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7章 灰头土脸

    张亮想过自己到了华亭镇肯定没好日子过,依着房俊那厮的脾性,若是不给自己找麻烦那才是天下奇闻。什么架空、背锅之类的官场招数定然不少,自己应当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哪怕最开始的阶段受了气,也得好生忍着,卧薪尝胆以图他日反败为胜。

    毕竟这里是房俊的封地,人家又是主官,更是先行南下江南打出了诺大的名声,已然占了先机。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房俊居然能玩得这么狠

    张亮是沙场之上见过血的,大仗小仗打了无数,清晰的感觉到华亭镇的这些兵卒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张亮敢肯定,这些兵卒定然都事先接到了房俊“杀无赦”的命令,只要自己的麾下敢有半分异动,下一刹那就是万箭齐发,大开杀戒

    张亮狠狠的瞪着房俊,牙都要快咬碎了

    他怎么就敢将官场的规矩完全抛开,在副手上任的第一天就摆出这么一个不死不休的下马威

    他怎么就敢如此羞辱欺压一个身经百战、战功赫赫的当朝国公

    他怎么就能如此自信,皇帝陛下会任由他在江南胡作非为、践踏官场规则

    当然,这是因为他与房俊呈送给李二陛下的战报擦肩而过,尚不知房俊送给了李二陛下五块总价值七八百万贯的“厚礼”。可以说,有这笔“賄賂”的存在,李二陛下再无耻做不出一边将银钱手下一边将房俊提走的决定

    可他不知道啊,是以这个时候的张亮,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惊诧、又是疑惑

    此刻相当于自己与房俊面对面的硬钢,哪怕他心中着实不知房俊这只是下马威还是当真要趁机灭了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你敢”张亮怒目圆睁,一步不让的怒视房俊。

    虽然心里没底,也这个时候不能退让啊,他要是怂了,手底下这些人怎么想现场围观的这些劳工怎么想消息传出去天下人怎么想

    房俊亦是毫无退缩,坑都挖好了,兔子都蹦进来了,难道自己能萎了

    他上前两步,几乎与张亮声息可闻,四目相对,房俊咬牙道“这里是华亭镇,是某的地盘甭管你是不是国公,到了某的地头,就得守着某的规矩谁敢坏了规矩,某就要谁的命”

    张亮鼻子都快冒烟了,瞪着眼珠子骂道“放屁不过是一群苦力为生的贱婢奴役,老子要打便打要杀便杀,何曾坏了规矩”

    按大唐律,奴籍最是低贱,在法律上的地位简直与牲畜无异。即便是随意打杀,若主家追究,告上衙门,至多也就是判罚一些银钱。

    张亮会在乎这点钱么

    他现在就想大开杀戒,将这码头上的劳工统统宰杀,然后随便让房俊喊一个数目,自己就将银钱丢在房俊的脸上

    尼玛,老子打几个奴籍杂役,就坏了你的规矩

    就算你想给老子一个下马威,好歹也得找个靠谱的理由吧

    他天然的以为这里是房俊的封地,那么在房俊的封地里干活的自然就是房俊的奴役

    房俊面容严肃,大声说道“谁是奴役大家大点声告诉这位来自长安的贵人,你们是不是奴役”

    他这一煽动,劳工顿时有一次激动了

    人还趴在地上呢,就一个个大呼小叫“谁是奴籍你才是奴籍,你全家都是奴籍”

    “你这个豪横的家伙听好了,老子不是奴籍,老子是平民”

    “对这里没有奴籍,一个都没有,全都是平民”

    张亮勃然变色。

    都特么是平民

    没有一个奴籍

    他心底有些发虚了。

    大唐社会等级森严,奴籍最是低劣,只稍稍强于牲畜,但是别看平民甚至大多数比不得奴籍过得好,毕竟要承担各种各样的苛捐杂税,若是遇到灾年,家破人亡那是平常事。然而在地位上,平明与奴籍,却是妥妥的天壤之别

    这得得益于儒家一贯以来宣传的思想士农工商

    农是什么

    农就是平民

    虽然无权无势的平民往往是被欺压的对象,但是在道理上、名义上,那是仅次于“士人”的第二阶级别看士人阶级从来不把平民当回事,但是谁都知道占据了天下人口绝大部分的平民才是国家的中坚力量

    没有平民的拥戴,只依靠士族的支持,国家可能稳定么

    绝对不行

    所以说,“滥杀平民”绝对是大罪,即便是张亮这样的身份地位,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最起码名声是完全坏掉了

    想到这里,张亮不由得暗呼侥幸,幸亏没有搞出人命来,否则现在就是房俊将自己就地缉拿,押解进京的局面

    可是虽然没啥人,但是纵兵行凶、殴打平民也不是个事儿啊

    按说这种事情上不得台面,一个国公殴打几个,算个什么鸟事但是万事就怕搞大现场如此之多的劳工,现在同仇敌忾的跟自己作对,跟自己要个说法,若是不能安抚下去,照样是一条了不得的罪名

    只要房俊稍加煽动,最起码自己一个“扰乱民心、闹市行凶”的罪名算是背定了。

    怎么办

    让房俊将自己的麾下当场缉拿,审讯问罪

    那自己的面皮也甭要了

    张亮脸色阴晴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房俊却不容他多想,咄咄逼人道“国公爷还想阻挠某拿人否”

    张亮差点把刀柄都攥碎了,眼睛喷着火,一词一句道“房俊,真要与本帅不死不休”

    房俊顿时瞪眼,一脸正气道“国公爷谁的什么话某只是为了维持法纪,震慑屑小。国公爷的麾下豪横霸道,当街殴打平民,众目睽睽,物证确凿,此正是国公爷大义灭亲、弘扬法纪的大好时机,何不将麾下的害群之马交出,使其受到法纪的严惩,得到教训,今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此,方能显示国公爷公正廉明之做派,否则,难道让天下人皆看到国公爷袒护罪犯、蔑视法纪么”

    刘仁愿和席君买听得嘴角直抽抽,以往只是知道这位侯爷行事大胆、不遵规矩,却还不知原来这般无耻。明明是你自己挖好的坑,却也能说出这么一番正气凛然的大道理

    同时也暗暗鄙视张亮,这傻子难道不知他与房俊有仇,此来江南又是摆明车马与房俊争权,房俊岂能让他称心如意最不可原谅的地方,乃是房俊已经在镇公署的门前设下圈套,等着张亮前往之时弄出一场意外,房俊好趁机发作,谁知张亮这个蠢货刚刚下船就自己惹出乱子,将把柄送到房俊手上。

    人家房俊安排的“意外”居然全无用处了

    张亮算是明白了,这房俊明摆着就是坑自己,故意不来迎接试图激怒自己,只要自己被激怒从而举止有错,便被死死的揪住了,偏偏自己还真就上了当

    这时候也别说什么自怨自艾或者恼羞成怒了,面前的局面对自己极其不利,若是死抗下去,天晓得这个黑小子还有没有更损的招数等着自己

    张亮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面无表情道“你我虽有旧怨,但现在分属同僚,皆为陛下效力,何不放弃旧怨,化干戈为玉帛,共同经略这华亭镇大好局面”

    他还想最后努力一把,毕竟这个头委实太难低下去。而且一旦低下头,往后再想在房俊面前抬起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房俊故作愕然,道“国公爷说的哪里话陛下既然能将您委派来华亭镇,协助某主持沧海道大局,自然是看准了国公爷豪爽辽阔的心胸,怎能还将昔日的那一点点误会放在心头呢从这一点来说,国公爷您也是有些枉顾圣恩了。”

    娘咧

    还共同经略华亭镇

    你想的倒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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