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柴哲威的犹豫摇摆、进退不定,游文芝早已无力吐槽。
论实力,不仅眼下缺兵少将的关中地区以左屯卫为尊,即便是放在以往十六卫皆戍卫京畿之时,驻守玄武门这等战略要地的左屯卫依旧是一等一的强军,结果正是柴哲威这等犹犹豫豫顾惜利益的性格,导致左屯卫不但被左右武卫这等天下强军压制,连一墙之隔的右屯卫都爬到头上去。
论家世,当年高祖皇帝晋阳起兵之后,其母平阳昭公主聚拢关中豪杰,发动司竹起兵,统领“娘子”建功立业,挑选精兵与秦王李世民会师于渭河北岸,共同攻破长安,功勋赫赫
然而时至今日,柴哲威却一再受到李二陛下之猜忌,若非托庇于其母当年之功勋,焉能使其驻守玄武门
性格决定成就啊
但是游文芝也明白,柴哲威再是不堪,亦是荆王李元景成就大事不得不倚重的助力,若是没有柴哲威率领左屯卫攻陷玄武门,以李元景为首的一干宗室非但不能染指皇位,甚至连关陇门阀都打不过。
游文芝正欲上前劝说,便见到外头兵卒快步入内,低声道“启禀大帅,荆王殿下辕门之外求见。”
柴哲威一愣,终于站住脚步,双眉紧蹙,一时间未予回应。
游文芝急忙上前,说道“大帅眼下算得上是奇货可居,无论哪一方欲成就大事,都离不开大帅的鼎立支持,故而先有赵国公夤夜造访,眼下又有荆王殿下亲自前来。不过正所谓货比三家,咱们还是应当追逐最大利益,再做抉择。”
柴哲威瞥了游文芝一眼,冷哼一声“荆王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使得你这般替他说话”
他的性格的确有问题,但却不傻。
眼下优势最大的一方自然是关陇门阀,毕竟十万叛军已然进驻长安城内,阖城上下除去皇城之外已然尽皆在其控制之下,只需攻陷皇城便可废黜东宫,成就大事。
而荆王李元景看似笼络了一部分宗室,但势力相去甚远。
正常来说,自然应当投靠关陇门阀才最为稳妥,但游文芝自始至终都在其中替荆王争取,若说他没有收受荆王的好处,绝无可能。
游文芝却是一脸正气,肃容道“末将岂敢在大帅前程之上犯糊涂无论如何,大帅还是应当见见荆王殿下,听听他怎么说,看他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权衡之后,再做决定。”
柴哲威觉得有道理,便道“也好,让他进来吧。”
言罢,回到书案之后坐下。
至于游文芝到底有没有收受荆王的好处,其实他并不太在意。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等攸关帝国江山之紧要时刻,只要不是无视他柴哲威的利益一味的哄骗他去做出错误的抉择,受一些好处并不打紧。
事实上,他柴哲威自己不也是待价而沽
人之常理,不必苛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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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一身锦袍的李元景大步入内。
柴哲威起身上前,躬身见礼“末将见过荆王殿下。”
“哈哈,咱们叔侄之间,何需这般客套快快起身”
李元景一脸亲热慈爱,上前伸出双手将柴哲威搀扶起来。
待到两人落座,柴哲威也不客套,开门见山“殿下此番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李元景见到柴哲威这般直接,便颔首道“正是如此。眼下时局紧迫,关陇叛军已然占据长安城,围攻皇城,一旦皇城失守,叛军当可直入太极宫,动摇社稷、倾覆江山吾等乃忠臣良将,焉能坐视叛逆祸乱朝纲、动摇江山国本而视若无睹本王已然联络宗室诸王,凑齐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欲从玄武门而入,匡扶社稷、拨乱反正,不知谯国公意下如何”
柴哲威啧啧嘴,心说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好处啊,这般直不楞登的开口就问我干不干,你让我怎么回答
游文芝在一旁察言观色,忙道“启禀荆王殿下,实不相瞒,早些时候赵国公亦曾前来,恳请吾家大帅率军入城、攻破皇城,但是他的说法,却与殿下大为不同。”
李元景惶然醒悟,明白这是长孙无忌给柴哲威许了愿,虽然暂且不知是什么,但自己必须拿出自己的诚意,才能打动长孙无忌。
毕竟,关陇门阀眼下势大,自己的条件若是不能超出长孙无忌一大截,人家柴哲威凭什么跟着自己干
他早有腹案,只不过方才一时疏忽给忘记了,连忙说道“此番帝国存亡、社稷飘零之际,吾等出兵辅助江山,乃是泼天之功事成之后,谯国公当晋位宰辅、兵部尚书,功勋置顶,上柱国”
柴哲威怦然心动。
如今的兵部尚书之职,因为房俊的存在而权势大增,直入中枢宰执天下,掌管天下兵马后勤,权势极大。且一旦成为宰辅,那便是帝国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宰执天下”之权势,谁能能够抗拒
更不用说“上柱国”乃是武勋之顶,非开疆拓土、覆灭敌国之战功不能授予
虽然李元景只是在这里画大饼,但即便是成就大事之后,自己麾下的左屯卫依旧是可以左右关中局势的力量,李元景又岂敢自食其言
不过柴哲威心中纠结一番,为难道“东宫暴戾,非是国主之相,关陇直入京师动摇社稷,更是乱臣贼子。然则其目的只是废黜东宫,推晋王上位,这一点是极有可能得到陛下默许的,所以其成事之几率甚大。但殿下您却不同,您此番纵然扭转乾坤、拨乱反正,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性质却截然不同。”
话中之意并未挑明,但已经全无遮掩。
说白了,人家长孙无忌只是废黜一个太子另立一个太子,这种行为是极有可能得到李二陛下默许的,毕竟李二陛下对太子不满、属意晋王为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天下皆知。
可你荆王殿下若想更进一步,那就只能篡夺皇位你这可是造反啊
“呵呵”
李元景冷笑一声,看着柴哲威,缓缓道“怎么,谯国公当真以为长孙无忌敢于兴兵直入长安围攻皇城,乃是为了赌一赌陛下之心胸,最终可以默许他们之行为”
柴哲威不解“难道不是”
“打错也错”
李元景声色俱厉“你简直糊涂长孙无忌那等阴人,城府深沉深谋远虑,岂能将关陇上下之性命尽皆托付于陛下之喜怒他之所以敢这般恣无忌惮的纵兵入城,必然是有十足之把握,事成之后不会受到陛下暴怒之责罚试问,何等情况之下,才能确认陛下一定不会责罚臣子擅自纵兵废黜东宫,将皇权视若无物”
柴哲威面色大变“王爷是说不会吧绝无可能”
李元景重重一拍桌案,怒声道“怎么不可能陛下必然已遭不测,否则就算借给长孙无忌一个胆子,他敢这么干你只看辽东大军至今声息全无,只是一味的兼程赶路返回关中,便可窥一斑。”
柴哲威整个人都懵了。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之时,龙精虎猛,却已然在辽东驾崩
这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想想,也的确有几分可能,否则长孙无忌岂敢这般僭越皇权,纵兵祸乱长安
李元景见到柴哲威意动,再接再厉道“若陛下无恙,吾等击溃叛军,便是扶保社稷,乃是擎天保驾之功,他日陛下返回长安,自然对吾等论功行赏;若陛下当真遭遇不测则本王乃陛下手足,兄终弟及,乃是礼法所许”
自殷商而始,“兄终弟及”与“父死子继”便作为王位承袭的原则一直存在,所以在“复古周礼”的舆论极盛之大唐,承袭殷商之制度,起码在法理上是没错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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