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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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滴滴答答地顺着屋檐散落, 砸在青石板上,甚是好听。
时浅渡批完带回家的一些公务,扭了扭脖颈,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她望着窗外的雨水发了会儿呆, 合好书桌上的书册, 走出书房。
一场秋雨一场寒, 才一踏出屋门,便感觉到一股凉意。
才十月初, 温度倒是下降了不少。
“池慕白呢”时浅渡问门口立着的小厮。
平时她在家里有公事时, 池慕白经常坐在附近的矮桌上读书。
今天两个小时都没见人影,不太正常。
“池公子在堂前呢。”小厮答道。
时浅渡扬起眉头“这小鬼,去厨房干什么”
她顺着长廊七弯八拐,很快来到厨房, 撩开帘子往里望了一眼。
只见池慕白正伸手掀开了灶上的大锅, 顿时一股水蒸气从锅中猛地蒙面扑来,雾蒙蒙的白烟直接把小哑巴半边身子全都笼罩了进去。
他连忙往后一仰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被温度极高的水蒸气熏烫地脸都涨红了。
双手在眼前呼扇了好几下, 这才好了不少,眼睛勉强能睁开了。
水蒸气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弄得湿漉漉的, 好像哭了似的。
唔,也有可能是真的被熏得流眼泪了。
“呵, 你这小鬼,在这做什么烟熏火燎的。”
时浅渡也不上前帮忙,就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瞧着他的动作。
厨房里的几个杂役厨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池慕白身上, 生怕他没进过厨房做饭,不小心弄伤了自己,让他们被上面责罚,没发现时浅渡来了。
一听见声音,全都赶紧垂首“将军。”
池慕白被吓了一跳,双手揉了揉眼睛,快步来到时浅渡面前。他腰上追着莹白的蓝田玉玉坠,走路时左右一摆一摆的。
用一块擦手用的白布把双手细细擦干净后,这才伸出双手,牵起了时浅渡的。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捧着时浅渡的右手,在手心一笔一划道天慢慢地凉了,我想为将军做红枣枸杞粥。
写完,他掀起眼皮望着时浅渡,像是在观察她的神情。
时浅渡在他写字的手离开之前,手掌一合,便把他的手指握住。
“这些交给他们去做就可以了,你好好读书,好好习武,就可以了。”她的鼻子动了动,敏锐地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糊味,“你啊,就别做饭了。”
要她看啊,池慕白这小子跟她差不多,八成是个能炸了厨房的。
可是
我专门请教了几位楚怀馆中的公子,他们都说贵人会喜欢家中的小侍洗手作汤羹的啊。
池慕白又在她手上写道将军不喜欢我为将军准备吗
时浅渡闻言一顿,双眼微眯“以前你在府上住了这么久,也没见你想要为我下厨啊,怎么昨天自己出去了一次,就突然想要下厨了”
她凑近了小哑巴一点,在他耳畔低声问“还是说,昨天去哪里发生了什么”
“”
池慕白眼睛睁大了些许,快速后退一步。
双手背到身后,干巴巴地眨了眨眼。
将军怎么这么敏锐
他总不能说
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将军,所以昨天特意寻个由头出门,实际上是跑到楚怀馆里找人请教怎么才能让将军也喜欢他了吧
而且,她为了不让府中小厮知道他去了哪里,还是特意进了一家挨着楚怀馆的酒楼,让小厮在门外候着,利用好不容易学会一点儿的蹩脚轻功翻楼过去的。
还用了他在尚书府时偷偷攒下来的小金库,花了不少钱,这才能进去。
他快速摇摇头,指了指书房的方向,扭头快步离开了。
或者说,逃跑更合适。
时浅渡摇摇头,笑他心里还是个小孩子性情。
外表上看起来是很冷静沉着,不过,这些不过是在尚书府中谨小慎微地隐忍中留下来的习惯,一旦生活没那么多压迫,心中被压抑了许久的小孩心性,便报复性反弹回来了一些。
难免偶尔幼稚一点儿。
小哑巴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她走到灶旁揭开了锅盖,果然发现里面的红枣枸杞粥糊了点儿,不过刚才被锅盖盖着,味道没怎么传出来。
“你们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我觉得他不太适合做饭,以后还是别让他来厨房了。”
“是,将军。”
“哎,你们听说了吗袁家次子当街向时将军表示情谊呢”
“时将军就是那个传闻中战无不胜、杀气逼人的大魔头时将军”
“可不是么就是她啊”
“我知道这事,当天我就在他们说话那个铺子的旁边”
“据说袁二少爷容貌俊俏,他爹本来想让他求娶杨家的小姐,都谈到一半了,结果”
“唉,谁能想到,袁二少爷喜欢时将军呢”
不过几天时间,在一群乞丐的推动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袁家的次子袁迪爱慕当朝大将军时浅渡,在街市上当众示爱,表示愿意上将军府做小侍。
时浅渡只是把袁迪的话稍微加工了一点儿而已,但风言风语在不断传递过程中,难免会被人添油加醋,里面的意思更是越变越离谱,都快成了“袁迪执意要做男宠”了。
“爹您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我喜欢的是杨家小姐,压根就不是什么时浅渡啊”
“一定是那个女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
袁迪在家里气得跳脚。
他愚笨还在等着家中好运降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种传闻
这时他一想才知道时浅渡问他是哪家公子的用意。
“混账,时将军名讳是你能直接叫的”
袁时旺气得高高扬起手掌,差点就一巴掌甩了过去,看在自己二儿子搁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容貌后,才气呼呼地把手放下。
这个儿子,模样是出众,就是脑子不那么灵光,总是办蠢事。
他叹了一声“你当时是怎么说的给我如实招来你爹我费尽力气才跟时将军拉上点关系,要是被你给搅黄了,我饶不了你”
“爹”
袁迪有点委屈,撇撇唇,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弱弱地收回视线。
“我就是一开始看到池家那小子,笑话他一句给女人当男宠哎,爹、爹,您别打我啊”他连蹦带跳地往旁边蹿了好几下,才躲过了鸡毛掸子,“我没把话说完就收回去了”
袁时旺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狐疑问道“真没说完就收回了时将军听见了吗”
“爹您信我真没说完时将军就算听见也超不过听见几个字。”
他躲到椅子后面,跟自家老爹对峙。
“后来我寻思就算不喜欢,也得在她面前说好话啊,就说,池公子好福气,能跟时将军结识,我特别羡慕之类的”
袁时旺眉头一拧“当街说”
就他二儿子这嗓门,可不得是让人听见了么
光听见或许还不会传的这么快,没准这后背还有时将军的推波助澜
难道时将军瞧上他儿子这张还蛮出色的脸了
“是啊,我们就是在街上碰到的啊。”袁迪见老子消了点气,陪着笑脸走过去,“爹,那女人粗鲁得很,眼神让我背脊发凉,一点都不温婉可人,跟大家闺秀压根就不沾边,我真不可能喜欢她啊,说这些话完全就是奉承她呢眼下流言四起,杨家本来有意跟我现在全黄了爹,您帮我去跟杨家解释解释啊”
“解释什么再怎么解释,他们家敢碰跟时将军有关的人吗”袁时旺瞪他一眼,“你自己闯下的祸事,只能你自己收拾烂摊子”
“不是,爹”袁迪怔怔地看着老爹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爹,您不会要把我”
“还能怎么办”
袁时旺瞪他一眼,一甩袖。
宴请了时浅渡之后的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想要学着池家,去给时浅渡送过去一两个样貌俊美的男人,不过一直没有想送自己的亲儿子过去。
可眼下这种情况,京城中的官员子弟们,一听说自家二儿子想给时将军做男宠,哪家还会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就算是有愿意的,那也都是很低阶的官员,或者是不入流的商贾之家。
与其如此,倒不如直接把儿子送到将军府上
虽有不舍,不过他也明白,自家这二儿子头脑一般,甚至不太灵光,绝不是做官的料,即便找了关系给他弄个官职,恐怕也是半点帮衬不到家里,能不给家里捅娄子就不错了。
要是能为家中换得一块保命符,已经是袁迪能有的最大用处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没听说过时将军虐待池慕白。
袁迪是个男人,送过去不会吃亏,就是名声上不那么好听。不过,名声上可以说是自家儿子一往情深,非将军不可,说不定还能感动不少女子。
他这二儿子脸好看,怎么说也能让时将军喜欢吧。
就是性子不够好,兴许会惹将军不悦。
还是得好好教育教育。
“爹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才不要对一个女人曲意逢迎我恶心”
袁家二少爷的挣扎反抗没能奏效,反而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在教习了好几天之后,袁时旺亲自领着人,用一辆马车拉到了将军府大门前。
“麻烦通报时将军一声,说袁某前来拜访将军。”
袁时旺往门口小厮的手中塞了一块碎银。
小厮不动声色地把银子塞进袖袋里,府中像时浅渡请示。
上回池昌德来拜访,直接让人就进去了,可这回,袁时旺连门都没能进去。
时浅渡亲自走到大门口,挑挑拣拣的目光往袁迪身上一扫,笑问道“袁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啊”
“时将军。”袁时旺拿眼角扫了自家儿子一眼,警告他别胡乱生事,“小儿早就听说过将军的光辉事迹,心向往之,袁某这才带着小儿过来拜访将军。”
还心向往之呢,我呸
袁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被捆着他早就跑了。
这个臭女人要是敢让他入府,他就是不要命了也要毒死她,总之,绝对不会屈服于这等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人
最好给他识相一点,解释好那些传闻都是误会。
时浅渡轻轻地笑了一声“袁大人,我这府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她目光一转,便落到了袁迪的臭脸上,“有的人的脸啊,丑得就像是一桩冤案。”
她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递给身旁小厮一个眼神“袁大人,天气凉了,请回吧。”
“你你说谁长得丑呢”
袁迪气得吹鼻子瞪眼的,恨不得破口大骂。
被袁时旺一把捂住了口鼻。
“混账小子,你给我闭嘴”袁时旺又懵又气,不知道为什么连人都没送出去,还被自家儿子这口无遮拦的性格气得半死。
“唔唔”
袁迪挣扎了几下,瞪着双眼,看时浅渡的背影逐渐被关闭的大门遮挡。
这个女人没收他入府,可他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对方没有解释误会传闻,还把他退回来了
这以后可怎么叫他在兄弟中立足
恐怕都要被熟识的宦官子弟给嘲笑死了
时浅渡那边刚走回到庭院中,便顿住了脚步。
“还不快下来”
庭院中没有一点儿声响。
她负着双手,转身扬头,望向屋顶“池慕白。”
瓦片发出了“咯啦”一声轻响。
接着池慕白一身月白长袍,从上面一跃而下,还算稳妥地落地。
他脸上表情依然不多,这回略有一丝局促之感。
自从开了在时浅渡手上写字的先例之后,牵手就变得轻车熟路起来。
他自然而然地牵着时浅渡的手,眼眸低垂,并不泄露半点神色,指尖却故意掐着力道,在写字的同时弄得时浅渡手里痒痒的。
将军,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时浅渡能听见他心中所想,不过还是安静地等着池慕白一笔一划地写完了字。
她轻笑“是,你不是故意的,你是有意的。”
池慕白没有再往手心写字,而是轻轻牵着时浅渡的手,出神片刻。
还不是怕将军见他好看就把人收进府里。
虽然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将军不会永远属于我一人
但现在这样的时光,自然是越久越好。
他回过神,脸上神情毫无变化。
发现时浅渡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他浅浅地扬起唇角。
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明白的。
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小哑巴,怎么也不可能配得上时将军。
若是能不被厌烦,一直陪在将军身边,就应该满足了。
就算只是被当成一个男宠。
池慕白不仅没有说出自己隐秘的心思,也没有提起半点大哥官职的事。
只是偶尔会关上房门,偷偷地把藏在壁橱最里面的画册拿出来看一看学一学,想着日后若是有机会侍奉也好免得令将军不满。
自从察觉了自己对于时将军的心思后,他便一直有主动去侍奉的想法。
他承认,他就是有着那般低俗丑陋的心思
想借以父亲送他过来的目的,去亲近时将军。
他对外的身份就是小侍,主动也合乎情理。
不管时将军是否觉得他可笑,他就是喜欢将军啊。
喜欢同将军说话,喜欢牵将军的手,喜欢触碰将军
看到时将军,他便忍不住想要亲近。
如果他没有写那么一大篇文字交予时将军就好了。
这样,他主动向将军示好的话,也不至于太过于尴尬,好像他出尔反尔,最初假清高,如今爱上了府中金银浮华,便立马乐意委身了。
现在倒好,一连几天,他总是想豁出去了,直接在晚上去找时将军,却又被自己的面子绊倒在这里,没好意思真的踏出第一步。
其实他想,将军不喜欢他没关系,只把他当个逗趣的小侍也没关系,反正都是他自愿的。
他去便是去了,将军用不用他,是将军的事。
反正他只是献身,并不是强迫将军,丢脸和难堪的只是他自己。
又到了一天傍晚。
池慕白沐浴完毕,坐在房间中的铜镜前,用手巾缓缓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发。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收拾好了一切。
天已经漆黑了。
他换上一身秀气的长袍,将头发好好地束起,在房间中走了几圈。
或许,他可以先从“为将军更衣”这种事情上,开始小心地试探一下
又或者,他可以去问问,将军是否需要他帮忙按摩肩膀。
若是将军愿意让他在夜晚接近,那就没准有戏。
将军或许愿意用他。
在房间中踱步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决定,鼓起勇气拉开房门准备去时浅渡的房间寻人。
一开门,刚好见到一个小厮前来找他。
主动前去献上自己,却被小厮撞见,他一向平静的面容上难得露出几分不自在。
小厮没有盯着他瞧,双手奉上了一个信封“池公子,池府的人送来了信件。”
池慕白动作一顿。
聪慧如他,立刻就想到了,心中大抵是个什么内容。
他点头以表示谢意,接过信封。
好不容易鼓起一次勇气,又被池府的信件打断。
他坐回到书桌前,打开信件。
果然如他想的一样,上面除了第一句问他和时将军的好,其余都是在催促他为大哥说话。
他看着写满了字迹的信纸,沉默半晌,将纸用蜡烛烧了个干净。
想必,家中这么看中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只交给他自己去做,其他人一句不提。即便他不主动跟将军提起此事,父亲也会找机会与将军联络的。
所以不管怎么样,将军都会知道,最近大哥的官职,有求于自己。
如果赶在这个时候,他主动送上自己
将军会怎么看他
将军便再也不可能会相信他的真心了。
只会觉得,他是个为了家中荣耀,便放弃了自己假清高的烂人。
池慕白抿抿红唇,双手捂住了脸庞。
不想为大哥说话,也绝不能在此时去找将军。
皇家狩猎具有很重要的政治意义。
所以自从南国攻下中原,定都于此之后,形势刚一稳定,便开始准备狩猎活动。
十月上旬时,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京郊猎场。
皇家子弟连同品级较高的官员,纷纷参与了这次狩猎。
时浅渡作为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自然也在出列席位中。
她有意要让池慕白多见见世面,顺便可以在猎场中,考验一下他在过去近两个月中修习的怎么样,武功功底有没有进步、懂不懂运用。
在系统中,池慕白是个习武天才,不过这些天指导下来,她只能说天资上层,但绝对没有系统故事里那种一个月就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神通。
或许那是经历过生死,心中有着刻骨仇恨,才将他的能力逼迫出来的吧。
皇家猎场的范围很广,有山林溪谷,看起来跟野外差别不大,不过里面的野兽动物,都是经过官兵提前清理过的,没有完全野生的凶残兽类,不会让参与狩猎的王孙公子们受到伤害。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猎场平坦处扎营,他们将会在这边住上一晚,第二天才折返回京。
随行的士兵下人们,在到达营地地点后,便开始安营扎寨、搭建炉灶。
女眷和幼儿坐在搭建好的遮阳棚下面休息玩耍,而王孙贵族与懂得骑射的官员武将们则牵着自己的马匹在前方,检查好箭袋短刃,跃跃欲试。
正值壮年的皇帝第一个翻身上马,在马上宣布道“我南国才到中原的第一次狩猎,谁若是能拔得头筹,朕重重有赏,除去金银财宝,可赐免死金牌一块”
他说完,低头看向时浅渡,笑道“时将军可不能给朕放水啊。”
“拔得头筹谁不知道,这头筹多半会是时将军的,金牌不是”明摆着要给时将军么。
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被身旁人用胳膊肘怼了一下。
“别乱说话,这个时候惹到皇上,谁都救不了你。”
再说了,谁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现在时将军光辉无限,等南方彻底平定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免死金牌说不定能在那个时候派上用场。
皇帝在马上拉开长弓,送开口,“嗖”的一声,箭离弦而去
这是狩猎正式开始的新号。
众人纷纷上马,策马飞奔而出。
时浅渡大概是最不着急的人了。
她无奈地挠挠头“我竟然忘了教你骑马”
一个家门都出过几次的少年,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压根就不会骑马啊
她冲池慕白伸手咱们两个坐一匹好了。”
池慕白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挺期待的。
平日里,牵牵手,拥抱一下已经是他们接触的极限,而两人共骑一匹马,便可以紧密无间地抱在一块儿,比从前任何时候都亲昵。
他伸出手,被时浅渡一把拉上了马背。
坐在了时浅渡身前。
他营养不良很长时间,个子只比时浅渡高一点,清瘦清瘦的,坐在前面也不会挡多少视线。
时浅渡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拉着缰绳,故意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低声说道“那我们出发了。”
“嗯。”
池慕白用喉音轻应了一声。
他能感觉到,他的后背和双腿都紧紧贴着时将军,几乎以一个半包围的姿势被搂在怀里,时将军每次呼吸,都能吹到他的耳畔,温温热热的,瞬间就能把他脸上的温度撩拨起来。
呜贴得好近。
不敢呼吸了。
时浅渡听见了低呼,含羞带怯的,莫名撩人。
她搂着细腰的手臂紧了紧,让人靠在自己身上,手总是想往下伸过去调戏人。
反正,随着马匹跑动,不经意地动动手脚也不会被人察觉是故意的。
当然,她还是什么都没做。
毕竟被这小哑巴夸过几次“正人君子”,还是不在这时候趁人之危了。
骏马快速奔腾而去,惹得第一次骑马的池慕白惊呼一声。
“啊”
剧烈的震动颠得他屁股直疼,大腿根来回来去地被摩擦,特别难受。
他完全不能适应这种速度的奔跑。
顿时,一切羞赧羞涩全都从脑袋里颠簸出去了,半点旖旎都不留下。
天,骑马竟然这么不舒服。
屁股颠得好疼。
大腿根好磨得慌啊,火燎燎的。
还有点头晕,脑袋震得难受。
啊将军可不可以慢点
不过,太慢的话,将军狩猎就要输了。
拔得头筹还能赢得免死金牌一块儿,将军如今位高权重,伴君如伴虎将军需要。
我不应该跟将军共乘,这样会耽误了将军的效率。
可是很想多跟将军亲昵地呆一会儿。
还是多忍一忍吧,或许时间久了就能习惯一点儿了。
小哑巴可怜巴巴的心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从最初的难耐不适,到为她而忧心忡忡,再到最后坚定下决心。
狩猎对于时浅渡来说太容易了,就算让其他人一个时辰,她也肯定没有人能赢得过她。
于是她双腿夹住马肚子,用了点力气,马屁奔跑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悠悠闲闲地,以一个非常舒适的速度漫步在秋天的猎场中。
花草树木渐渐地褪去绿色,化为金黄,远远地望去,一片片翠黄之色。
微风吹来,地上的野草树枝摇摇晃晃。
池慕白明显感觉到速度变慢,拍了拍揽在自己腰间的手。
殿下这是
“你第一次骑马,肯定不习惯,我们慢点就好。”时浅渡轻轻搂着小哑巴,从她的视角,能看到泛着薄红的耳朵,“你不用多想,狩猎对我来说太简单了,让他们一个时辰,我也是第一,你信不信”
她知道自己放慢速度,池慕白肯定担心他拿不到头筹,从而劝她不用管自己。
所以,便占了个先机,抛出去一个问题让他回答。
池慕白沉默片刻。
他当然愿意相信将军,只是
手指在时浅渡手背上写字。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清瘦乖顺的小哑巴就在怀里,时浅渡还是没能忍住,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廓。
“我带你骑马玩一圈,一会儿把你送回去,我再去狩猎,你乖乖等着看我的战绩就好。”
什么柔软又微微湿润的东西触碰到他的耳朵上。
池慕白张着嘴,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次触碰,顿时红了耳尖。
他脑子乱哄哄的,不敢多想,只是无声地屏住呼吸,放软了自己的身子,缓缓地往后靠去整个人都挤在了时浅渡的怀里。
做完这些小动作,脸色已经涨的通红。
要是我能转个身,跟将军面对面坐一起就好了。
那样的姿势,我可以偷偷亲吻将军的脖颈。
还可以借势搂着将军的腰。
现在这样什么都没有办法偷偷动作。
不过能被将军搂着也很开心了。
原本清润的声音变得有点绵软,沾染上了一丝欲意。
声音似是柔肠百转,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
时浅渡被他心底这个声音弄得喉咙滚了好几下。
面对面,还搂着她的腰,偷偷亲吻她的脖子。
这小哑巴真是会想。
弄得她都有点想这么来一遭试试了。
要是小哑巴那些悄咪咪的小动作把她撩拨到,她就能顺理成章地亲哭他了。
她蠢蠢欲动了片刻,终是没有动手。
这猎场上,大室外的,还在马上
就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
不过小哑巴用心声来回来去地勾她撩拨她,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哪天必须找个时间找个由头,好好地把小哑巴欺负回来。
时浅渡带着池慕白骑马绕了很大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骑马回到营地。
远远的,就有官员和家眷看到有人骑马归来,都在好奇。
发现是时浅渡时,还以为她已经狩猎回来了,全都跑过来围观,想看看她究竟能猎到什么。
没想到,这一看非常失望
时将军什么都没猎到啊
就把随身带来的那个小男宠放了回来,难道这一个时辰,都只是在带小男宠兜风玩
时浅渡在小哑巴腰间揩了把油之后,将人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她冲着随他们而来的家中小厮招招手,吩咐道“好好照看他,听见了吗”
小厮连连点头“是,将军。”
池慕白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祝愿时浅渡的,可没想从马上一下来,他的头就晕的厉害,脚步都变得浮软不稳,走路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可能是熟悉了马上奔跑的运动,突然到了平地就不习惯了。
说实话,他差点吐了。
为了不在时浅渡面前丢人,他猛地闭嘴,来不及多说,就摇摇晃晃地往属于时浅渡的营帐跑去。
时浅渡瞧着小哑巴的背影,轻笑一声。
接着,策马而去。
“看来时将军这是现在才正式开始狩猎啊。”
“只剩下不足一个时辰了,比其他人的时间足足少了一倍还多,时将军是怎么想的。”
“真没想到,时将军竟然对那个小哑巴,这般怜香惜玉。”
“别管她是怎么想的,这次秋猎的头筹,肯定不是她的了”
不会骑射的随行官员们低声谈论着,个中心思不一。
袁迪骑射不精,家中有大哥出马即可,不需要他乱掺和,便留在了营地。
他听着大人们的谈论,望着时浅渡离开的方向狠狠地瞪了一眼。
该。
时浅渡这个女人输了也是活该。
想到自己因为流言痛失杨家小姐,又因为被时浅渡拒之门外而被无数人嘲讽,他简直气得跺脚。
混蛋时浅渡,说他长得丑不说,还拿冤案类比他的脸
时浅渡一句话,就使得“丑得像一桩冤案”这个梗风靡整个京城。
现如今,一说人丑,便想到冤案。
想到冤案,就必把他的事情从头到尾拿出来说一遍
关键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喜欢过时浅渡啊
而且,他丑吗他一点也不丑好不好
在袁迪一刻不停的吐槽中,大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陆陆续续有人骑马归来,有的意气风发,有的垂头丧气。
专门负责记录成绩的内侍坐在桌前,一个人一个人地将狩猎结果记录在册。
在代表狩猎时间的香就要见底时,还没见时浅渡回来。
池慕白焦急地起身远望。
马上就要到结束时间了,超过时间未归,成绩再好也是不行的。
要是因为他而耽搁了将军,他恐怕会内疚死。
皇上也察觉差了一人,便问“时将军人呢还没回来么”
贴身内侍回应“回皇上的话,时将军今日狩猎开始一个时辰后把家中的小侍送了回来,直到那时,马后还空无一物呢。”
皇上蹙蹙眉头,视线扫过池慕白。
有小侍可以,宠小侍也可以,但若是因为这么一个人就影响了时浅渡的判断力
那这人可就不太能留了。
“皇上,时将军回来了”贴身内侍唤了一声,“瞧着猎物还不少呢”
一阵马蹄声传来,时浅渡的高头大马在空中高高地扬起了前蹄,停在营地外。
只见她的马背后面,驮着数不清的猎物。
许多世家子弟和官员们纷纷上前,几乎把时浅渡团团围住。
皇上过去时,才主动让出一条道路。
鹿、野鸡、兔子甚至还有一只难搞的野猪。
若是这皇家猎场中有老虎、狮子之类的动物,任谁都会相信,她绝对能猎回来两头。
更可怕的不是这巨大的数量,而是所有猎物,几乎都是被刀伤一刀致命的。
不是用弓箭数次攻击,而是刀刀致命。
“时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功夫啊。”皇上率先鼓掌。
群臣也跟着鼓掌称赞。
一时之间,热闹得超乎想象。
池慕白心知自己这样的身份,不能在此时打扰。
他心想着,狩猎一个时辰,将军一定口渴了,便回到营房中,去为时浅渡备水。
“喂,哑巴。”
听了十几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果然看到了他的大哥池兴然。
他微微点头示意,算作打招呼。
池兴然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大咧咧道“你跟没跟时将军提起我的事那天父亲去旁敲侧击了一下,时将军好像反应不大,你不会连这么点儿事情都做不好吧”
说到最后,还有些嫌弃埋怨的意思。
池慕白听出他话里的埋怨,蹙蹙眉头。
他不喜欢大哥的态度。
“你还皱眉头不是把,你真的连这点事都没办成时将军不乐意帮你不会是你技术太差,叫她不满意了吧。”池兴然嗤笑一声,那语气和笑容中,又多多少少掺杂着些猥琐,“不过说起来,像她那种一个时辰都能杀那么多猎物的强悍女人,在身下究竟是什么滋味你要不跟我讲讲她一个随随便便会纳男宠进府的人,连你这种哑巴都能看得上,应该挺浪的吧”
池慕白狠狠地咬住牙齿,眼中少有的迸射出愤怒的情绪。
他快速拿起房间中的纸笔,写道时将军洁身自好,我说不愿她便没有随意碰我,你别胡言乱语不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什么这么长时间,你一次都没有伺候过她”
池兴然也生气了,他一巴掌拍开了池慕白的纸笔,眉头紧拧。
“你不会不知道自己被送去将军府是做什么的吧你哈,你可真是清高啊,我说我的官位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原来是你”
“什么洁身自好,什么你不愿她便不碰你,那是她根本就瞧不上你”
“你真是个没用的废物”
“也是,人家堂堂大将军,皇上都让她几分,又怎么会稀罕你这种低贱的臭哑巴话都不会说,又怎么讨好得到别人”
像是被人戳中了内心中最是恐惧的事情,池慕白紧咬着唇,眼眶一酸。
不是的
将军待他很好,会抱他,会在他耳畔轻声细语,偶尔还会亲吻他。
尽管,只是吻他的耳朵。
发红的眼眶中浮出薄雾,他恍然发现营帐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快步小跑过去。
将军真的是因为根本不愿碰他,才会那么轻易答应了他的请求么
留下他那张写满字迹的黄麻纸,只是作为证据所用么
一时之间,骑马时的一切欢悦全都消散,心中剧痛难忍。
像是在大哥面前故意做戏,又像是在证明着什么,他垂首,轻轻吻在了时浅渡的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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