄寒成为季恒记忆里的一部分。
“你记性倒好。”
“以前的事情不记得,只能努力记住能记住的事。”
言者无心, 听者有意。季清遥一怔,拿起茶杯递到季恒嘴边, “小孩子说什么大人话。你以前淘气, 皮得跟猴子一样成天跟人打架。我本意是想让你练练静功,本来嘛练字最好,家里没条件, 静坐不费一文也坐不坏,正好让你收收心,不曾想话本里的记载如此神奇。”
季恒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知道姐姐是不想提及她的离魂症,可是不提不代表不存在。她失去记忆没法想念父母,姐姐却是记得的,韩家兄妹在宗门修行尚且想念,何况是姐姐。
“姐姐,你很少提以前的事也很少提爹娘,是怕提起来,我不记得会难过吗有时候韩秋说起爹如何娘如何,在山上很想他们,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不记得就无所谓想念,也不难过,至多有一点点遗憾。以前牛小虎他们骂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我本来可生气啦,可是后来想想也没什么,记不起来就是没有,没有就没有罢,我有姐姐就好。”
“嗯,有我就好。日子总是朝前看的,与其怀念过去,不如期许未来。”季清遥捏捏季恒的脸颊,“说不定等你修为高了,离魂症不药而愈,不知到时候我会在哪。”
“你当然在我身边,难不成你不要我了”季恒以为季清遥说的是修为能增加寿数,她有灵根修行不在话下,姐姐没有灵根,修行需要法器,以她们一穷二白的背景,合适的法器难寻,要不是柴刀已经认主,给姐姐最好不过。“若是我能把灵根分你一半就好了。我拿金你拿雷,正正好。姐姐,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吃饱饭没事干专门折腾人,给我两个增加修行难度,一个不给你也增加修行难度。分一分多好呀。”
季清遥被她抓耳挠头的懊恼样逗笑,“孩子话。老天爷给你天赋,你就好好修行,不可辜负。我不能修行也不勉强,在我没法修行的时候,你就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努力。这样不好嘛。”
也只能这样了。
季恒点点头,她年纪小,人却机敏,能感觉到季清遥对修仙之事并不热衷。“话是这么说,可是器修入门你得好好看,不许找借口糊弄过去。”
“糊弄”季清遥轻敲她的包子头,“只有你成天想着糊弄。”见她嘟着嘴表示不服,季清遥从储物袋里摸出玉简,“不知我能否具备神识阅读此物。”
“呵,姐姐,拓有话本的玉简你能读,功法你不能读骗鬼呢。”
季清遥露出讶色,“你怎知我读过话本”
“嘿嘿,上回我们去钟隐阁领梵天决,你去放杂书的地方晃了一圈。还嘀咕只有无趣的话本,没有玉溪生的。是不是我看见你把玉简贴在眉心来着。”说完季恒后跳一步,“不许敲头。”
这小滑头。
季清遥失笑,朝她勾勾手指。季恒抱住头,慢慢靠近,哪知季清遥伸手挠她腰间门和咯吱窝,她边躲边咯咯笑了起来。
姐妹俩笑闹过一回,季清遥从里头翻出一本厚厚的书修仙界那些不可不说的事 第一册,无不遗憾地说道“到了通玄界,这话本没处买了。”
季恒眼睛直了。“在通玄界看修仙界修炼历练,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事。谁要看啊。”
“可别小看话本。我让你静坐冥想的法子是这话本里写的,你打的那套舒经活血的拳法,也是这话本里写的。天枢真人说几千年前通玄界修行没那么复杂不讲求灵根,话本里早有提及。找功法得靠感应,不是看灵根。修为是水,而你是容器。灵根是拓宽容器的工具,既然是工具,为你所用,而不是让你受限于它。”季清遥敲敲话本,“彻底抛开灵根属性之说,这里头说得明明白白。”
“如此厉害”静坐冥想和打拳之功,季恒是最直接的收益者,可是要她相信话本里有修仙心法还是匪夷所思了一些。“姐姐,既然话本里说修行不讲求灵根,那是不是说你也能修行”
“不讲求灵根属性,不代表不需要灵根,有灵根才能承载天地灵气。我试过宗门心法,感受不到半点灵气,也没法引气入体。”感觉到季恒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充满期待,季清遥无奈道,“从今往后,你好生修行,我认真研习器修入门,可好”
“好。你也要跟我一样静坐冥想,哦,还有练拳。”
“小东西,倒管起我来了。”
“拳法能舒经活血,姐姐刚说的,这样你来了月事就不会腹痛。”
季清遥脸上不可抑制地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这你也知道”
季恒冲她扮个鬼脸,很有些得意,“我关心你啊,自然会知道。”说完也不纠缠,拿起话本摇头晃脑翻了几页,脑袋瓜灵光一现,又放下话本,“姐姐,你说玉溪子会不会就是通玄界的修士。”
“哦为何会这样想”
“你想啊,我们看了话本才知道有通玄界,普通人哪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修士。那话本里不光是修行法门,还有许多宗门奇事,说得头头是道,好似亲眼所见,若是胡编乱造,怕是不会如此逼真。而且,修仙多无聊,尤其是修行到一定境界,上不上下不下,总要找些事情来做。你还记得费长老嘛,那个火辣辣跟一大捆冲天椒似的女人。”
季清遥险被呛到。“费长老要是听到你这话,定会把你的头拧下来。”
季恒缩缩脖子,“她是明镜宗的,管不了我们牵机门。姐姐,我们现在是有宗门的人。”
狐假虎威到这份上,也是一绝。
“费长老的地位明显比其他主事要高,若说她求徒心切,不像。我在林子里一夜,只知道她大事不管尽在那看热闹。你说这是为什么妥妥是闲出屁来给闹的。她尚且如此,别说其他活了好几百年甚至千年的修士,说不定玉溪子成天打坐整个人发霉长出了小蘑菇,晒太阳的时候就写写话本。”
“很会想啊,阿恒。”
季恒待要说那是,就被季清遥葱葱二指钳住面颊,哀嚎起来。
拧完脸,季清遥不忘敲她的包子头,“身在通玄界,嘴上可得多个把门的,一个不巧被人听去,轻则为人训诫,重则丢了性命,切记切记。”
一日功夫,不知被掐被敲多少下。季恒苦着脸哭诉道“我发现自从你来了通玄界之后,对我越发凶了。动辄打骂,一点不像我以前温柔似水的姐姐。”
动辄打骂,亏小滑头说得出口。
季清遥道“我也发现自从你来了通玄界越发欠打了。想是我从前老不在家没把你教好的缘故,现如今亡羊补牢,怕为时已晚。你说呢”
季恒还能怎么说,狗腿讨好道“不晚不晚,刚刚好。”
姐妹俩亲亲热热,洗心峰主事霍滔居处附近,卸下差事的指引弟子任松在一处灵植园与霍滔见礼。霍滔问过他修炼进程,解答近日的修炼问题后,故作无意问起新晋弟子近况,自然而然说到季家姐妹。
季恒与孟阳天在钟隐阁争执一事未被刻意瞒下,小姑娘口齿之伶俐早已传遍整个洗心峰。任松率先便提及此事。
霍滔哭笑不得,“这小丫头,试炼时已有耳闻,不想进了宗门还是一样脾气。”
任松倒是为她说了句公道话。“弟子以为错不在季小师妹,孟师弟言语侮辱季师妹在先。姐妹俩感情深厚,季小师妹自然无法容忍。不过她那些话,委实不雅了一些。”
霍滔内心觉得季恒野性难驯,不过这话他不会在任松面前说。野性不服管也好,与孟阳天的冲突也好,样样合乎他的心意。他答应丰裕城主将孟阳天收入宗门,借此获得大量灵石回报,已是两不相欠,至于孟阳天在宗门境遇如何,在没有适合的价码之前,他懒得操那份闲心。
霍滔不打算过早暴露他的目的,不打算过早介入两姐妹生活,连季清遥脸上的伤疤,在儿子闭关出来之前他也不打算干预,保持适度关注,帮个小忙已然足够。
牵机门不是野人散修,宗门内自有规程。弟子可结道侣,可找姬妾,也可觅鼎炉,但那必须建立在两厢情愿的基础上。纵然他是主事,被人发现欺凌凡女,规程之下亦讨不得好去。在霍滔想来,他儿子仪表堂堂,又是筑基大圆满修士,凡女见识有限,略微施恩,稍加哄骗,何愁不自愿相随。况且凡女还有个惯会惹事,亟需修行资源的妹妹。既然姐妹情深,做姐姐的又岂会放过妹妹的臂助。
当作轶事与任松闲说几句,霍滔随意道“那对姐妹自幼失怙,若是被人欺负,见着了搭一把手也就是了。”之后便不再多言。
纵是金丹修士亦无法预测将来,他口中的见着搭一把手,一连数年始终没能找到机会。
得到万法归一真经后,季恒即刻着手修炼。她并未因口舌之争胜利而忘乎所以,也没告诉任何人,孟阳天的出现给她极大的威胁感。
有宗门心法与话本心法互相印证,加上本身的悟性与天赋,季恒修炼万法归一一开始并不算难。八种属性轮流修炼,她最先选择火属性。依照真经所书,在丹田处凝练出火元素,而后经行经络,运行周天,通百穴,动百脉,最后汇聚至丹田。
一开始行功尚算顺利,灵气入体即有火燎燎的疼痛感,被火烧到烫手,它是烫心,季恒不过眉头稍皱很快忍耐过去。第二天她浑身上下像是涂满了辣椒,举手抬脚有如针扎一般,让人坐立难安,不可碰触。而那种刺痛绝非寻常,似有千万根金针由内而外试图破皮而出。
几周天后,火势加剧,运功时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血管经络乃至五脏六腑灼烧。慢慢的,烈火化成烧烫的铁棒流窜在她的全身,炙烤着她的皮肉骨髓。
当灵力运行九九八十一次方告一段落,然而这只是一个属性的一个小周天。之后在经历木的吸纳、水的淹没、土的封堵、风的扭曲、金的锋利、冰的极致冻结和雷的麻痹爆炸之后,所有的属性对季恒而言只有一种感觉痛。想来世上没有一种酷刑更甚于此,在比较几种疼痛过后,她也开始明白拥有灵根的好处,能适度减缓饱经摧残的疼痛,在修行过程中比起其他属性的激烈严苛,金雷二属性已算友好。
经历八个八十一劫后,季恒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和经络开始出现变化,经络似被拓宽,皮肤的韧度与强度也有了明显提升。即便如此,在凶猛的融合面前,这些强化压根算不得什么。
当八种元素以唯我独尊之势在泥丸、膻中、关元、气海乃至全身经络、血肉、骨骼甚至灵台识海肆意流窜,横冲直撞,互相追逐,互相较量,互相吞灭,那种五脏扭曲,近乎浑身断裂,仿佛被切割敲碎重组的感觉使她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然而季恒知道她不能昏厥,一旦昏厥,之前所受煎熬全都白费,一切只得重新开始。她会有毅力与能耐力再来一次吗不,这样经久持续的痛苦她不想再有。在修炼到属性融合之前,她无数次想过中断、放弃、逃跑,她甚至想过回到凡人界。她相信只要她说,姐姐必然无条件支持她离开。可是她又知道当她坐上叶吟的飞剑一脚踏入通玄界之后,她没法再退。观沧海而小天下,起码她没法为了自己退却。痛到无法思考的时刻,她的内心总会升腾起一股温柔坚韧的力量她要保护姐姐不受欺凌,她要为姐姐挡风遮雨,她要做姐姐最大的依靠。这股力量支撑她在极大的苦楚中咬紧牙关,始终守得灵台一丝清明。
在一层又一层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的煎熬之后,季恒终于抵达万法归一的第一重阶段一生二。
当痛苦如水波般退去,季恒逐渐恢复对外界的感知,神智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先前属性小周天过后不同,之前运功结束她能感觉到周身充满属性之力,仿佛只要一指,灵力随意迸发而出。而现在她只觉得头脑轻盈,耳聪目明,周遭的风声、说话声、走动声乃至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随她的神识延展被轻易捕捉。
她仿佛身在此处,又在别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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