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朝堂与江湖

    当天边响起隆隆之声,长安城里不知多少人被惊醒。

    久旱无雨,地里的作物早已枯萎大半,若是旱情持续下去,怕是今年将会颗粒无收,不知有多少人不得不变卖家中田地,成为流民,又有多少人饥饿而死

    生产效率的地下,最直接反映在农民身上,年景好的时候,出去税赋田租,还能剩下一口粮食裹腹;一旦遭遇天灾,那便是饿殍遍地、路有遗尸。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绝对不是曹孟德闲着蛋疼说着玩的

    此时听得天际隆隆,不知多少百姓喜极而泣,披上衣服走出门去,跪在地上叩拜上苍,没有将他们这些贫寒的老百姓遗忘

    有人喜,便会有人愁,这是千古不易的至理。

    当百姓们闹得坊间的武侯精神紧绷,就怕一个激动闹出大事件的时候,那些钟鸣鼎食诗书传家的门阀,却不知有多少愁眉紧锁心生忐忑,暗暗啐骂这个贼老天,好好的打什么雷

    为了这场干旱,他们已经投入了太多、希望了太多,他们已经走上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成,则门阀高墙巍然不倒,世代传承;

    败,则千年世家自掘坟墓,香火断绝

    押上了身家性命的这一场豪赌,岂能容得半点闪失

    为了门阀的荣耀,为了世家的传承,他们才不会去在乎那些低等的平民,若是他们的饿死能让那位皇帝的地位不再那么稳固,这些世家门阀诗书风流的高等人,不吝于去再添一把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人,就是江湖。

    朝堂,是另一个江湖,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所谋者,不过利益二字而已。利益会推着你前进,哪怕你想退,也不能随心所欲的退,因为利益早已将你的腿牵绊,早已将你的眼蒙蔽

    人在江湖,岂非本就像是风中的落叶,水中的浮萍

    朝堂之上,针锋相对。

    李二陛下悠然坐在御座之上,冷眼俯视着朝中百态。

    一场寻常的朝会而已,却因为昨夜终南山房俊的震天雷声,将一些隐藏在暗处的潜流卷出水面。

    这是打算提前发动么

    李二陛下暗暗忧心,同时也心中暗恨,这帮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这时候不去想着怎么救灾安民,却堂而皇之的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公然诋毁于他,实在该杀

    尚书仆射房玄龄怒目相对,指着民部侍郎段大遒的鼻子怒道“尔口口声声天道如何,却不知君臣之天道乎指摘陛下失德,岂是人臣所能为”

    民部侍郎段大遒官位没房玄龄大,年纪也没房玄龄大,脾气却是不小,面对房玄龄的怒斥,反唇相讥道“自古以谏为正、以诤为直,若天子失德,为臣者自当不惜己身,勇于诤谏。房相明知天降大旱乃是天兆,为何却一味袒护于陛下殊不知正是这等顺耳之逆言,可使吾煌煌大唐政治昏庸、根基动摇,实乃大谬也”

    房玄龄本就不善言辞,差点气个半死。那段大遒见房玄龄被自己驳倒,颇有些洋洋得意,一脸得色,下巴高高的翘起来。

    李二陛下脸色阴沉,心中怒火中烧,居然敢说朕政治昏庸

    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下首的长孙无忌,给他一个眼色。谁知长孙无忌却无动于衷,仿佛没看见一样,犹如老僧入定一般,毫无动作。

    李二陛下心中顿时一惊,难不成长孙家也与那些门阀勾连在一起

    长孙无忌也不仅仅是国舅爷,他也是长孙家的家主,当牵扯到家族的利益,死人的感情实不足论。

    李二陛下只觉得怒火中烧,难不成与那些世家联合起来,所得利益还能超过朕给予你的想当初,朕一口气将天下十几座矿山赐予你长孙家,出产的铁矿每年所得均超十几万贯,居然还不知足

    想到此处,李二陛下勐然惊醒。

    看了看气得满脸通红的房玄龄,原来症结在这里

    长孙无忌不可能会背叛自己,无论利益还是感情,只有朕才能给予他更多

    此时的沉默,不过是打着想要让房家折戟,在门阀世家的打击之下顶受不住压力,从而损失掉利益。

    房家有水面东西是长孙无忌能看得上的

    玻璃现已划拨皇家名下,给他长孙无忌十个胆子,也不敢稍有觊觎;肥皂、蜡烛等物,对于长孙家来说不过是蝇头小利,未必看得上;水泥虽然堪称巧夺天工之神物,然则产量太低

    铁厂

    长孙家便是整个大唐最大的铁商,这是立家之本,却因为房俊的一套新式炼铁法,将其完全摧毁

    一定是这样,这个老狐狸,实在谋夺房家的铁厂

    李二陛下暗暗咬牙,这个大舅哥,实在是太过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眼里居然还盯着那点钱

    李二陛下目光有些失望的从长孙无忌脸上移开,年老驼背的魏徵、未成气候的马周、就等着致仕的唐俭、老态龙钟的萧、懦弱机巧的褚遂良

    另一侧的李绩、程咬金、尉迟敬德这些杀才从不参与朝堂政事

    满朝名臣,居然无一人敢于直面那些门阀世家么

    李二陛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凉。

    曾几何时,自己曾自豪的以为“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矣”,可是现在再看看,老的老小的小,吾贞观一朝,居然无人可用了么

    一股巨大的危机将李二陛下笼罩其中,甚至比眼前所面对的危机还要更危险十倍百倍

    不能再等了,如此陈腐的朝堂,需要一些新鲜的血液加入其中,来搅活这一潭死水

    正自思索间,便听到耳边想起一声呵斥。

    “姓段的,跟上官说话客气点,你爹在家不叫你礼貌啊”

    一言既出,全殿皆静。

    这话说的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啊

    这是哪个棒槌啊

    大家伙寻声望去,一瞅,都乐了,果然是个棒槌

    站在唐俭身后的房玄龄正斜着眼睛瞅着段大遒,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去开打的意思

    得,骂了人家老子,人家儿子不干了,这怨的谁来

    本事紧张凝重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一松。

    段大遒面孔涨红,怒道“某说得乃是天下至理,煌煌正义,自然刚正凛冽,何来无礼之说”

    房家骂道“放屁”

    段大遒怒不可遏,大声道“小儿岂敢辱我”

    房家哂笑道“某何曾辱你吃饭放屁,是个人都得做,自然也是天下之理,说起来当然刚正凛冽,何来无礼之说”

    “噗”

    当场便有人笑喷了

    尉迟敬德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实在无赖透顶,好笑好笑”

    房家笑眯眯说道“想笑您就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

    这回不仅是尉迟敬德了,那一排顶盔掼甲的老杀才一个两个笑得气喘吁吁,眼泪都流出来了,朝堂上乱成一团。

    长孙无忌瞅了瞅房俊,心底暗叹,这小子,捣乱的时机掌握得倒挺准

    李二陛下也投去赞赏的眼色,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楞怂,不过这次楞得好

    眼见朝堂上的凝重气氛损失殆尽,有人不干了

    太常少卿郑伯龄手持着白玉笏板,轻轻迈步走到殿中,鞠躬施礼,一丝不苟。

    “臣伏请陛下,下诏罪己,以救苍生”

    老头雪白的眉毛在眼角垂下,保养得很是得怡的面容毫无表情,古井不波。

    他的声音不大,但中气十足,在吵吵嚷嚷的朝堂中,分外清晰。

    大殿再一次肃静,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向太常少卿郑伯龄。

    李二陛下一瞬间脸孔涨红,双目射出森寒的凶光

    是朕拖累了天下苍生么。。 ata,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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