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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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短短一个月, 秦砚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这真不是矫情。
从前那些年,他有高兴,有惬意,有爽快但没有哪刻, 让他觉得自己是身处于细微幸福之中的。
坐在窗前, 看着花园中种植的蔬菜水果一点点地开花、结果、落叶。
他读书速度快, 时间一点点推移,手中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
每日早起锻炼、读书, 和时浅渡一起用三餐, 哪天时浅渡有事不回来吃饭,也会告诉他一声。
然后时不时的,时浅渡这臭不要脸的混蛋,会没羞没臊地调戏他一会, 弄得他气息不稳, 却又忍不住想要放纵自己沉溺在里面。
他可算是知道了,时浅渡这人,与其说是恶劣,不如说是幼稚。
若是让她不爽, 就非要把人欺负回来才作罢。
而只要她高兴,什么话都好说。
当然,他绝非是个会主动哄时浅渡高兴的性子。
他恨不得多看见两次时浅渡吃瘪的样子。
可惜他现在腿脚不利索, 实在打不过,只能动动嘴皮子。
他无数次想象过, 等他腿脚利索了
不把时浅渡欺负地哭都哭不出来了,他不姓秦。
“殿下,奶茶和蛋糕好了,我放在这里了。”
管家端着餐盘来到桌前, 将两杯奶茶轻轻地放到茶几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
他简单道了句“这杯是殿下的,这杯是秦先生的。”
自从知道秦砚咖啡因过敏后,家里又进了些假茶底备着。
谁叫秦砚是真的山猪吃不了细糠呢。
秦砚直起身子,端起自己那杯奶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香甜温暖的味道顺着喉咙滑落到胃里,舒服极了。
“嗯,你放那吧。”时浅渡点点头,又用胳膊肘怼了秦砚一下,“喂,秦砚,一会儿我弟弟过来玩,你别欺负他。”
她今天没多少工作,就不想去圣埃宫,而是选择在家里休假如果去了圣埃宫,恐怕又要碰上锲而不舍的贵族们,整天喜欢跟她讲些大道理,关于平民和贵族,各种利弊分析,总之就是不希望她选择身为平民的秦砚。
车轱辘话来回来去地说,烦都烦死了。
这么一看,真是颇有些古地球的古王朝时期,言官频频上书劝谏的感觉,劝皇上不要立某某为后、不要改立太子之类的。
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么一套。
“我什么时候欺负那小子了。”
秦砚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闻言不爽地蹙蹙眉头。
他对时诺算不上好,但更称不上欺负啊。
时浅渡用小叉子插起来一块蛋糕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唔,反正他跟我说你特别凶,他很怕你。”
“他怕我怎么就跟我欺负他划等号了。”秦砚不满,视线在时浅渡的手上扫过,用手蹭蹭鼻子,“我可没工夫欺负他那么个小鬼。”
有那闲工夫,他还想想怎么压上时浅渡一头呢。
把时浅渡欺负地翻不了身,是他近期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当然,这种想法是肯定不能说出来的,不然他确信时浅渡敢分分钟跟他搞有色废料来故意欺压他。
“瞧你眼神直勾勾的。”
时浅渡笑了一声,用叉子扎了一块蛋糕,送到秦砚唇畔。
“吃呗。”
秦砚自然而然地张开口,吞入口中。
“谁眼神直勾勾的了。”
嘴里不承认,吃得倒是挺香。
三两口就咽了下去,他轻“啧”一声“味儿还行。”
接着,又吃了一口。
他乐意吃时浅渡送到嘴边的,时浅渡也乐得喂他。
要不是她观察力还不错,都不知道秦砚这种看起来贼硬汉的男人,背地里竟然爱吃甜食。
秦砚在她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后,她才慢慢地察觉出来,如果某餐有甜食,这人会稍微多吃一点点。
察觉出这点,她又背地里查了一下秦砚的购物记录,发现以前他购买的营养液,大都是甜口的,比如甜橙味、草莓味等等。
军部里很少有人会喜欢这种甜腻腻的营养液,她都能想象得到,秦砚很好面子地背地里偷喝营养液时,小心翼翼怕被别人发现的样子。
没过多久,管家便领着时诺走进了一楼大厅。
“小皇子殿下到了。”
“皇姐”
时诺见到自家皇姐,撒开欢似的小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到了时浅渡的怀里。
把手里帝国贵族学院认证的小卡片递了过去。
“皇姐你看,我上学期的成绩很好,是全系第一呢。”
小卡片是成绩卡,做得很有仪式感,上面有烫金的花纹和学院院徽,还有官方的印章证明成绩的真实性。
“全a啊,还不错嘛。”
时浅渡弯弯唇角,看到上面的系名时微顿片刻。
“作战指挥系你转系了”
时诺慌张了两秒,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抿了抿唇。
“嗯转系了。”
糟糕,他转系的事情,院长肯定通知了父亲母亲,但不会特意通知皇姐,他也一直没有告诉皇姐其实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怕皇姐不赞同,或者是觉得他不适合作战指挥系。
皇姐是综合作战系,培养出来的大都是将领。
而他转的作战指挥系,则大都是副官,也有一部分高层会坐镇军部,在首都对每一场战争做远程的指挥。
他想给皇姐当副官。
如果不能同时上战场的话,他在皇姐出征的时候,远程帮助皇姐也好。
他眨巴眨巴眼睛,偷偷地观察着时浅渡的表情“忘记告诉皇姐了,皇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吧。”
时浅渡瞧着小鬼小心翼翼的样子,安慰似的摸摸他的头。
她指了指秦砚“那你可以多请教请教秦砚了。”
“咦”时诺偷瞥了眼秦砚,“秦先生以前也是作战指挥系毕业的吗”
“嗯。”
秦砚应了一声,气息有点硬,看向时诺的表情很不爽。
这小鬼怎么又抱时浅渡
他都没有那么主动地抱过几次呢,可恶。
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十六岁也不小了,这么大岁数也应该尽量避免搂搂抱抱了吧
让他教这个小鬼,呵,没门。
时诺有点好奇“我以为秦先生和皇姐一样,是综合作战系毕业的呢。”
秦砚没好气地回答“我那个学校,没有综合作战系。”
综合作战系培养的是最高级的将领,不是每个学校都有资格设立这个专业。
整个帝国,有资格设立综合作战系的学院不超过5个。不然,那么多综合作战系的学生毕业有什么用又没有那么多将领的位置可以分配。
而有资格的学院,都是仅对贵族和官员子弟那些上流社会的人开放。
简而言之,他一介最最最普通的平民,是没资格去综合作战系的。
“但秦先生还是成为了上将啊,好厉害。”时诺发自内心地说道,“秦先生这样的人,就算碰到意外,也一定可以寻求出破解之法的。”
来自家皇姐家里这几次,他跟秦砚的交流越来越多。
他发现秦砚这人虽然凶巴巴的不是很好接触,但懂得东西很多,确实有优秀的地方。
秦砚一顿,有点高兴。
唔,这小鬼还挺会说话的嘛。
时浅渡插嘴道“是啊,所以你们可以一块儿到书房去,多跟秦砚学习学习。”
“我才不”秦砚刚开了个头,又顿住了声音。
他想,要是把时诺带走,这小鬼岂不是就没有机会缠着时浅渡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呿,好吧,看在你皇姐的面子上,简单指教指教你吧。”
“啊,那谢谢秦先生了。”
时诺语气平稳,但双手搅在一块儿,还是有些紧张。
即便知道秦先生不是坏人,还是会觉得好凶啊。
两个人到三楼的书房中交流。
时诺是个敏而好学的孩子,学习认真,擅长举一反三,任何问题只要简单提点几句,就能够点通;而秦砚脑子里知识丰富,又有数年的前线经验,脾气暴是暴了点,但是个好老师。
他们一问一答地,似乎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很快,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窗外的天色逐渐由亮转暗,房间中的灯自动亮起。
秦砚把手里的书放下“都这个点儿了,休息一下,去楼下吃饭吧。”
“好。”
时诺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看了秦砚好几眼。
秦砚发现他的小动作,挑了挑眉头“看什么看,有事就说。”
“嗯”时诺咬咬嘴唇,小表情有点纠结,最后轻声说道,“感觉,秦先生要比穆澄哥哥懂的还要多一点。”
实不相瞒,那一瞬间,秦砚心里乐开了花。
他得意地扯扯嘴角,笑得很嚣张“老子自然比他懂的多,这还用说”
穆澄那小子一直在首都,而他南征北战十几年,这能比么。
怎么说,实践出真知这话总是不会错的。
“但是”
时诺又来了个但是。
秦砚的心脏提起来一点儿“什么”
他紧紧盯着时诺,眉头紧拧。
时诺顿时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一点,往后缩了缩肩膀“我还是不说了吧,我们下去吃饭吧,秦先生。”
“”
秦砚咬牙,瞪了他一眼“要不别说,要说快说,你说一半算是个什么事”
还以为时诺跟时浅渡性子完全不同,没想到“会气人”这点倒是分毫不差。
“我怕秦先生会生气。”
“你不说我就不生气了”
“好吧。”时诺的小脸皱巴起来一点儿,像是个苦包子,“穆澄哥哥仪态和言语都很温润儒雅,而秦先生确实太粗鄙了些,粗鄙到我觉得秦先生的学识和性格很违和。不说贵族,就是身处首都的普通民众,像秦先生这样习惯的人,可能都不是多数吧。”
秦砚就看着眼前的小鬼,一本正经地说着他的不好。
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呵,因为他压根不是首都的人啊,他出生在脏乱差的附属星。
在附属星中,他见过的每个人都说脏话、言辞动作粗鄙不堪,就连学校里的老师,都会偶尔会用方言蹦出来几句骂人的话。
下课之后,校园里随处能听见各种脏话,卫生间、校园门口时常发生暴力事件,打架、群殴屡见不鲜,他看到都见怪不怪了。
年纪不大的男女同学逃课、辍学,还有人辍学直接去情色场所靠身体赚钱。
他在附属星,已经算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了。
他生活在那种环境里,理所应当地觉得,那里即世界,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直到他从附属星来到主星,他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会骂人。
经过数年的军部生活,从底层一点点地靠着自己的实力混到高层,跟不少贵族接触,他已经比从前好很多了。
十几年的时间,附属星的一切把他塑造成那样。
又用数年的时间,一点点地改变。
改变两字说得容易,但做起来哪儿有那么简单的啊。
紧绷地脸颊抽动一下,嘴角自嘲地往上翘了翘,尽是心酸。
“你皇姐”他低声开口,“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粗鲁的乡巴佬”
“皇姐没有这么跟我说过。”时诺摇摇头,很诚实地说道,“不过,皇姐和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和接触的人都差不多,唔,实话说,秦先生你不要生气我听到秦先生说脏话会有些不舒服。”
“”
秦砚没说话,垂着脸沉默片刻,睫毛在眼睑上投射下一小片阴影。
半晌,他抬眼,语气淡淡“我知道了,走,吃饭去吧。”
时诺用完晚饭,又在书房跟秦砚请教了几个问题,直到时间渐晚,才离开时浅渡的私宅。
秦砚在时诺离开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澡,洗漱,刮胡子。
神清气爽地洗完澡之后,他把剃须泡沫抹在下巴上,看着镜子里一点点地把胡子刮干净他以前没这么细致的,都是喜欢上了时浅渡之后,他就越发精细起来了,对自己的脸也在乎不少。
其实不只是脸,他有时候对自己的行为动作也有点控制。
比如,他从来不对时浅渡骂太脏的话,有几次气得想要秃噜出来,都被他憋了回去。
但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贵族一样啊。
蓦的想到了穆澄。
那位贵族中的典范,据说是所有贵族家庭中教育孩子的首选偶像目标。
从动作到仪态到言语再到气质,哪一样都是完美的。
秦砚眉头轻轻地敛着,眼底神色有些压抑。
时诺觉得听脏话不舒服
时浅渡大抵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还是要慢慢地把说脏话的习惯改一改。
他不想时浅渡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对他不喜。
心里这么默默地想着,他忽然回过神,放下剃须刀洗净了下巴上的泡沫。
呵,什么啊。
他竟然已经到了,愿意为时浅渡而改变自己的地步了。
将洗手池台面上的洗漱用具顺手收拾好,他坐着轮椅出门,便见到时浅渡正懒里懒散地躺在他的床上,身子大咧咧地按自己的舒适程度扭成了个奇怪的姿势。
“草。”他反射性骂了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他又闭了嘴,暗骂自己这嘴不听使唤。
“这是我家,我在哪不行。”时浅渡听见声音,笑嘻嘻地坐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还不快过来,说的跟你不高兴我来似的。”
秦砚把轮椅停在床边“嘁,你抢我的床,占我的位置,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时浅渡挑眉“那我走”
“来都来了。”秦砚伸出修长的双臂,“帮我一把。”
时浅渡翻身坐在床边,双手搂着男人的腰便把人抱到了床上。
这么抱着一翻滚,直接把秦砚压在了身下。
她搂着手感极好又弹又软的腰身,垂头轻轻在他唇上一啄“不想我占你的床,我可以走。”
“唔。”秦砚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声音,“走什么走,走去找穆澄么。”
时浅渡躺在男人身边,手指肚在他的腹肌上淘气地跳跃。
“你怎么还突然提起他来了。”
“”
秦砚心里边因为时诺的话,不太舒服。
除了因为自尊心不愿意太主动跟时浅渡表露自己的喜欢,在其他地方,他的性子还是很直的,不是很憋得住话,所以略微犹豫两秒,轻咳一声。
“今天时诺那小子跟我说,他会觉得我是个粗鄙的人。”
时浅渡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贵族都这么觉得的吗”
“可是我他”
他妈两个字没蹦出来,被秦砚憋了回去。
可他不希望时浅渡也这么看他。
他扯扯嘴角“呵,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觉得他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乡巴佬。
不过这也没差,他就是。
时浅渡把前后因果和秦砚刚才的一系列表现全都串在一块儿,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轻笑着,侧身用手撑着下巴,戏谑道“你不会是怕我觉得你太过粗俗,所以今天晚上一直憋着自己,没敢在我面前说脏话吧”
“”
草。
时浅渡这混蛋真是过于聪明了,怎么什么都能知道
秦砚被人一秒拆穿,嗔瞪时浅渡一眼,因为面子而一口气骂了一大串“你他妈的想太多了混蛋,老子想说就说,谁会在乎你的想法啊自作多情”
他才不想让时浅渡觉得,他那么那么地在乎她呢
“这样啊,那最好。”
时浅渡没完没了地笑,猛地一翻身扑在秦砚身上,埋头在他耳畔。张口轻轻咬住这人的耳朵时,还能闻到洗发液淡淡的清香。
她压低声音道“我就是喜欢听你骂人,尤其是在反抗我的时候”
说话间,她的手已经不老实起来。
“我草”
秦砚果然开始挣扎,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抓时浅渡的胳膊。
“你他妈的别乱来,我刚洗完澡”
他的脸色顿时泛起粉红,气急败坏地骂着。
最烦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洗干净了,又一下子弄得乱糟糟的
时浅渡看他满脸绯红地推拒着,忍不住笑意“就比如现在,骂得特别好听。”
“滚蛋”
秦砚眼角发烫地瞪着眼前人。
时浅渡果然是喜欢看他挣扎,他越挣扎就越来劲。
就这种混蛋,不骂她都对不起她
第二天是月初。
开瑞帝国每个月的月初,都是集会日。
皇族以及有资格参加集会的贵族、高官会聚集在圣埃宫,一起讨论上个月帝国还未解决掉的各种问题,按照事件的轻重缓急在集会上进行处理,拟出章程。
因为需要讨论的问题不少、人多时意见很容易不统一,每次集会日都需要很长时间。
以前,秦砚还拥有军部上将的实权时,他也受邀参加过几次。
在他看来,这种集会真是应了古地球的一句歇后语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效率极低不说,还有不少贵族的言论态度让人难以苟同。
他不喜欢这样的集会,但时浅渡身为皇女,推脱不掉,怎么也得出席一下、露个面。
所以,时浅渡一大早就出门了,并且中午也没回来吃饭。
“秦先生,现在要准备晚餐么”
管家恭敬地问道。
秦砚看了眼时间“再等等吧,等时浅渡回来一起。”
现在七点钟,不算晚。
他之前去过几次集会,最晚不过八点多,也能到家了。
可是他等了很久,还不小心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再睁开双眼时,已经时晚上九点多快要十点了。
他蹙蹙眉头,问管家道“时浅渡是不是有事有发消息回来吗”
管家摇头“殿下一直没有消息。”
太晚了。
这么晚一点儿也不正常。
秦砚用通讯器跟时浅渡联系了一下,也没有接通。
他思索片刻,从沙发上一点点坐到轮椅上,说道“麻烦你备一下悬浮车,我去圣埃宫那边看一眼情况,碰上她就跟她一块儿回来。”
当然,他去圣埃宫,也是有一点儿自己的私心在的。
集会日里,可以说是全帝国最有权势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他想看时浅渡在众人面前承认他的存在。
就像当时,在军部时一样。
时浅渡以前吩咐过,秦砚的话就相当于她的话,秦砚需要什么就照做即可。
所以管家很快就备好了悬浮车。
秦砚在车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
帝国的中心区域,繁华非凡,灯火通明得不似黑夜。
他心里是紧张的。
因为不知道时浅渡是否愿意他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
也不知道他的出现,是否会给时浅渡带来困扰。
是他有私心,是他有占有欲,想要向有所人宣誓,时浅渡是他的人。
时浅渡喜欢的是他。
就算他性子粗鄙不堪,时浅渡也喜欢他。
他想得到更加直白明显的认可。
希望他的举动不会让时浅渡感觉到不舒服吧。
秦砚一直轻轻敛着眉头,一路上,紧绷着的紧张情绪不仅没有降低,反而越来越明显了。
他熟悉去圣埃宫的路,眼见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再睁开双眼时,从不镇定变成了强装镇定。
他往窗外多望了几眼。
已经可以远远地瞧见圣埃宫了,只是
圣埃宫中用来集会的巨大阶梯房间,没亮着灯,一片灰暗。
他的眼皮跳了跳,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知道,每次集会之后,都会立刻有专员过来清扫房间,清扫干净才会彻底关灯走人。
现在阶梯房间没开灯,说明连清扫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集会至少已经结束了十分钟以上。
以悬浮车的平均时速来说,十分钟时间,时浅渡早就可以到家了。
他们的悬浮车停在了圣埃宫外面的巨大停车场中。
停车场里也没有多少车了,只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辆。
秦砚坐着轮椅下车,不好的预感让他的情绪胶着。
他抿抿唇,心想,或许时浅渡是跟家人呆一会儿,又或者是在因为今天的集会而加班,这才迟了不少,也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和管家一声。
胡思乱想地,给时浅渡找着理由。
开动轮椅,往圣埃宫里走去,顺利通过了最外面的守卫和门禁。
他打算直接去主楼的大厅找人问一下,却在花园里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最近几位叔叔都来找我,希望我能够跟殿下聊一聊未来的事情。”
穆澄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他浅浅地笑着,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散发出上好的优雅气质“大家都知道,殿下必然是帝国的继承人,眼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叔叔伯伯们都在为殿下的事情而着急,而秦砚先生虽与殿下匹配程度为百分之百,但他父母的基因等级较低,秦砚先生本人的基因在培育后代时很可能会发生异变”
“殿下也知道,虽然小殿下在脑力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如今也能突破原本的b级成为了a级,但小殿下从小体弱,无论怎样都不能亲自上战场,还需要常年用药养着身体不论是陛下还是高层议员们,都不太希望皇室中再出现一次与小殿下相同的情况。”
“小殿下这还是s与a级结合的结果,都不是很理想。恐怕殿下与秦砚先生大家思来想去之后,便共同做了个决定,让我来告诉殿下。”
“我的血统纯正,父母亲都是顶级基因,与殿下的匹配值也有百分之八十多。高层们通知基因匹配处,为我”穆澄顿了顿,平静的面容上闪过羞赧与一丝不显眼的得意,“匹配处在殿下成年时就已经留有所以,那边已经开始在实验室中为帝国培育优质的后代了。”
他说的不急不缓,一直都那么温和。
秦砚却好似被这么柔和的语调狠狠地扇了个巴掌,头脑中“嗡嗡”直响。
指甲狠狠地抠在手心里,几乎抠破了皮肉。
哈原来帝国早有打算。
他们从来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
先找人劝上时浅渡几句,如若不成,就直接行动。
时浅渡也没办法跟他们抗争。
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一种感觉
个人是没有办法斗过国家机器的。
无论如何,就算时浅渡贵为皇女,还是这样,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不,或许这不止是上层们的决定,时浅渡也是这样想的。
不然,既然在成年时就已经在匹配处有留存,只要取他的种就可以投入培育,那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说到底,不就是嫌弃他父母的基因劣质,嫌弃他性格粗鄙么。
秦砚没有生气,他说不好现在的心情怎么形容。
但他的手在颤抖。
有什么东西,压迫得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在微凉的晚风中,瞪着双眼,嗡嗡直响的头脑几乎不能思索什么。
他妈的。
当时浅渡回到家时,一楼大厅中已经没有人了。
管家听到声音,出门问道“殿下回来了,需要我准备晚餐吗”
“不用,我不太饿。”
时浅渡揉了揉太阳穴。
今天一整天都在跟那帮贵族们来回拉扯,真是脑袋疼,果然是位置越高责任越大,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都要找她。
她问“秦砚呢已经休息了吗”
管家按照秦砚的嘱咐,没有提起他出去过的事情“秦先生之前一直没有联系上殿下,就在大厅等着殿下回来,五分钟前刚刚上楼回房间。”
时浅渡点点头“你去休息吧。”
她今天把通讯器调成了免打扰模式,,直到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秦砚跟管家的未接通通话。
秦砚的性子怎么也不像是会乖乖等她回来的人,没想到这人竟然一直等到刚才。
这么一想,她多多少少的有一点儿愧疚。
一路来到了秦砚房间,她敲了敲门之后,推门而入。
“我回来了,听说你刚刚一直在楼下等我”
男人就坐在房间门口,似乎还在等她。
她以为会得到秦砚的一声怒骂,没想到没有。
秦砚二话没说,伸手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拽到自己面前,勾住她的脖颈,仰头就吻了上去。
他亲得又凶又狠,像是数天没吃饭的饿狼。
时浅渡微微一怔,继而抵在轮椅上,飞快地掌握了主动权。
最后,她在男人的薄唇上啃咬几下,开玩笑道“我晚回来一天,就这么想我的吗”
才刚刚分开这么一点,秦砚按着她后颈的手一用力,便又把她按了回去。
好像在急切地索取着什么,证明着什么。
空气不断升温,房间中染上了暧昧的气氛。
他仿佛终于被安抚了些许,松开了时浅渡的唇,在她的唇畔轻吮了好几下。
接着,双臂搂住对方细瘦的腰身,强硬地把人抱在自己怀里。
时浅渡隐约觉得他的情绪不太对劲,又很喜欢跟他亲吻,便顺着他的力道往下一些,搂住男人的腰,抬手轻轻抚在他的背脊上。
“怎么了”她询问。
秦砚低垂着眼眸,有点喘粗气。
他一言不发地抓住时浅渡的手,按在自己的身上。
“殿下,帮我。”
这声音低哑得厉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又有些说不明晰的急切暗藏其中。
时浅渡意外地扬扬眉头。
从前都是她想方设法地调戏人,今天可倒好,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她晚回来又不理人,所以让秦砚难受了
秦砚薄唇紧抿,额头上渗出薄汗。
他的鼻息有些急促,在最后时刻突然开口道“殿下等一下。”
“嗯”时浅渡顺着他的意思停下。
只见秦砚伸手,拉开旁边的柜子,在里面摸索两下,费劲地拿出一个无菌杯。
他努力平息下自己的呼吸,用微哽的声音唤了一声“殿下。”
唤出“殿下”两个字时,脸上已经害臊地羞红到爆炸。
这回已然不是旁敲侧击地问一下,而是直接表示态度了。
时浅渡一愣,笑着接过无菌杯放到旁边,埋在秦砚的耳畔说道“今天不行。”
说话间,手上稍一用力。
“唔”
秦砚的呼吸猛地一窒,靠在轮椅的椅背上,有片刻的呆滞,但很快便回过了神,还留着餍足的脸上已然染上了愤怒和绝望。
“殿下,呵殿下为什么不取种”
兴许是太气了,他竟是自嘲又轻蔑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诡异的沉静。
果然时浅渡也是看不上他的,所以才会迟迟不取种。
他确实配不上高贵的皇室。
皇室也不容许他这样低贱的平民指染。
亏他从前还在期待着,时浅渡能够对自己撩拨的人负责。
期待着时浅渡这么强大的人,有能力平衡好皇室和贵族之中的事情,能够顶住高层的压力。
可他今天这么主动了,都已经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了
时浅渡依然不为所动。
穆澄都要跟她有孩子了啊
可他不行。
他他妈的没有。
他连最前面的第一步都直接被人拒绝了
“我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了”
“今天不行,那哪天才行我猜猜,是不是这辈子都不行了”
“呵到头来,果然是笑话。”
他声音不大,语气还算平静,但可怕地吓人。
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时浅渡蹙蹙眉头,想揉揉男人的头,让他稍微平静一些。
“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然而,手上的动作被秦砚躲开了。
秦砚双眼盯着眼前的女人。
爱恨交织。
他们拥抱,亲吻,同床共枕。
他已经陷入了那种虚幻的美好中,不可自拔。
可再美的梦,也他妈的
只是个梦罢了。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时浅渡。
一直都知道。
可他没有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
做不到不再喜欢她。
“我父母的基因等级低下,我又是个残废的平民,当然不符合帝国的要求。”
“殿下是不是把这个为帝国延续优质后代的机会,留给穆澄了”
“也是他是帝国最优秀的贵族,身后还有强大的家族,以后都可以为殿下所用”
“关穆澄什么事”时浅渡看到秦砚情绪不好,心里也不舒服,“我不需要所谓贵族家族来给予我支持,你不要多想”
秦砚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是么那就是纯粹的看不上我的基因了。”
他垂下眼眸,不再去看时浅渡的脸。
眼前是一片狼藉。
他残废的双腿,和乱糟糟的衣裳。
过去,这种场景或许是又羞又气又享受,充满了别样的欢悦。
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羞辱。
仿佛他这些天来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
心脏被什么拖拽着,无限下坠。
整个人如至冰窟。
“怎么可能,我还在乎那些”时浅渡浑不在意地耸肩,解释道,“今天不取是因为”
“别狡辩了时浅渡,你总是这样,说得比做得好听。”
秦砚的指尖在颤抖。
眼前这毫无尊严的场景,渐渐地模糊了一点儿。
他那么那么的喜欢时浅渡。
喜欢到看到她就高兴。
到头来,他主动取种,时浅渡都不愿意。
笑话。
他简直活成了个笑话。
草。
他他妈的,到底是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他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死盯着时浅渡,眼眶发红“殿下这是玩腻了贵族,想换个粗鲁的平民换换口味吗”
时浅渡原本平和的面容稍微冷下来一点儿。
她不是个爱生气的性子,秦砚总是能给她拱起火来。
“既然你这么想”她沉着脸,语气不悦,“那我玩够了,你立刻收拾铺盖滚蛋吧。”
眼见着时浅渡转身就走,秦砚心口一窒。
“混蛋,你等一下”
双手也来不及去轮椅上找按钮操纵了,直接用手推动着轮椅的轮子,跟上时浅渡的脚步,大掌一伸,死死地按住了自动门。
另一手臂从后面搂住了时浅渡的腰。
他的头抵在时浅渡的腰间,急促地喘着粗气。
“时浅渡,刚才是我说得太过了。”
许是刚才说了太多话,他的声音越发哑了,听着叫人心疼。
“你你能不能”
他停顿了好一阵,艰涩开口“你能不能,同意匹配处培育我们的孩子”
时浅渡一顿,轻抚在开门按钮上的手终于滑了下来。
她转身靠在门上。
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气消了不少。
唇角往上扬起,露出了一个很恶劣的笑容。
“这么想要孩子啊。”
她说着,用手托住秦砚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
眉眼一弯,她笑“你求我啊。”
秦砚一怔,喉结滚动。
他没想过真的会走到这么一步。
亲自踏碎自己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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