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武氏兄弟尽皆摇头。
倒不是他们连个不想这么干,实在是就算绣娘当真天香国色,又岂能卖出几十万贯价钱来
反而凭白得罪了媚娘,实在是不划算
杨氏却气得差点晕厥过去,这岂不是要将自己女儿卖了
绣娘吓得眼泪扑簌簌滚落,哀哀叫道“娘,绣娘不要”
万一有钱人家出了大价钱让她去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当继室填房那她还不如一头撞死。
深深见识到了武家人的卑鄙无耻,杨氏还能说什么
正如善氏所言,就算她改嫁了,自己的女儿依旧还是武家的女儿,没了自己护着,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当真将自己的女儿给卖了
“我去求媚娘”
杨氏满心酸楚,热泪滚滚。
身为人母,未能维护女儿不受其辱不说,反而还要去给女儿渐渐过好了的日子添堵
那种锥心蚀骨的悔恨,非言语可以道出其万一。
武氏兄弟齐齐起身,作揖道“非是吾兄弟逼迫母亲,实在是性命攸关,无法可想,还望母亲宽宥。”
他俩也不傻,现在武媚娘宛如飞上枝头的凤凰,岂能依旧如以往那般欺辱杨氏
若非今次实在是身不由己,他俩也不会如此逼迫杨氏。
不过好歹有善氏这个蠢货挡在前头,就算媚娘恼怒不已,也只会将火气撒在善氏身上
房俊陪着孙思邈与聿明氏吃了一顿酒,两位老者便告辞离去,说是相携前往终南山拜访一位老友,那位老友云游天下刚刚返回关中,现寄居于一处道观之中。
终南山沟壑奇绝,上古道观数之不尽,不知藏着多少隐居名士、世外高人,房俊自然不以为奇
回到后宅,命侍女砌一壶浓茶消消酒气,却被告知杨氏前来府上探望武媚娘,正在花厅内。
虽然与杨氏未曾见过几面,不过到底也是丈母娘,房俊怎能施礼喝了杯茶,便前往花厅拜见。
脚步刚刚迈进花厅,便听到厅内一阵轻轻的啜泣声
房俊心里好奇,走进去一看,武媚娘与杨氏以及绣娘尽皆跪坐在地席上,母女三人正抱头痛哭。
这性情况
房俊有些尴尬,只得尴尬的咳嗽一声,弯腰施礼道“小婿见过岳母。”
母女三人尽皆一惊,赶紧坐正身体,杨氏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儿,看着英姿勃勃的房俊,挤出一抹笑容,柔声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礼二郎快快入座。”
绣娘则跪坐在杨氏身边,低垂螓首,露出衣领外一截儿洁白纤细的脖颈,细声细气道“绣娘见过姐夫”
小姑娘身姿纤秀相貌柔美,性子又温婉贤淑,很是美丽大方的一个女孩子,只是有些过于腼腆
房俊便上前一步,跪坐在武媚娘身边,笑道“岳母应当时常来府里走动才是,媚娘每每思念岳母,恨不能生为男儿身,膝前尽孝,您可得给我们一个孝顺的机会才好绣娘你也是,岳母大抵是担忧时常来府中受小人叨扰,你又有何好怕你姐姐的家,便是你的家,莫说来府中走动是应该的,便是住上个一年半载又有何妨”
武绣娘俏脸晕红,愈发羞涩,只是轻轻点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杨氏情绪稳定下来,闻言缓缓摇头,感叹道“老身知道二郎心善纯孝,只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岂能整日里往女儿家逗留更何况”
话说半截儿,却是意识到不妥,便住了嘴。
可房俊何等人物
当即便知晓杨氏的心思,便笑道“岳母多虑了,按名分来说,媚娘固然是妾,可小婿却从未将她视作妾室,这府邸之中更未有一人将她当做妾室看待,岳母可曾见过掌管家中每年上百万贯利润之产业的妾室媚娘与我夫妻一体,她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岳母切勿疏远了才好。”
这位杨氏固然在史书上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不良传言不过房俊深刻明白历史究竟是何物,只有那些愿意让人们看到的东西,才会在史书之上流传下来,而这些绝非历史的真相。
历史是又男人书写的,在这个几千年男尊女卑的社会里,陡然冒出一个开天辟地的一代女皇,男人们焉能心悦诚服将其一些事迹夸大扭曲甚至为其编撰一些莫须有的罪名,简直再正常不过。
所以萦绕于武则天身边的种种,后人看过就好,实在不必较真儿
杨氏眼眶一热,差点又留下眼泪来。
武士彟在世之时,她备受宠爱俨然如天之骄女,不知令多少名门淑媛羡慕嫉妒;而在武士彟去世之后,却仿佛由云端跌落地狱,十数年欺凌侮辱、无数次梦回哭泣,使得她最是清楚身边有一个疼你爱你的男人才是最大的福气,否则再是云裳霞帔、封爵诰命,亦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瞬即是过眼云烟
她自然看得出房俊对待媚娘乃是真情实意,否则就算是装,又何必将诺大的产业交由媚娘打理
与房俊的宠爱相比,那些实打实的产业才是保证媚娘在房家之地位的保证
“媚娘能得到二郎爱护,实在是她莫大的福气,老身即便此刻咽气,也死而无憾了。”
杨氏感慨说道。
武绣娘则眼眸亮晶晶的,看看一脸甜蜜幸福的姐姐,看看英姿勃勃的姐夫,少女之心犹如鹿撞,暗讨不知自己未来的夫婿是否能如姐夫这般将姐姐视若珍宝
因着房俊的表态,气氛甚为融洽。
闲聊几句,武媚娘便提起今次杨氏上门的缘由,细细的于房俊说了
杨氏尴尬到了极点。
房俊见到杨氏难堪,心里唏嘘她在武家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武氏兄弟实在是过分。不过他无心插手武家的家事,说到底,杨氏也是武家的人,他既没道理更没立场去管。
更何况他也知道武媚娘可是早有布局,依着武媚娘的心性,武氏兄弟怕是迟早哭都来不及
“小妹结亲的乃是阳翟郭氏”房俊问道。
一旁的武绣娘又娇羞的垂头。
杨氏道“正是,听闻二郎与之前的安西都护郭孝恪素来不睦可是会有麻烦”
郭孝恪亦是出身阳翟郭氏,房俊与之的恩恩怨怨早已传遍朝野,杨氏固然身居内宅,却也时有耳闻,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万一阳翟郭氏将与房俊之仇怨转嫁到绣娘身上,那可如何是好
可另一方面,她又非常满意未来女婿郭孝慎的才华人品,况且阳翟郭氏虽然算不得当世数一数二的世家大阀,却也是传承久远的书香门第,绣娘能够得到这么一门亲事,当真是好命。
然而亲事虽好,万一因为房俊之缘故连累绣娘嫁过去之后受气,却又绝非她所愿。
在她这个饱受武家人欺凌侮辱的过来人看来,再好的家世,也比不得顺顺当当夫妻同心,哪怕是吃糠咽菜,只求一个顺心如意
房俊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岳母不必担心,郭孝恪固然亦是出身阳翟郭氏,却早年间便分家,不过是阳翟郭氏的远支偏房罢了,与郭氏本家实则已无多少瓜葛。况且就算阳翟郭氏会受到郭孝恪的影响,也必然会诚心的结下这门亲事,某与郭孝恪之争执分歧只是在于朝堂之上,想来郭氏就算再蠢,亦知道攀上吾房家这门亲戚的好处。”
这话并非自负,而是事实。
试问天下间哪怕最是衣冠鼎盛的门阀豪族,又有哪一家不愿意跟蒸蒸日上的房家结一门亲戚
房玄龄固然年岁渐高,致仕或许就在不久之后,可凭借他半辈子浸淫官场结下的身后人脉,以及皇帝对其之倚重与情分,只要房玄龄不死,朝中便永远有他的影响力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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