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八章 出尔反尔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胜则为王,败则为寇。

    老祖宗早就教会我们,做一件事的意义是需要最后的成果来衡量与定义的,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分。

    柴哲威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眼下他虽然看似位高爵显、手握兵权,但实则在朝中的影响力极低,即便是李二陛下将左屯卫委任于他,也更多是因为对他母亲平阳昭公主的酬功,并非对他柴哲威当真如何信重。

    若是有“从龙之功”,那就完全不同。

    不敢奢求能够如长孙无忌当年那般“权倾天下”,成为“贞观第一功臣”,但是最起码也能比得上李绩之流吧

    别看如今的李绩贵为宰辅之首,当年可还是个降将呢

    当然,收益与风险并存。

    “从龙之功”固然显赫,可一旦失败,那么等待他的就将是无尽的深渊

    柴哲威喝了口茶水,默然不语,心中委实难以决断。

    游文芝看看柴哲威的脸色,见到他已经意动,若是继续逼迫有可能过犹不及、适得其反,便转换话题,道“无论吐谷浑那边最终是否会反叛,这段时间大帅都应该收拢部队,严加操练,以备不测。”

    柴哲威颔首。

    军人的力量终究来自于手底下的兵,若是养了一群虾兵蟹将,大战临头却一触即溃,就算亲爹是皇帝又能怎样照样投闲置散,不受重用。

    荆王李元景为何几次三番的拉拢于他就因为他手底下有一支能战之兵,可以在关键时刻左右局势。

    这是他的根底所在,不容有失。

    而且自从过年之后右屯卫一天到晚的高强度训练,兵卒的战力肉眼可见的提升,尤其是军心士气不断攀升,令柴哲威感到艳羡之余,也有着深深的危机感大家地位相等,一左一右宿卫玄武门,若是差距太大,何谈其他

    “明日起,擂鼓聚将,展开一练。这段时间因为春耕之故,全军上下都快放了羊,也该是时候操练起来了。操练要狠,补给就得跟上,伙房每日加餐,而且要餐餐有肉,油水给足了,不然兵卒受不了。这部分钱你去向兵部申请一下,不过顾及没指望,若是要不来,那就由本帅自掏腰包垫上。”

    柴哲威发了狠,从来都是从军中账目上可口贪墨,何曾往军中垫钱

    游文芝颔首道“卑职领命”

    他和柴哲威的想法一样,唯有一支强军才能作为资本,若是整个左屯卫一群乌合之众、一触即溃,又怎能显出他的功劳

    随便去加上拉一群青皮地痞岂不是更省事

    关中阴雨绵绵,气候凉爽,西域却是烈日炎炎,黄沙漫漫。

    一支商队缓慢的行走在路上,坚硬的沙土路面热得烫脚,即便是忍耐最强的骆驼也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

    道路两侧漫漫黄沙,远处是荒凉的戈壁,时不时便有被风沙侵蚀的巨石形状古怪的屹立在戈壁之中,烈日当空,倍添荒凉。

    长孙濬头上裹着白巾,抬头抽了抽天上的烈阳,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伸手从身下的骆驼脖子上取下水袋,晃了晃,打开塞子小口灌了一口,没舍得多喝,将塞子仔细塞好,挂回远处。

    从上一处绿洲已经走出来五天,距离下一个绿洲还有两天,队伍之中的清水已经所剩不多,必须节省着才行,若是喝光了,他可不确定那些看管自己的大食人能够将自己的份额施舍给他

    自己奉父亲之命前往大马士革,一来一回已经将近半年。

    去的时候寒风凛凛大雪飘飞,稍有不慎便会给冻死在路旁;回来的时候烈日炎炎,漫漫黄沙好似要着了火一般,能将人活生生的烘干、烤熟

    唉

    长孙濬长长叹息一声,满腹愁苦。

    堂堂长孙家的嫡子,长安城内数得着的世家子弟,长这么大何曾遭受过这等罪

    更别说,还要时刻防备着大食人“撕票”的可能,更要带领商队绕开唐军沿途设下的哨卡,以免行踪暴露,被唐军逮捕捉拿。整日里可算是殚精竭虑、耗尽精力

    后边一匹骆驼晃悠悠赶上来,坐在骆驼背上的阿兹米也头缠白巾抵御烈日的暴晒,与长孙濬并行,开口问道“长孙公子,距离玉门关还有多远”

    长孙濬的目光落在遥远天际那一道蜿蜒倾颓的长城上,叹气道“最起码还要十天”

    那是汉武帝时候在西域修筑的长城,以壕沟或利用自然地形作屏障,由烽燧、古堡、亭障等组成防御工事,在汉代被称为“塞”。

    汉长城一般都是就地取材则用沙子和石子,或凿石垒墙,或取土夯筑而在沙漠杂以芦草和柳枝层层叠压而成,并在外长城各枢纽建立要塞,驻扎装备弩机和长戟的骑兵巡逻。

    汉武帝在此筑城以屯田、养马,作为防御和进攻匈奴的基地。

    人世间沧海桑田,王朝更迭,这一段巍峨的长城却依旧伫立在荒凉的沙漠里。

    阿兹米也很是沮丧“还要那么久”

    他自告奋勇承担起“收取赎金”的任务,希望能够凭此功劳在穆阿维叶面前受到重用。可他以往最远取过西域诸国,而且是靠西的那些,却从未抵达过玉门关,哪里知道这一段不仅路程遥远,且愈发艰难

    长孙濬在骆驼背上晃晃悠悠,没精打采,没好气道“原本不用走这么久的,谁让你每到一处都要耽搁逗留两个月的路程生生被你走出四个月,再走下去我们都得累死在这荒漠里”

    商队每至一处,阿兹米就会指派随队的兵卒四处打探,各地的道路、风土人情、财富多寡,尤其是一旦有唐军驻扎的地方,更会想法设法探明唐军的数量、装备。

    刚开始的时候长孙濬对这种随意刺探唐军虚实的做法非常抵触,说到底他也是唐人啊

    可是随即就想起自己此行前去大马士革的任务,便默不作声,任凭大食人东走西逛,将沿途在诸君情况摸得七七八八

    阿兹米嘿的一声,傲然道“在下此次作为哈里发的使者前往玉门关,自然要完成哈里发交待的任务,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下一次长孙公子前去大马士革,在下必然不会再是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了,一跃成为大将军也说不定嘿嘿”

    此行不但能够受到三千两黄金的“赎金”,还能够为大军探明道路,了解到唐军再各地驻扎之虚实,届时哈里发亲率大军横扫西域、进攻大唐,自己就是最大的功臣

    官职、财富、美女

    阿兹米咽了口口水,一想起这些,再苦再累也忍受得了。

    九天之后,商队终于抵达玉门关外最后一处绿洲。一方不大的湖水,倒影着湛蓝的天空,湖畔的胡杨树下建有一排排的房舍,即为了来往旅人歇息、补充淡水,又是大唐的一处驿站。

    此处距离玉门关已经不足百里,来往的商贾多有关中商人,长孙濬唯恐遇到熟人,不敢露面,整日里关在房舍之中,很是气闷。

    又在这里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前来缴纳“赎金”的长孙淹一行

    夜晚,湖畔房舍之中。

    长孙淹见到自家兄长半年的功夫已经晒得肌肤乌黑,脸上的皮肤更是粗糙得犹如沙漠中的沙砾,精神萎靡不振,不由得心疼道“三兄”

    长孙濬见到自家兄弟,更是未语泪先流

    未等他说话,一柄弯刀已经放在他脖子上。

    阿兹米看着长孙淹道“赎金带来了”

    长孙淹不敢多言,颔首之后,命人将黄金抬进屋中。

    阿兹米很是谨慎,手中弯刀不离长孙濬的脖子,命手下上前查看。几个箱子打开,灯光照映之下黄橙橙金灿灿,差点晃花了眼。

    三千两黄金啊

    所有人都双目放光。

    长孙淹道“赎金送抵,放了吾家三兄。”

    阿兹米嘿嘿一笑“阁下放心,咱们大食人最讲究信誉。不过此地乃是大唐治下,万一在下前脚放了长孙公子,后脚就被唐军冲进来乱刀杀死,岂不是冤枉所以,还得劳烦长孙公子送咱们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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