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七章 洞察敌情

    房俊浑身一震,吃惊道“你是说张士贵果然在我游说之下有所松动”

    武媚娘信心十足,颔首道“自然否则何需动用埋设多年的死士刺杀郎君你”

    正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听了武媚娘的剖析,房俊茅塞顿开,左手握拳击打右手掌心,振奋道“娘子说的不错,正是如此若非张士贵立场不稳,让幕后主使失去信任,又何必急匆匆的对我下手,试图彻底断绝太子退路呢”

    即便李二陛下的遗诏之中极可能存有“废黜太子另立储君”的旨意,但房俊始终相信这是李二陛下心中的“大义”,或许对,或许错,但李二陛下的确是认为李承乾不能很好的承担帝王重任,不能将他开拓的疆土、治下的盛世好好的延续下去,这才不得不忍痛留下这道命令。

    但是对于他这个后起之秀、朝廷柱石,一定还是顾念往昔的情份,毕竟他虽然阻挡易储之进程,但并非非死不可。

    唯有当张士贵已经不足信任,使得太子极有可能在失败的情况下依旧能够从容撤出太极宫,这才不得不对他下手,力求覆亡东宫。

    武媚娘见他振奋欣喜,也笑吟吟道“此番遇刺虽然惊险,却也是一桩好事,起码知道了幕后主使一个巨大的破绽。”

    玄武门乃是太极宫的门户,如今张士贵封锁玄武门,极有可能断绝太子的唯一生路。迫不得已,房俊就只能强攻玄武门,打开这条通道,但“北衙禁军”人数虽少却各个剽悍、以一当十,能否攻得下暂且不说,万一张士贵恶从心头起,干脆趁着关陇军队正面强攻之时悍然突袭兵力空虚的内重门,则太子必无幸免之理。

    但是现在刺杀事件出来,就说明张士贵并未死心封锁玄武门,而是心中正权衡利弊、犹豫不决,令幕后主使失去信任,唯恐夜长梦多,这才悍然刺杀房俊,试图一了百了。

    武媚娘续道“眼下当务之急,乃是郎君应当将此番遇刺之事告知张士贵,想必其自有取舍。”

    房俊大笑“媚娘真乃吾之子房也,正该如此”

    既然张士贵权衡左右、犹豫不决,那就给他加点压力,让他洞悉他所效命的势力已经对他失去信任

    事不宜迟,房俊当即返回中军大帐,命书吏研磨,写就一封书信,递给亲兵。

    亲兵手持他的书信策骑来到玄武门下,将书信绑缚于箭杆之上,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将箭矢射上城楼。

    几个“北衙禁军”的校尉正在城楼上当值,早就盯着策骑来到城下的右屯卫兵卒,见其引弓搭箭一箭射来,箭矢飞上床头“夺”的一声钉在身后城楼的窗框上,登时吓了一跳。

    忍不住在城头大骂“右屯卫都是疯子不成一声不响就想攻城,真以为咱们北衙禁军也如同关陇军队那等豚犬之辈”

    身后兵卒却已经发现箭杆上绑缚的信笺,忙上前将箭矢拔下来,取下信笺,交给校尉。

    校尉接过一看,上头写着“虢国公亲启”五个大字,挠挠头,对左右兵卒道“咱虽然大字不识得几个,但这一笔字写得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定然是极好的那个啥,头一个字儿可是咱家大帅封爵的虢字”

    这个字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会念,不认识,这信既然有“国公”两字,想必是给自家大帅无疑,但避免乌龙,还是问明白才好。

    兵卒们围拢过来,有人鄙夷“你不是号称出身书香世家么连字都不认识”

    又有人道“倒也怪不得校尉,这个字比划太多,不好认啊。”

    “北衙禁军”成分复杂,有目不识丁的杀坯莽汉,自然也有读过书的,有识字的凑到近前看了看,道“是给咱们大帅的,赶紧送去吧,免得误了大事。”

    那校尉一咧嘴“你看看,咱还是识字的吧你们这帮家伙回头赶紧找个夫子上几天学塾吧,一个个目不识丁,啥也不是”

    言罢,不理会大家不忿的喝叱,快步下了城楼,来到张士贵办公的衙署之内,将信笺呈递上去。

    张士贵接过信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从抽屉里摸出火折子吹燃,淡蓝色的火苗舔舐着信纸,转眼燃烧起来,化作一捧飞灰。

    仔细检查并无遗留,这才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潺潺雨丝,面色阴沉,目光阴翳。

    潼关。

    窗外风雨如晦,屋内灯烛明亮。

    亲兵从门外敲门而入,李勣自文牍军报之中抬起头,看着他手中的战报,蹙眉问道“发生何事”

    亲兵上前,双手将战报呈递给李勣,低声道“刚刚传来消息,傍晚时分,越国公与武安郡公于渭水南岸密会,而后结伴自中渭桥前往北岸,行至浮桥中段,武安郡公麾下两名亲兵忽然暴起,刺杀越国公”

    李勣心中一紧,赶紧将战报拆开,一目十行的看过,见到房俊无事,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但面色难堪至极。

    他甚至都不问薛万彻的亲兵为何刺杀房俊,只是摆摆手将亲兵斥退,向后靠在椅背上,盯着跳跃的烛火愣愣出神。

    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李二陛下对于房俊之宠溺放纵

    除去他自己的亲儿子,满朝文武、功勋二代,再也无人能够拥有房俊在李二陛下心目当中之地位。自房俊“开窍”而始,李二陛下对其极为宠爱,甚至倚为臂助,一路简拔加官进爵,直至爵封国公,臻达人臣之巅峰。

    那厮才二十岁啊

    “一门双国公”看似房家无上之荣耀,但若非房俊而是换做他人,即便功劳与房俊不相上下,也绝无可能晋位国公。

    这样一个“简在帝心”的臣子,李二陛下怎么会下旨刺杀于他

    窗外一声沉闷的滚雷,将李勣从沉思之中惊醒,他又坐了片刻,将那封战报装入信封放在书案之下的一个抽屉里,起身走到门口,拿起一把雨伞走出门去。

    夜幕沉沉,雨水潺潺,空气中透着湿冷。

    门外亲兵见到李勣出来,上前一步,问道“大帅何处,可要准备马车”

    李勣摇摇头,道“毋须跟来。”

    言罢,撑起雨伞,抬脚走进漫天风雨之中。

    亲兵们见他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便拐进一侧的那个神秘跨院,遂收回目光,站在衙署门前当值。

    李勣撑着雨伞步入跨院之内,屋檐下黑衣黑甲的兵卒屹立不动,对他视如不见。进了前厅,径自穿堂过室,正欲穿过天井抵达正堂,便见到那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宦官迎面走来。

    李勣止步,两人在天井之中相对而立。

    看着老宦官那双眼白过多有如死鱼一般的眼睛,李勣语气不善“是你下令刺杀房俊”

    老宦官身躯佝偻,单薄瘦小,整个人似乎油尽灯枯摇摇欲坠,偏偏脚下却站得稳稳当当,令人看去有一种极致的反差。

    他淡淡开口“有何不可”

    李勣蹙着眉,不满道“这件事,你应当事先与吾商量,而不是自作主张、自行其是。”

    老宦官那一张满是老年斑的脸似乎永远没有表情,但话语却是多了起来“你与房俊私交甚笃,甚至两家更是通家之好,这一点吾可以理解。但你也应当知晓眼下乃是紧要之时,稍有不慎,所有的谋划都将功亏一篑,区区一个房俊,有什么杀不得”

    “嗬”

    李勣怒极而笑“你以为吾前来质问,乃是因为你欲杀房俊你以为房俊如今这赫赫功勋是怎么来的你派去连个死士就想要他的命,结果如何此番刺杀,无异于打草惊蛇,与亲口告知其张士贵已倾向太子有何区别简直蠢不可及”

    老宦官面色阴郁,一双死鱼眼狠狠盯着李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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