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君羡述说了详细过程,李二陛下叹口气,沉默半晌,吩咐道“稍后,你且去承天门外,嘱咐宿卫的禁军,待那两人到来,给朕赶走。”
语气很是不爽。
房俊那厮既然已经占了便宜,震慑了长孙冲和神机营上下,以后自然没人再敢去动他,却仍旧不依不饶的要来御前打官司,为何还不就是为了狠狠落朕的面子
这个混小子,是记着将神机营从他手里夺走交给长孙冲的这个仇啊心心念念的想要在朕的面前,证明他比长孙冲强
这如何不令李二陛下郁闷
虽说他是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想要安排哪个臣子到什么位置上去,绝对不容许反驳拒绝甚至心怀怨念,但只要是个人就得有七情六欲,就得有脾气,神机营这件事上,对于房俊来说确实有失公允
可是你个混小子就不能体会体会朕的苦心
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否则那棒槌定然没什么好话,把自己气的半死,却又能如何处置他打他他不怕,杀又杀不得,远远的发配出去吧,这又马上要成亲了,若是干脆取消这门婚事,却又正中那小子的心思
琢磨来琢磨去,李二陛下霍然发现,自己还真就拿这小子没辙
简直岂有此理
李二陛下运了运气,强自压下心头的恼火,决定不搭理他。
可是李君羡答应一声,尚未走出立政殿,一阵沉闷的鼓声便悠扬的响起,飘荡在整个太极宫里
李二陛下愕然道“怎么回事”
在古代,鼓绝对不是随便敲的
远古时期,鼓被尊奉为通天的,主要是作为祭祀的器具。在狩猎征战活动中,鼓都被广泛地应用。鼓作为乐器是从周代开始。周代有八音,鼓是群音的首领,古文献所谓“鼓琴瑟”,就是琴瑟开弹之前,先有鼓声作为引导。鼓的文化内涵博大而精深,雄壮的鼓声紧紧伴随着人类,远古的蛮荒一步步走向文明。
在古代,鼓不仅用于祭祀、乐舞,它还用于打击敌人、驱除猛兽。
“钟鼓”是古礼的代表器具。
总是,在古代闲着没事儿敲鼓玩,那绝对不行
李君羡侧耳倾听,然后一脸惊愕,咽了口吐沫,讷讷道“那个好像是承天门外的登闻鼓”
“登闻鼓”李二陛下两只眼睛瞪得有如铜铃,显示惊愕,随即大怒,暴跳如雷道“必是房二那厮无疑娘咧,居然敢敲登闻鼓告御状,是吃了豹子胆么李君羡,速速将此獠给朕捉来,朕倒是要看看,这楞怂到底长了几颗脑袋,以为朕不敢砍了他”
唐律,承天门外的登闻鼓,非有巨大冤情,不得敲响。而一旦敲响,皇帝必须接待鸣鼓之人,倾听其冤情
可是那房二,他有个蛋的冤情
看着李二陛下怒发冲冠的模样,李君羡激灵灵打个寒颤,大声应道“诺”转身大步走出立政殿,心里却对房俊崇拜得五体投地,放眼天下,也唯有这位能时时刻刻将陛下撩拨得火冒三丈,不过他也深感怀疑,是否这房二真的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这胆子也忒大了
看着李君羡走出去,李二陛下压了压火气,想了想,沉喝一声“来人”
殿外,老太监王德无声无息的出现“陛下,有何吩咐”
李二陛下沉着脸“汝速去东宫,将太子给朕请来。”
“诺”王德躬身退出大殿。
东宫与太极宫比邻,有门路相连,毋须绕远,便可直抵东宫。
是以当房俊同长孙冲被李君羡带到的时候,李承乾已然端坐在李二陛下的下首处,只是神情有些惴惴,不知道父皇为何将他喊来呢
房俊与长孙冲一前一后,进了立政殿。
抬头瞄了一眼端然稳坐的李二陛下,房俊刚想施礼,便听得身边“噗通”一声,长孙冲已然双膝跪地,大嚎一声“陛下,请为微臣做主”
然后,以头顿地,嚎啕大哭。
哭声嘶哑雄壮,激昂澎湃,似有无穷无尽的冤屈无法倾述,满腔悲情亟待释放,那一股感天动地的如海深冤足以令观者动情,闻着流泪。
便是那窦娥之冤,想必也不过如此。
房俊傻了眼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一贯以温润君子形象示人的长孙冲,飙起戏来简直不逊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影帝,那抽搐的肩膀,决堤般的眼泪,悲怮不已委屈到骨子里的哭声,足以匹配一座小金人儿
太无耻了吧
挑事儿的是你,敲登闻鼓的是我,所以应该哭的是我才对,你怎能抢我的戏份呢
他却不知,人家长孙冲心里那是真的委屈
的确,派遣兵卒去驱逐房俊的家仆,想要将野树林那块地抢过来,是他长孙冲命令的,无非是心里头嫉恨交加,想要狠狠的打一打房俊的脸面,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谁料想,打脸不成反好歹我也是堂堂驸马、皇亲国戚,更是神机营一军主将,你特么拖死狗一般对待我,跟杀了我有何分别
长孙冲从小到大,一贯都是锦衣玉食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受表扬受夸赞别人家孩子的学习对象,几时遇到过这样的羞辱这时候,脸面什么的,反正都已经被房俊狠狠的剥了一层,剩下的一星半点干脆也不要了,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在李二陛下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他这么一哭,房俊有些懵,反倒不知所措了。
难道也跟着跪下哭
哭,倒没什么,关键是我也哭不出来啊
娘咧,你个长孙冲,不按套路出牌啊事儿是你挑起来的,不是应该到了李二陛下面前诚心忏悔吗
万般无奈,房俊也只得跟着跪下,干嚎了两嗓子。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长孙冲这么一哭,便显然处在了弱势一方,很容易得到同情分,更何况李二陛下本来就是个偏心的
大殿里,一个驸马,一个未来的驸马,一时间哭声震天
李承乾坐在侧房,很清楚的见到房俊一边哭一边使劲儿的揉眼睛,只可惜眼皮都揉红了,却也没见半滴眼泪。太子殿下实在是憋不住,只好抬手捂住了脸,他怕自己笑出声来
李二陛下看着面前这两个家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蹦,气得眼前一阵阵发花,戟指指着房俊,咤道“房二你将长孙冲好生折辱,却有何冤屈在朕面前痛哭流涕”
房俊止住哭声,抬手揉了揉眼睛,咦,这眼泪还真是揉啊揉的就揉出来了
趁着眼角一点点的湿润,赶紧抬起头来,让李二陛下能见到自己“委屈的泪水”,凄然道“陛下,非是微臣想要折辱长孙驸马,实在是长孙驸马做得太过,他罔顾国法,未得军令而在京师纵兵,已触犯了刑律,按律当诛并且指使手下军卒擅闯微臣之民宅,烧抢打砸,将微臣的家仆打死打伤多人,更过分的是,野树林那块地是当初陛下赐予微臣,长孙驸马却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恃强凌弱,想要硬生生霸占,这是将微臣往死里逼啊俗话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微臣眼看都活不成了,怎能不奋起反抗不过臣仍然谨记大唐律法,并不敢动用私刑,可是长孙驸马家世显耀又身居高位,微臣官职卑微,唯恐各个衙门对其包庇维护,反而是非不分反咬一口诬陷于微臣,是以微臣不得不敲响登闻鼓,请陛下明察秋毫,不因长孙驸马的身份高贵而治其之罪,微臣,伏讫陛下”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发现这房俊一身都是优点啊,就说这口才,啧啧啧,一点亏都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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