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也有些意外,这位晋王殿下的确聪慧伶俐,智商不低,可是由于性格有些偏软,总是将别人推出来顶上,而自己则在一旁暗中绸缪,难免予以缺乏担当的意味,可是眼下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又是怎么回事儿
心念电转,面上却丝毫不显,笑道“殿下勇气可嘉可是两军对阵,只有勇气可不行,还得要有几分能耐才能获胜今日某便让殿下明白,勇气绝对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也举杯饮尽,亲自执壶给李治斟酒。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杠上了
而且房俊话里有话,谁都听得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敢掺和进去,只能在一旁挪开目光,一边喝着酒,一边竖着耳朵。
李治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房俊这等霸气的举止面前有些顶不住,见到房俊又举起酒杯,只能强笑着举杯相和。
一杯饮尽,一杯又满。
连干三杯。
李治酒量本就不佳,年岁也小身体有些瘦弱,这三杯酒一口气的喝下去,顿时觉得胸腹之中一阵翻腾,火辣辣的酒气顺着喉管反刍上来,恶心的难受,眼前也有些发花。
眼见得房俊又把酒杯给斟满了,不由得一阵阵叫苦。
去特么迎难而上,气势倒是做足了,可是这苦头着实难咽,为了所谓的男儿气概便眼睁睁的吃亏,这哪里是聪明人应该做的
太遭罪了
刚刚鼓起来的勇气瞬间一泄而空,眼珠子转了转,见到房俊又举起酒杯,连忙说道“此间有我兄弟五人,越国公却只是盯住本王,且不说胜之不武,难不成亦不将兄弟们放在眼中”
此言一出,李泰便叹了口气。
这小子还是这么一副滑头的性子啊,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自己那一番教诲算是白瞎了
驸马们也暗忖这才对嘛,晋王素来都是这般避其锋芒迂回曲折的性子,岂能明明知道苦头却迎着吞下去只不过人人皆知房俊的酒量,人家又是冲着你去的,你却要将自家兄弟们拉出来垫背,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见微知著,可见李治的本性便是如此。
不禁暗暗摇头,终究还是缺了担当啊
蜀王李愔最是耿直莽撞,听了李治的话语,顿生同仇敌忾之心,当即举起酒杯冲着房俊说道“稚奴年幼,酒量尚浅,二郎你乃当世豪杰,焉能以大欺小来来来,让本王领教你的酒量,今日咱俩之间,只有一人能站着走出这间偏厅”
众人看着李愔,不禁纷纷摇头。
这厮虽然血脉尊贵,却完全没有其兄吴王李恪那般深沉聪慧,脑子里大抵是少了一根筋,平素胡作为非恣无忌惮,气得李二陛下时常怒骂“此禽兽也”,这也就罢了,此间皆是自家人,旁人都看得出李治“祸水东引”之计,个个默不作声,为何只有你不加考虑就站出来
或许在你看来这是顾全兄弟之情义,可是在人家李治眼里,你这分明就是个莽夫
房俊也有些无语,正待说话,便见到李泰瞅了李愔一眼,淡然道“有为兄在此,哪里轮得到你出头”
李愔眉毛一扬,就待反唇相讥,他没觉得李泰是在维护自己,反而觉得这是当众驳了自己的面子,只不过袖子被身边的李恽使劲儿拽了几下,回头见到李恽挤眉弄眼示意他闭嘴,这才疑惑着放下酒杯。
房俊瞅着李泰看了一会儿,这位今日一整天都对李治维护有加,现在有护着蜀王李愔,难不成是想要展示自己身为兄长的气质风度与胸怀担当
往后要不要做一任皇族的大宗正
不过他也看出李泰息事宁人的态度,便颔首笑道“殿下宽博仁厚,吾等尽皆敬佩。只不过前些时日咱们同游江南,每每酒宴之上,殿下可都是不胜酒力,甘拜下风,怎么着,这会儿既然敢替兄弟出头,是不是就认为在下孤军奋战,不堪一击”
清河公主驸马程处亮当即附和道“怎么能是孤军奋战某与二郎一道,领教魏王殿下之酒量”
窦逵兴奋的大叫“来来来,今日驸马战皇子,到底鹿死谁手,喝过再说”
酒宴之上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推杯换盏,美酒一杯接一杯入喉,纵然酒气上脸面红耳赤,双方却谁也不肯服输。
外头不少宾客听得这偏厅之中呼喝之声不绝于耳,不禁暗暗纳罕,自古以来这酒宴之上驸马对皇子的酒局尚未听闻,如今李二陛下的这群儿子、女婿酒酣耳热气氛和谐,倒的确有几分盛世气象
前院人声鼎沸、酒兴正浓,后院却已经随着宾客的渐渐离去,慢慢的沉寂安静下来。
高阳公主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喝着热茶,一张秀丽绝美的小脸儿染着酡红,先前与几位公主小酌了几杯,有些微醺,这会儿宾客尽去,便坐下来醒醒酒,待会儿沐浴之后就待安寝。
武媚娘则坐在桌旁,一手拈着毛笔,一手扒拉着算盘,金胜曼在一旁每将账簿上的贺仪念出,她便提笔记下,整理精细,归整贺仪。
眼瞅着就是年关,但凡此番前来恭贺的人家,届时都要还上一份年礼,未必如各家送来的贺仪那么贵重,但却也不能太过单薄,否则太过失礼,尤其是绝对不能将某一家给落下。
诗礼传家的门庭府邸,在这种人情往来上头非常讲究,哪怕只是送来了一篮子鸡蛋的远方穷亲戚,也要予以回礼,一旦予以疏忽忘记,传扬出去那可就是一桩天大的笑话,甚至落下一个“势利凉薄”的恶名。
自武媚娘进了房家的门,这些人情往来的事情便一直经她之手,即便是房玄龄与主母卢氏也予以认可,旁人自然更不会质疑。
“太常少卿张敦,黄金五百两,白玉佛像一尊,上等苏绣一百匹啧啧,这也太大方了吧”
金胜曼念着贺仪账簿,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乃是新罗公主,更是曾被视为新罗的下一任君主,眼界自然非是等闲世家女子可堪比拟,可即便如此,便对这样一份贺仪也忍不住惊叹。
此时黄金尚未大规模开采,天下流通的黄金稀少,更多以铜钱为流通货币,加上新罗没有金矿,所以对“五百两”这个数字很是惊讶。
不过是寻常的人情往来而已,何必出手这么大方
武媚娘执笔将这份贺仪誊抄在另外一本账簿上,闻言笑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当初公主您进门的时候,家里收的贺仪比这一份更重的不计其数。”
毕竟房俊与房遗则的身份地位不同,在贺仪上边可以完美体现。
当初房俊即便是纳妾,收到的贺仪也硬生生填满了府中所有库房,曾有人说几乎抵得上一个中等州府一年之赋税只不过眼下风俗如此,婚丧嫁娶随礼庆贺乃是常态,否则说不得就得要御史言官弹劾,说是借机敛财。
一旁这优哉游哉饮着茶水的高阳公主秀美一蹙,放下茶杯,奇道“张敦前些时日因着三郎与张家闺女一事还曾闹得红了脸,这怎地没过几天,便送上这样一份大礼”
武媚娘停下笔,想了想,不确定道“吾亦不知,不过前两天郎君还曾邀请宋国公前往张家拜访,此事早已传开,细节为何不得而知,但想必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呗”
她并不觉得奇怪,区区一个太常少卿,身后也只是一个江东张氏,自家郎君亲自出马又怎么可能摆不平这也就是如今郎君位高权重自珍羽毛,处处讲究“以德服人”,否则若是放在以前,怕不是能够打上门去
高阳公主颔首。
这时候侍女进来添水,高阳公主随口问道“郎君还在前厅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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