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甚少得到同僚赞誉,此刻心底舒爽,神情愈发和蔼“英国公倒也并未下达严令,只是言及毋须理会汝等。不过眼下数十万大军猬集于潼关附近,粮食菜蔬的确甚为紧张,不过李将军既然求到吾这里,岂能让你空手而回来人”
“喏”
门外亲兵入内,薛万彻吩咐道“去准备一千人十天的伙食,给李将军送过去。”
“喏”
亲兵离去,李君羡感激得紧,抱拳道“郡公果然急公好义,此番人情,末将铭记不忘,他日定有后报。”
薛万彻愈发飘飘然,捋着胡须,矜持笑道“李将军与房二交情不错,吾亦与那厮肝胆相照,那咱们之间也就毋须生分,该帮的还是得帮一帮,情理之中而已。不过之前宇文士及前来充当说客,希望大帅能够站在关陇那一边,大帅不置可否,倒是宇文士及被卢国公气得拂袖而去以我看来,宋国公此番前来,怕是也得不到大帅的准信儿。”
事实上,岂止是外界对于李绩的立场捉摸不定、猜测不一即便是军中这些大将也不知李绩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东宫也好,关陇也罢,你总得站一头吧总不能自己竖起大旗谋朝篡位吧
军中上下,颇有怨言,各种流言蜚语亦是屡禁不止,全凭李绩自身的威望压着。
但是长此以往,终究会出问题
李君羡沉吟一下,试探着问道“当真一点口风都没有”
他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无论李绩如何掩饰自己心中的想法,可是这数十万大军南拼北凑、阵营不一,纵然勉强被他压制得不敢造次,可若是没有半点明显的倾向,谁人心服
朝堂也好,军中也罢,即便统统都是为国为民的圣贤,也得考虑自身之利益长安鏖战不休,关陇向着最高之权力发起挑战,谁胜谁负攸关整个天下的利益,谁又能无动于衷呢
薛万彻摇头“的确是半点也琢磨不出大帅之想法不过李将军可以去摆放一下卢国公,他是大帅的心腹班底,或许有一些苗头也说不定。”
这回李君羡是真的感激了,抱拳道“郡公高义,回头末将定会详细禀明太子殿下,想必殿下也定然予以褒奖。”
“哈哈,那就有劳李将军了。”
“义不容辞。”
李君羡从薛万彻处得了粮食菜蔬,由右武卫兵卒押送至“百骑司”暂居的营房,已经断炊的“百骑司”兵卒欢欣不已,当即生火造饭。
李君羡来到房舍之内,见到萧瑀半倚在床榻上,神情依旧萎顿,面色苍白难看,上前两步,关切道“国公可好了一些”
萧瑀睁眼看看李君羡,半阖着眼帘,有气无力道“年纪大了,不中用咯吾虽然自幼锦衣玉食,但当年亦可上马杀敌,如今却是连赶路都经受不住,若是因此误了太子殿下的大事,死不足惜。”
使节团连粮食都得不到的事情他已经知道,更被说李绩避而不见了,由此可见李绩的态度。
此行自己一把老骨头差点散架,老命丢了半条,然而大抵是要白辛苦一场,想要完成任务,难如登天
李君羡安慰道“国公不妨安养几日,末将也在军中打探一下消息。”
遂将自己从薛万彻那里求得粮食菜蔬一事说了,薛万彻指点他去拜访程咬金更是一字不落
萧瑀精神一振,欣喜道“这可是个好消息。”
最怕就是李绩将东征大军上下压制得铁板一块,里里外外皆以他的意志为准,纵然别有心思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薛万彻能够指出卢国公程咬金,或许可以将此作为突破口。
不过喜悦过后,却又难免泛酸。
房俊那厮一直在和谈这件事上与他较劲,甚至口出不逊,全然不将他的地位资历放在眼中,气得他肝疼。然而到了这潼关,不仅凭借人家的关系得到粮食菜蔬,就连寻找李绩的突破口都得承房俊的情
难免尴尬。
接着说道“今日吾状态太差,暂且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咱们先去拜会程咬金,谈一谈他的口风,而后再去求见李绩。”
李君羡应下。
虽然潼关附近猬集数十万大军,但程咬金负责潼关防御,城上城下驻扎的皆是左武卫兵卒,想要寻到程咬金并不难
翌日清晨,休息一夜的萧瑀起床洗漱,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状态好了一些。用过早膳之后,与李君羡策骑抵达潼关关城之下,寻到一名左武卫校尉,使其通禀程咬金。
过了一会儿,校尉回转,请两人前往相见。
萧瑀与李君羡对视一眼,心中尽皆一喜有门儿
关城下,一处简易的营房之内。
程咬金起身,与萧瑀、李君羡两人见礼,各自入座之后亲兵奉上香茗退去,程咬金这才笑道“听闻宋国公昨日抵达之后身体不适,可曾好了一些”
对于自己的情况被掌握,萧瑀并不觉得奇怪,即便李绩避而不见,可又怎么会真正对自己不闻不问呢
他含笑道“卢国公有心了如今年纪大了,这一番跋山涉水差点颠碎了一把老骨头,可眼下东宫危难,社稷倾颓,吾等身为臣子自当誓死效忠太子殿下挽回危局,纵然刀山火海,亦是在所不惜。”
言罢,目光灼灼的盯着程咬金。
程咬金目光闪动,哈哈一笑“宋国公乃是国之勋臣,有大功于社稷,若当真有什么闪失,乃是帝国之损失啊。您为帝国操劳了半辈子,如今年事渐高,也应当歇一歇,国事总是无穷无尽,您又能管得了多少呢总归还是渐渐放手,颐养天年才是应当。”
萧瑀却摇摇头,正色道“吾等深受皇恩,岂能在此等时候袖手旁观,置长安叛乱于不顾太子乃是陛下金典册封,名正言顺、帝国正朔,若是任由叛军攻入太极宫、罢黜东宫,致使太子殉国,吾等如何于陛下交待,如何于帝国交待,如何于自己的良心交待”
义正辞严,正气凛然。
程咬金咧咧嘴,自然明白萧瑀这是在试探他,遂摇头道“您是宰辅之一,自当心怀帝国、竭尽全力,吾却不过是一个军人,军人只懂得听命行事,您这番话却是找错了对象。”
萧瑀道“为何英国公对老夫避而不见”
这是试探老子的口风啊老子倒是不介意给你泄露一点什么,可关键在于老子也不知道徐懋功那个阴险的家伙到底怎么打算的。
只好故作不知,摇头道“这话您得去问问英国公才行,吾又岂能知晓他的想法”
萧瑀有些失望,叹息道“如今叛军起事已经数月,长安城生灵涂炭,皇城一片白地,太极宫亦是断瓦残垣东宫上下苦苦支撑,非是为了自身之前途利益,前途利益又怎能有性命重要呢然而大义所在,纵然粉身碎骨,亦不敢屈身侍贼。卢国公深受陛下恩遇,又素来支持东宫,却不知此刻是何想法”
程咬金面无表情“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令之所在,刀山火海亦如蹈平地,军人的大忌便是自己有想法。”
这混账油盐不进呐
萧瑀拿他没法,只要试探着问道“卢国公可否为老夫引见英国公”
程咬金想了想,道“可代为转述,但见与不见,要看英国公的意思。”
萧瑀有些失望,但还是面露殷切“那就劳烦卢国公了,老夫代太子殿下谢过”
起身,一揖及地。
只要李绩避而不见,他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李绩的,只能将希望放在程咬金身上,希望这厮可以心向东宫、顾全大局,多在李绩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否则自己长途跋涉而来,却连正主儿的面都见不到,实在是憋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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