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知殿下之言何意”
房俊蹙起眉头,直起身,注视着这位皇族之中声誉颇隆的霍王李元轨。
李元轨也站住脚步,他身量颇高,比房俊尚要高出半个头,下颌扬起,微微眯着眼看着房俊,颇为英俊的脸容上满是不屑的笑意“本王外出经年镇守徐州,却不曾想似汝这般竖子亦能称霸长安,可见长安纨绔之中,尽皆酒囊饭袋之流,实在令人遗憾。”
房俊着实有些懵
其实这位霍王殿下是有资格说这等化的,此人比他年长七八岁,当年人家纵马长安恣意妄为的时候,自己那位前身房遗爱还穿着开裆裤呢。这就像是江湖之中的传承,一代新人换旧人,但是每一位上位的新人,总归是要守着一些规矩,对老前辈们保持一定尊敬,哪怕背地里三刀六洞给他捅死。
可问题是,这位已然前往封地多年,据说一向名声甚好,整日里结交大儒研究经义立志做一个文艺青年,何以返回关中便找上自己,横鼻子竖眼睛的这么大的火气
你以为你是皇族子弟,是纨绔届的前辈,我就得惯着你了是吧
老子心里还有气呢
刚刚在李二陛下那里被莫名其妙的冷落,满以为一个前所未有的契机出现,却被李二陛下视若不见,导致房俊满心郁闷,心情自然不好。
这回又莫名其妙的被怼了一番,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房俊上前一步,到了李元轨对面,微微仰起下颌,淡然问道“竖子说谁”
李元轨眉梢一扬,轻佻道“竖子自然说你”
房俊缓缓颔首,微笑道“说得对陛下等着殿下呢,微臣告退,后会有期。”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
先下一城占点口头便宜就行了,难不成还能在皇宫里大打出手他可不想白白送给李二陛下一个打板子的机会
李元轨愣愣的看着房俊消失的背影,感到莫名其妙
不是说这厮就是个棒槌么
刚才反问自己的那股子气势颇为凌厉,还以为敢跟自己硬怼一番呢,却不想居然转身就走,反差有点大
摇摇头,李元轨转身待要走进殿内,冷不丁的,便见到门口两个内侍拼命低着头,肩膀一颤一颤的,似乎在憋着笑
“尔等这是何意,在嘲笑本王么”
李元轨冷声喝问。
两个内侍吓了一跳,连忙躬身施礼,连声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究竟是何原因,速速道来,否则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奴婢知错”
两个内侍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一叠声的求饶。
这位虽然前往徐州封地多年,但是当初在长安城的名声也不怎么好,最是寡恩无情心狠手辣,王府里的内侍不知道被杖毙了多少。
“说到底笑什么”
李元轨怒声喝问
他不知道这两个内侍为何发笑,却敏感的认为不是什么好事。
“喏那个刚刚房驸马问王爷您,竖子说谁”
李元轨一头雾水“竖子当然是说的他啊哎呀”
他这才恍然大悟,被人家给耍了
“娘咧竖子敢尔”
李元轨差点气炸了,一时疏忽,居然遭受此等羞辱,脸被人家打得啪啪响,丢人丢到家了
“两个混账,刚刚为何不提醒本王”
房俊已然走远,自然是追之不及,李元轨恼羞成怒,只能将一腔怒火倾泻在两个内侍身上,冲上去就是两脚将两人踹翻在地,接着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不少禁卫内侍宫女闻声赶紧出来查看,很快惹得神龙殿前一片混乱。
然而看着李元轨殴打两个内侍,众人不明所以,却不敢出言制止。
前几年未曾离开长安之时,这位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啊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内侍被李元轨踹得嗷嗷叫,内侍总管王德才从神龙殿内姗姗来迟,到了李元轨身前,施礼说道“王爷,陛下召见。”
“呸两个混账东西”
李元轨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这才放过两个鼻口窜血的内侍,掸了掸衣袍,正了正梁冠,大步进了神龙殿。
王德喝道“围在这里做什么速速散开”
驱散了围观的内侍宫女,他这才上前两步,说道“自行回去诊治一下伤势吧,最近调换一下当值时间,好生休息几日,好好将养身体。”
连个内侍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的哭诉道“老祖宗,霍王太霸道了又非是吾等犯错,他在房驸马那里吃了亏却将气撒在吾等身上,呜呜,吾等冤枉”
王德脸色一变,喝叱道“吾等乃是天家奴婢,生死皆操在主子手里,何来冤枉之说速速退下,莫要多言”
“喏”
两个内侍垂头丧气的相互掺扶着走开。
王德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刚刚步入大殿的李元轨,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李元轨进了神龙殿,恭敬施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李二陛下淡然应了一声,坐在书案之后,抬起眼眸,盯着李元轨道“刚刚大殿之外,发生何事”
李元轨恨恨道“房俊太过嚣张居然以言语羞辱于我,那些宫中内侍亦助纣为虐,与其一个鼻孔出气,陛下,内侍乃是天家之奴婢,如今却与一个外臣沆瀣一气,长此以往,恐有不忍言之事还请陛下降旨予以惩戒,以儆效尤”
他心里这口气差点给憋坏了,拿房俊无法,只能将气撒在内侍身上。
李二陛下不置可否,转而问道“汝不在徐州好生揪住百姓,为何擅自离任,返回长安亲王就藩之后,未曾奉召,不得离任、不得返京,此乃国法祖制,汝意欲何为”
说到后来,语气转厉。
李元轨忙道“非是微臣不知国法、有违祖制,实在是今岁徐州大雪,灾情太过严重,微臣不得不亲自返回长安,前往民部讨要一些救灾钱粮,更要让兵部下发行文兵符,准予微臣调动徐州驻军,参与救灾。”
李二陛下气笑了,“砰”的一拍桌案,怒道“堂堂亲王,尚是三岁孩童不成若是尽皆如你这般,遇到灾情便可以擅离封地,岂不是天下大乱兵部乃是朝廷衙署,汝不过是一个亲王,却张口闭口要并不下发行文兵符,汝将兵部视若私产乎汝将朕置于何地”
他是真的气坏了
身为亲王,就算你自己不晓得避嫌,难道还能将国法祖制置于不顾
若是天下亲王尽皆如你这般想回京就回京,那你还让我这个皇帝睡不睡觉了
简直无法无天
“救灾事宜,朝廷自有调度,汝速速返回徐州,不可迟疑”
李二陛下冷着脸,不容置疑。
“陛下”
“滚”李二陛下怒声喝叱。
“喏”
李元轨不敢再说,只得躬身退出大殿。
心里却无比憋屈,自己所谓纵然有些不妥,可又非是私下行动,目的更是为了救援灾情,何至于这般苛责
难道那房俊之圣眷,已然优隆到这等地步
另边厢,房俊刚刚走到皇宫门口,迎面便见到李君羡一身戎装入宫而来,两人见面,相互客气的打个招呼,房俊问道“将军知否霍王已然返京”
李君羡道“自然知道,亲王返京,是要前往宗人府报备的。”
房俊叹口气,摇摇头,颇为郁闷道“霍王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怎地一副恨不得将某咬死的架势见了面便怼了某一番,简直莫名其妙。”
“呵呵”
李君羡看了看四周,最近的禁卫亦在五步之外,想了想,便低声道“霍王自幼与荆王亲厚,返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亲登荆王府邸,拜会荆王”
房俊恍然。
感情这是为荆王抱不平呐
“多谢兄长告之,否则,小弟还稀里糊涂呢”
“此事又非机密,怎会隐瞒为兄尚有要事面呈陛下,改日有暇,你我再小聚一番。”
“告辞。”
“告辞。”
两人拜别,房俊出得承天门,仰头望了望天色,没有回府,亦没有前往兵部,而是直接策马出了城北的芳林门,径直到了玄武门外的右屯卫大营,将薛仁贵、习君买、高侃等人叫到跟前,低声叮嘱一番
薛仁贵默默点头,习君买与高侃却是义愤填膺“侯爷放心,定然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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