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或许就是房俊用以分化长孙家的手段,长孙涣也毫不在乎没人愿意被当做棋子,可棋子也不是谁都有资格担当的
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当一次棋子又何妨
如同以往那般连棋子都当不上,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桃林深处,一方幽静的小湖横卧,湖水清澈宛如一块白玉,却已被四周灿烂的桃花染成粉色,恍如仙境。
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木楼矗立在湖畔。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飞檐斗拱,平凡朴素简单至极,却门阔檐高,自由一股疏朗大气的气派。
此时小楼门窗洞开,一张张矮几放置妥当,美丽曼妙的侍女将准备好的佳肴美酒一一分派。
房俊一行人刚刚走到楼前,便见到魏王李泰那张白面馒头一般的大脸自二楼的窗子探出来,对房俊和长孙涣招手道“二位怎地才来快快上楼,就等着你们开席了”
自由负责迎客的内侍将二人迎上二楼,其余纨绔则留在一楼开宴。
有人的地方就有等级,他们等级不够,即便受到邀请,也只能在一楼安坐
房俊与长孙涣上得二楼,环视一周,确有许多熟人。
今次魏王李泰摆酒,许是知道自己这次去吴越之地就藩,有生之年怕是再也难回长安几次,以往无论亲朋故旧还是稍有嫌隙者,都在邀请之列。
既然孤身出京,储位早已成为奢望,昔日争储之恩怨,早已风吹云散。留得一个好人缘,异日或许还能在朝中增添一个奥援,何乐而不为呢
只此一点,房俊便暗暗点头。
想不到储位无望、孤身出京,魏王李泰反倒不似以往那般跋扈骄横,对人情世故多了一份凝练,也算意外之得了。只是这份人情练达若是能早个几年,是不是这储位尚有一番希望呢
摇了摇头,将闹钟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寻了一个空位子,便要坐下。
魏王李泰招手道“坐那么远作甚到本王身边来,咱俩好生聊聊。”
房俊无奈,只得起身在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来到李泰身边落座。
刚刚坐下,便觉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令他浑身难受。
抬起头想要寻找这道目光的来处,正巧与李泰另一侧的一人四目相对。
一张瘦长脸,目光炽烈。
正是许久不见的孔志玄。
娘咧哥们有没推倒你老婆,干嘛这么看着咱
只不过这个场合耍横终究不好,房俊忍着怒气,笑嘻嘻露出一口大白牙,看着孔志玄笑道“原来是孔兄,失敬失敬。多日未见,可无恙否”
孔志玄一张刀条脸上神情满是不屑,语气冷淡“多谢二郎挂念,为兄虽然年长,却一定修身养性,争取长命百岁,倒是二郎要注意身体才是,肝火虚盛之人,寿数都不太长久。”
魏王李泰一阵无语,这是在说切莫让房俊死在他前头么这个孔志玄也不是安分的主儿啊,你都这么大年岁了,犯得着跟房俊每次见面都硬钢
房俊丝毫不见怒色,就好似听不懂孔志玄的话语一般,笑嘻嘻的说道“孔兄果然宅心仁厚,竟然无时无刻不牵挂小弟的身体,着实令小弟感动。前几日与孔老夫子饮酒,他老人家还说孔兄不上进、不成材,深感遗憾。看来实在是错了,他日再与老人家饮酒闲聊,某定要跟老人家说,文才武略啥的都是虚妄,人品才是大事啊孔兄这等宅心仁厚,那才是有出息的儿孙,有子如此,夫复何求若是某将来能有这么一个儿子,也就死而无憾了”
“噗”
“噗”
“噗”
在座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魏王李泰单手扶额,苦笑不已。这个房俊,这张嘴也太损了
这番言语,给人一种误解,他房俊是与孔颖达一辈的,孔志玄只是个小辈。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你当孔志玄是你儿子呐
孔志玄气得鼻子都红了,两只眼睛充血,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将房俊这个可恶的小子咬死如果能打得过房俊的话,他绝不会有丝毫犹豫。
可偏偏反驳不了
人家房俊年青不假,可是跟孔颖达曾是同僚也是真的,若是当真两人闲暇之时饮酒闲聊,说起这番话还真就不是不可能。就算是假的,他孔志玄难道还能回家向老爹孔颖达求证不成
把我当你儿子看呢
简直欺人太甚
孔志玄对房俊那可是怨念已深,冰冻三尺,绝非三日之寒
一直以来,孔志玄自诩文采斐然,从来都不曾将房俊看在眼里,即便房俊几次三番的做出经典的诗词,孔志玄也看他不起。就算有点文采,终归也只是个纨绔而已,有何出息
可偏偏自从房俊到礼部上任之后,每一次老爹孔颖达回家,都会念叨着房俊这里优秀那里卓越,说孔志玄如何如何不如房俊,这让心高气傲的孔志玄如何不怒
孔志玄差点气得爆炸,一甩袖子就要离席。
打架他不是对手,分分钟被秒杀的结局,吵架看来也不行,这家伙“才高九斗”的名声也不仅仅是诗写得好,骂人也很在行,一个脏字儿没有,就能把人气得血管迸裂
丢了脸,却找补不会来,在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魏王李泰岂能让他离去若是孔志玄被房俊言语挖苦愤而离席,说出去他李泰脸上也不好看啊虽然就要出京了,可李泰是个好面子的人,赶紧拉住孔志玄,安慰道“贤弟安坐。”
孔志玄不敢拂了李泰的面子,只得气呼呼坐下,头却扭在一边,似乎一眼都不愿意去看房俊。
李泰心里暗暗有些失望
他本来想带着孔志玄去吴越的,孔志玄在士林之中名声不错,又是孔颖达这等大儒的儿子,天下士林之中很有些影响力,想必能帮助自己开拓局面。
可谁知此人表现得令人极为失望,一点城府没有不说,性格焦躁轻浮,根本就不适合官场。若非有孔颖达的名头镇着,恐怕早就被人排挤得无立足之地
这人充其量也就是个教书先生,官场险恶,他混不了。
可孔志玄毕竟是孔颖达的儿子,李泰不能任由他被房俊言语诋毁之后离开,否则孔颖达可就将这罪名落到他李泰头上了
李泰拽住孔志玄,扭头看着房俊,佯怒道“二郎岂可失礼孔世兄毕竟年长,吾等自应恭敬维护,怎能出言无状速速给孔世兄道歉,否则异日见到孔老夫子,如何分说”
在座之人俱都心中感叹,魏王殿下待房俊还真是亲厚啊
话是让房俊道歉,可话里话外却是将他自己与房俊摆在一处,虽然是给孔志玄面子,却分明是将孔志玄疏远出去。
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得到魏王殿下如此看重
据说,太子殿下与这小子关系也很不错
能坐在这里的,莫不是名臣勋贵在之后,家学渊源,对于人心揣摩都有一套。大家震惊之后,恍然发现眼前这个以往浑不吝的棒槌,不仅仅华丽转身成为大唐士林中的后起之秀,更是拥有者无与伦比的前程
大家暗暗留神,回去之后,定要嘱咐家里以后要调整对于房俊的策略。看来,即便是房玄龄致仕,房家依旧可以巍然不倒,甚至有可能更进一步
如此深厚之潜力,怎能不加倍重视
魏王李泰这般说了,房家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将面前矮几上的美酒斟了一杯,举起对孔志玄说道“刚刚是小弟一时疏忽,言语无状了,不过非是小弟本意,还望孔世兄莫怪,小弟以酒赔罪。”
言罢,一饮而尽。
魏王李泰甚是满意,看向孔志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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