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1章 太子,你要当心了(下)

    苏亶咳了一声,双手负后,挺了挺腰,微微仰头,眼皮微微夹着看向房俊,慢悠悠说道“房俊呐年青人做错事,那就要承担代价。不过你还年轻,在侍郎位置上熬个十几二十年,若是机缘巧合,也是能够担任一部尚书的,届时身入中枢,亦算是年青有为了。”

    他本是想奚落房俊一番的,可是仔细想想,又有些郁闷。

    可不是,即便十几二十年之后,房俊也不过是刚过而立之年,如此年青的六部尚书便是古往今来亦是罕见。

    而自己呢

    苏家现在名声不显,可祖上却是显赫一时,可以追溯到曹魏之时担任侍中的苏则曾祖苏绰北周之时深受宇文泰器重,拜为大行台左丞,苏祖父苏威大业元年继任杨素成为尚书左仆射、邳国公,父亲苏夔曾是隋炀帝的太子洗马,炀帝征辽东,苏夔随征,拜朝散大夫,立下战功,进位通议大夫,不过死的早了些

    便是这般显赫的门庭,加之苏亶自己亦是博古通今,却仅仅熬了一个秘书丞的职位,将女儿嫁给皇室才弄回来一个安慰性质的刺史之位

    不过好在只要太子出马,再加上有人给自己的承诺,这个京兆尹的职位自己是手拿把攥,这令他腰杆又挺了起来,底气十足,面对房俊就像是教训自己的小辈那般。

    李承乾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

    他狐疑的目光在老丈人那一张依旧俊朗的脸上溜了一圈儿,而后看向自己的太子妃,以目光相询这什么意思

    太子妃苏氏也是无奈,自己都这般嘱咐父亲了,可他却还是要针对房俊只得岔开话题道“你们先坐坐,我吩咐人赶紧摆宴。”

    可苏亶本就瞧不起房俊,此时他又认为房俊已经落配了,傲然看向房俊,问道“怎地,为何对某之言语似有不满亦或是不屑一顾年青人,某见你与太子亲近,便多提点你一句,心性当虚怀若谷,所谓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你还差得远呢”

    房俊简直莫名其妙

    这句话昨夜老爹也跟自己说过,但是此刻从苏亶的嘴里说出来,为啥意境、意义却又全然不同了

    这家伙明显是看自己不顺眼啊,难不成自己无意之间将他女儿给祸害了

    诶呸呸呸,童言无忌,苏亶可就一个女儿,那便是太子妃

    太子站在旁边呢,虽然房俊搞不清楚状况,不过总不能当着太子的面怼一怼他的老丈人吧况且他对太子妃苏氏的观感非常好,面子必须给。

    他便谦逊说道“多谢苏刺史教诲”

    太子殿下看不过去了

    房俊给他面子,他自然知道,否则以房俊的脾气你苏亶算个啥怎么可能被你含沙射影的教训一番还捏着鼻子认怂

    这个老丈人为人太过迂腐,根本看不清形势,可谁叫他是自己的老丈人呢

    太子便招呼两人坐落,宫女奉上香茗,他开口便对苏亶说道“苏刺史有所不知,二郎虽然被父皇免了京兆尹之职,却委以兵部左侍郎的官职。”

    苏亶正捧着茶碗,闻言一愣。

    兵部左侍郎

    那可是兵部里头的二把手啊,虽然官阶还是正四品下,可是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比自己这个顶着一个虚衔的刺史好上几倍都不止

    这小子好运道啊

    太子似乎觉得这样说的还不够明白,唯恐自己这位迂腐的老丈人再说出什么贻笑大方的嘲讽来,便直言道“眼下兵部尚书乃是英国公,不过他老人家此刻正在西域平叛,兵部事务只有一位右侍郎郭福善办理,二郎到了兵部,便是事实上的一部之首,主持兵部所有事务。”

    苏亶瞠目结舌,目定口呆。

    还没到二十岁的一部之首

    娘咧

    这还有天理没天理

    震惊之余,自然难免面红耳赤,自己刚刚可是倚老卖老教训人家来着

    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憋了好久,这才吭哧吭哧对房俊说道“刚刚是某孟浪了,二郎房侍郎切莫见怪才好。”

    这也是个秒人,见到房俊被贬了官便趾高气扬冷言嘲讽,知道人家照样比他有权有势的时候又能诚挚认错,大抵是个读书读迂了的

    房俊便道“岂敢岂敢,您是长辈,走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还多,教训晚辈几句,那也是应该的。”

    态度是挺和蔼,可这是好话么

    李承乾哭笑不得,不过也知道也就是在自己这里,若是换了别的地方,非得将苏亶顶在墙上下不来

    苏亶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等到太子妃从后殿回来,见到太子和房俊说说笑笑,自家父亲虽然神情有些讪讪,但到底未曾做出什么过分的举止,总算稍稍安心。

    只是她却不知,不是苏亶未作什么,而是刚刚冒出两句酸言酸语,便被人给怼了回来,哪里还有脸说话

    精致的酒席摆上桌子,太子占了主位,太子妃左侧相陪,苏亶在太子右手首位,房俊则坐在太子对面。

    房俊一瞅,原来自己才是今日的主宾

    心里便留意几分,见到苏亶似乎忘记了刚刚的尴尬,不停的用公筷给自己布菜,就知道今日李承乾这个宴请怕是为了他这位老丈人。

    李承乾从不拿房俊当外人,所以饮了几杯,便直奔主题“二郎以为,这京兆尹之职父皇会交由谁来担任”

    苏亶顿时停住筷子,就连太子妃也悄悄竖起耳朵

    房俊心中哂然,原来是因为这个。

    只不过这是太子的主意,还是苏亶自己求到太子头上,想要运作京兆尹之职若是苏亶自己的主意房俊倒是很想问问,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敢于染指这样重要的职位

    想了想,房俊摇头道“圣心独断,微臣岂敢妄自揣测”

    不过是漂亮话而已,总不能当着苏亶的面儿说您没戏吧虽然他大致也能猜得到李二陛下会让谁来接任自己担任京兆尹。

    苏亶不悦道“太子对你看重,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

    太子妃简直想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不出来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自家父亲居然这般没有城府

    身为臣子,无论在何种地方岂能妄言圣意这与有没有外传没关系,这是基本原则好吧

    太子也有些无奈,人家房俊说这个话只是场面话,稍后自然会提点出来一些看法,苏亶这么亟不可待的出言挑明,除了显示自己毫无城府之外,又有什么用处

    房俊何等样人,岂会因你一句话便竹筒倒豆子哗哗往外说

    这个老丈人其实是有些迂腐的,自己并不太愿意帮其运作这个京兆尹的职位,认为他难当大任。可毕竟是自家人,身为长辈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又怎么好意思推脱

    太子只好顺着苏亶的话,说道“二郎,都是自家人,你且姑妄言之,孤自姑妄听之。”

    房俊心说你倒是姑妄听之,只怕你这位岳父不会

    不过他与李承乾一向交情不错,有必要敲打敲打他“依微臣之见,殿下最好不要搅合进这滩浑水里据我所知,陛下还未准许殿下上朝听政吧况且恕微臣直言,苏刺史并不适合担任京兆尹这个位置。”

    李承乾还在琢磨这两句话呢,苏亶已经怒了

    瞪着房俊说道“汝此言何意你乳臭未干能够当得京兆尹,反而吾饱读诗书数十年却当不得实话跟你说吧,只要太子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自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这个京兆尹的职位,某当定了”

    房俊目光深邃,淡淡的扫了神情笃定的苏亶一眼,回头对李承乾慢条斯理说道“殿下,要当心了。”

    李承乾愣了一愣,豁然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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