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小说:桃杏犹解嫁东风 作者:起跃
    第九十三章

    入皇陵, 即便死了也要同他葬在一起。

    生前逃不过,死后还得同这个手刃了她奶娘、婢女、还有他夫君一家几十口性命的人同穴,永生永生呆在他身旁, 到了阴曹地府也得受他限制, 单是想想,铺天盖地的绝望便将她包裹了起来,似是溺水之人,透不过气, 皇后没再躲, 由着他抚上了后颈。

    皇帝习惯用指腹去描绘,十年了,他闭着眼睛都知道那图腾长在她身上什么位置。

    自北国开战后,他心头便没有一刻安宁过,每回夜里心惊,只要抚着图腾,便会安稳不少。

    彷佛那东西真能护自己平安无事,他依赖地捂上去,却意外地碰到了一片沟沟坎坎,还有些湿哒哒的黏糊。

    皇帝神色猛然一震,转身一把拉下她的衣襟,只见后脖子上一片血肉,惨不忍睹,哪里还有凤凰的图腾。

    皇帝大惊失色,“腾”一下站起身来,揪住她的领子双眼瞪如铜铃, 血丝都冒了出来, 先前的和气劲儿一扫而光, 恶狠狠地质问她,“怎么回事”

    皇帝皇后一脸死灰,“人人都说陛下爱臣妾爱的是后脖子上的这块图腾,可惜臣妾不信,今个儿便把它抹了,想瞧瞧陛下爱的是臣妾,还是图腾。”

    皇帝被她气得双眼发花,怒视着她,“你这个疯妇,你是疯了”完了一把将她推搡在龙椅上,转身便朝着王恩吩咐,“传太医,赶紧”

    “没用了,我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将那层皮刮了下来,神仙也救不了。”皇后凄然一笑,“陛下以后,再也瞧不见凤凰了。”

    皇帝咬着牙,气急了,回头拿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

    皇后被她掐得脸色通红,唇角却勾了一道笑意,哑着声儿回应他,“陛下说得对,我已作践了自己十年。”皇后似乎当真疯了一般,看着皇帝,满脸痛快之意,“你真相信裴大人不知道陛下当年对裴家做的那些事萧家大公子早告诉陛下了,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陛下是如何侮辱裴夫人,又是如何以天下百姓来威胁裴国公自尽,他忍辱负重多年,潜伏在陛下身边,就为了报仇,如此深仇大恨,陛下莫还天真地以为,他能放过你不会,等裴安一到临安,陛下将成为这天下人人讨伐的昏君,臣妾的这只凤凰毁了,陛下便再没有了庇佑,陛下要亡国了。”

    这疯婆子

    皇帝被她那骇人的话,惊得一身冷汗,恼羞成怒,手一用力,险些就要将她给掐死了,看着她脸色涨得青紫,倒是闭着眼睛也不挣扎,临了皇帝突然想起太子来,到底松了手。

    “蠢妇”皇帝骂了一声,将她搡在了地上,“朕出了事,你又能好过到哪儿去”

    皇后揣着粗气儿咳。

    皇帝还陷在她那一句惊恐的话语里,反应过来,又一把攥住她领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一脸诧异望着他,疑惑地道,“陛下不是一向多疑吗,萧大公子都告诉陛下了,陛下怎么就不相信呢”

    皇帝眉心一跳,可顾不得同她在这儿疯,“王恩,立刻派人去寻,朕要凤凰这天下一定还有其他人有,无论是谁,见着了都给朕带回来”

    裴安要来杀他了。

    这节骨眼上,找什么凤凰。

    稳住天下要紧啊,王恩跪在地上,“陛下,先见百官吧,裴安很快便会到临安,陛下乃真龙天子,圣主明君,又何须凤凰来配,裴安再嚣张,他也只是个臣”

    话还没说完,喘过气的皇后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毛骨悚然,皇帝额头青筋两跳,回头怒目看着她,“你真疯了吗,给

    朕闭嘴”

    “臣妾笑陛下,一辈子疑心这个疑心那个,到头来竟然没有一个忠心于陛下之人,都这时候了,陛下难道就没怀疑过,陛下身边有内鬼”

    皇帝眉头一蹙。

    内鬼

    皇后缓缓地看向跪在地上的王恩,笑着道,“陛下不曾想过,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这等人人背叛的局面陛下可还记得当初第一个说陛下是圣主明君,受上天庇佑,即便是输了也能挽回损失,极力劝陛下派兵的是谁又是谁在陛下耳边蛊惑,劝陛下杀百姓斩臣子,让陛下失了民心,成为了人人口中的昏君”

    皇帝本就是多疑的性子,心雷大作。

    四万兵马到底是如何被裴安策反,他心头早有了猜忌,裴安再有本事,人远在襄州不可能同朝廷的人密谋,定有一人在牵线

    一日之内,连遭了无数背叛,皇帝只觉一股凉意扫上后背,四面八方都藏着暗刀子在对着他,哪儿都不安全。

    皇后说话时一直看着王恩,什么意思,很明白了。

    是王恩

    不可能,他是跟着自己多年的亲信,可正因为是亲信,皇后说得那些话,除了他,便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劝他派兵,蛊惑他杀百姓,让他失了民心,回忆起之前他替自己出的那些主意,如今一看,确实个个都是将他推下深渊的馊主意

    皇帝眼色慢慢起了变化。

    连他也背叛了自己

    王恩怎么也没想到皇后会咬他一口,待反应过来,觉得简直是荒谬,“娘娘这话是何意”转头又看向皇帝,“奴才对陛下赤胆忠肝,天地可鉴,陛下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帝眯着眼睛,却不吭声。

    他这一迟疑,王恩一脸错愕,陛下是不相信他不由痛声唤道,“陛下”

    皇帝稍微有些动摇。

    皇后又一笑,“陛下要逃就尽快逃吧,晚一点渡口的船只,说不定就没了,想走也走不成了。”

    王恩脸色终于变了,抬头惊慌地道,“陛下,娘娘疯了,万不可听信她的挑拨啊”

    皇帝自来疑心重,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前瞻后顾,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早在北军攻入襄州之时,便让人做了两手准备。

    江陵是南国地势最好的都城,可当年他为何没有选在江陵定都,便是担心有今日。

    临安身后靠海子,一出事,他还能逃。

    这事他只告诉了王恩,也只有王恩知道,皇帝死死地盯着王恩,嘴角的一块皮肉眼见地抽搐。

    好啊,好得很。

    “他裴安给了你们什么要你们个个都对朕忘恩负义,谋逆背叛”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完全听不进王恩的求饶声。

    身后的架子上摆着一把剑,称为钦天剑,是当年皇帝登基之时,自己令人打造的一把铁剑。

    当初他对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此剑悬挂在勤政殿,以此来警醒自己,勤政爱民,不再让百姓饱受战乱之苦,要同众臣子携手治理天下。

    此时皇帝找不出东西泄愤,上前取了下来,走到王恩跟前,一剑刺进了他胸膛。

    背叛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都得死。

    王恩疼得说不出话来,蜷缩着身子,到死都不瞑目,吃力地抓住胸口被血染红的铁剑,抬头看着皇帝,满眼悲痛,“陛下,奴才跟着陛下从天府到临安,死里逃生,这条命都是陛下的,奴才怎可能背叛您,当,当心皇后”

    人死前,其言也真,那样的神色,终究让皇帝清醒了,

    皇帝眼前一黑,怒声吼道,“皇后”

    皇后冷静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反驳,没有辩解,冲皇帝一笑,“臣妾在。”

    皇帝见不得她这副态度,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睛一闭,倒退几步,手里的剑也松开,一时竟气得失了语,捂住心口,直呼,“来了,来人废,废后,将这疯婆子,给朕押下去”

    身边的太监早就吓软了腿,半天都站不起来。

    皇帝又大呼,“钱统领呢人呢”

    皇后不慌不忙,走到王恩跟前,“十年前,是你王恩一剑杀了我奶娘,今日你也算是自食其果,一辈子伺候这么个主子,到头来,死在了他的疑心病下,你不冤。”

    太监上前来拧她的胳膊,皇后也不挣扎,抬起头突然对着门外大声道,“看吧,这就是你们的陛下,一句挑拨,即便是身边的亲信,也能说杀就杀,今日是他王恩,明日就是你们。”

    皇帝狐疑地看着她,心头一跳,这才想起今儿自个儿宣召来的百官,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脚步缓缓地往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天子失德斩忠臣,屠百姓,抢臣妻,霸民妇,德不配位臣请陛下退位”

    “闭嘴,给朕闭嘴”皇帝一脚提开门,门外百官乌泱泱地跪了一片,齐声道“天子失德,德不配位请陛下退位”

    反了,都反了。

    “来了,来人”皇帝抓住一个太监的衣襟,直推搡,“快,快去,叫钱统领,叫禁军,护驾”

    太监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底下的百官继续道,“天子失德,德不配位请陛下退位”

    皇帝怒不可恕,可没东西再砸,当下脱了脚上的靴子,砸向人群,“一群乌合之众,平日里你们干的缺德事还少了如今敢来指摘朕了,朕是真龙天子,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朕退位”

    “什么真龙天子,当初若非裴国公将你赵涛接回临安,哪有你今日,可你赵涛猪狗不如,竟然做出那般龌龊之事,侮辱裴夫人,谋害裴国公,此等罪孽,天理难容”

    “天理难容”

    “昏君退位”

    从古至今,哪个朝代,会有百官求逼宫退位的阵势。

    皇帝到底是被这众人推墙的气势震骇到,心底生了恐惧,回头突然又抓了皇后过来,切齿问她,“你在干什么你告诉朕你在谋划些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裴安”皇帝痛声问她,“你是想让朕死啊,朕死了,你就能好了,你就能开心了他一个商户,值得你如此惦记,你跟了他多少年,跟了朕多少年朕同你夫妻十年,连太子都拴不住你的心”

    他生性多疑,自私自利,哪里明白何为感情。

    “陛下说得对,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可陛下忘了,同我先拜堂成亲的不是陛下,是我的夫君,张治要说荣辱与共,当也是我同我夫君,我被陛下囚禁十年,能撑到如今,便是为了今日,我从未忘记过我的夫君,也从未忘记过自己是如何进的宫。”

    皇后看着他眼里腾升出来的愤怒,目露怜悯,“像陛下这样的人,这辈子就适合一个人过,别再想拉我入皇陵了,我会活得好好的,太子也会”皇后凄然一笑,“不,他不是太子,他是我和夫君的儿,名叫添儿。”

    若说适才一波一波的意外为惊雷,如今这道,便是将皇帝当场轰得焦黑。

    太子,不是他的

    之前种种画面,从皇帝脑子里闪过,原来如此

    不是王恩,是皇后。

    不,她不配为皇后,她就是个毒妇皇帝耳

    朵一阵轰鸣,转头扫去,底下臣子交头接耳,乱哄哄一片,每一个人都在嘲笑他。

    他踉跄几步,掐住皇后脖子的手用了力气,这回是真心要杀了她,“朕先送你走,违乱皇室血脉,到了阴曹地府,下十八层地狱。”

    他手上的劲儿使了一半,救兵终于来了,钱统领和禁军行色匆匆赶了过来。

    “陛下,宫中混入了贼子,少夫人被带走了。”

    “陛下,众多百姓围堵在城门口,要陛下交出少夫人。”

    “陛下,裴大人的人马,已过了建康。”

    完了,彻底完了。

    来不及了。

    恐惧一起来,也顾不上杀人了,皇帝手上猛然松了力,他姓赵,这天下是赵家的,留得青山在,总有一日他还会东山再起。

    他早就准备好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宝印他都放在了船上藏好了,等到避过这一阵,跟前的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护驾”皇帝连鞋子都忘了捡,让禁军护送,从勤政殿出来,一路到了东南门,上了提前备好的马车。

    坐在马车内,皇帝心头的恐慌还未平复下来,身后突然一群人追杀了上来。

    马车外一片刀剑声,这样的经历,莫名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同样是被贼子追杀,深埋在心的恐惧再次被拉了出来,皇帝一脸惊慌。

    登船只要登了船就安全了,皇帝揭开帘子,不断地催道,“快,再快点”

    马车到了渡口,天色已经蒙了一层黑纱,他备好的十艘大船,就停在滔滔海面上,雄伟壮观,人力财力都在。

    皇帝匆匆地从马车上下来,早年逃命留下来的经验,也不需要谁搀扶,动作麻利干脆,直往船上奔走。

    才走了几步,跟前突然被一群人堵住,赵涛心头一跳,急忙转过身,身后也一样,四面八方全是人,齐齐围过来,将他瓮中捉鳖。

    皇帝脸色一变,又见前面亮起了一道火把,光亮站在最跟前的人脸上,还没等皇帝反应过来,芸娘一笑,轻声问,“陛下,要去哪儿”

    裴家少夫人,她倒是真出来了。

    裴安回来了

    皇帝一阵恐慌,只呼护驾。护驾,可寥寥十几个禁军对着身旁数不清的贼子,犹如以卵击石。

    禁军护在他跟前,不敢轻易乱动。

    “陛下要走能逃去哪儿呢,海上凶险,漂泊下去也不知道能飘到哪儿,若是没找到个靠岸的地方,岂不是死路一条。”芸娘声音平缓,“陛下还是留在临安吧。”

    一个女人,她哪里来的底气留人,皇帝冲着周围的人怒斥道,“朕是皇帝,你们身为子民,就该保护朕,同朕马首是瞻,而不是跟着乱臣贼子造反”

    皇帝说完,周围的人不但没动,还点亮了手中的火把,个个朝他往来,脸上尽是讽刺之意。

    反了,都反了。

    “叛贼都是叛贼”皇帝颓败地往后一退,指着芸娘,“你姓王,王家乃大儒之后,从不会做出背叛君主之事,你也不怕玷污了你王家世世代代效忠君主的门楣”

    芸娘面色不动,声音清朗地道,“一代君主,被人人讨伐,不是造反,是平反。”

    到了这一步他还没想明白

    “陛下怪臣子不忠,怪百姓不认主,可陛下又做了什么陛下乃一国之君,不忧百姓之苦,任由外邦欺辱,一心同臣子玩弄心术,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算计你,陛下已经坐在了高位上,谁又能算计你,若是个明君,人人都能等到公正,将士能等到该有的封赏,子民的冤屈有处

    可诉,谁又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反动明君圣主呢”

    “当年我父亲王戎迁接替顾家军,驻守邓州,杀敌无数,拼死守住南国防线,可陛下是如何待他的”

    芸娘高声道,“是陛下故意泄露情报给北人,让北人将他们堵死在山谷之中,因为陛下认为只有他死了,北人才能泄愤,才能拿出条件同其谈和。”芸娘哽了哽,道,“我父亲,还有万千将士,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上,而是死在了自己皇帝的手上,至今,陛下心头可曾有过半分不安和愧疚”芸娘冷冷一笑,“当是没有的,陛下只会以为他们该死,你想着若不是他们要杀敌,说不定还能多太平两年,我也不指望能从陛下这里讨一个公道,你不配。”

    当年的的事情,被拉出来公然处刑,一国之君,竟然让敌军杀自己的将士,荒唐至极。

    别说明春堂的人,皇帝身边的十几名禁军和一直为他效劳的钱统领,也心声震惊,缓缓地看向皇帝。

    皇帝脸色苍白,“荒唐,荒唐”皇帝急了眼,“别听她谗言。”

    “是不是谗言,陛下心里清楚”芸娘继续道,“陛下不知道的是,父亲早就清楚陛下要让他去死,临死前保住了两千多名精兵的性命,这两千多名精兵东躲西藏,等了五六年,他们没回来找陛下报仇,而是一心念着南国的江河,想杀尽天狼守住国门,保护南国百姓的安宁。襄州被入侵,他们和曾经被陛下抛弃的顾家军,不顾生死,毫不犹豫地上了战场,如此一比,陛下,你哪里配了”

    芸娘的声音,有些嘶哑,话毕,周遭鸦雀无声。

    皇帝脸色苍白,惊慌地扫着众人。

    渡口人来人往,不只是明春堂的人,还有百姓,过了一阵,便有人愤怒地高呼,“杀死昏君”

    “杀死昏君”

    “杀死昏君”

    这会子什么天威,都没了影儿,皇帝吓得抓住钱统领的胳膊,“快,杀出去,送朕上船”

    钱统领却立在那迟迟不动,皇帝气得一脚踢在他身上,夺过他手里的刀,“让开,给朕让开。”

    所有人都没动,看着他发疯。

    “君不义,何来臣子忠,陛下的这一双手沾了太多的血,债务没清之前,走不了。”芸娘转头同身旁的钟清吩道,“烧。”

    钟清得令,转身将手中火把扔了出去,船只早被明春堂的人浇了火油,一沾火,瞬间窜起了火苗。

    待皇帝回过神来,海面上的火光已经映照进了他的瞳孔。皇帝一震,抬起头,他费尽心思打造的十艘船只,连同里面的财物,全被一片火海吞灭。

    最后的一道希望没了,皇帝连退好几步,眼中到底成了一团死灰,彻底地绝望。

    十几年前,他都能逃出来,这回却没逃掉,皇帝脚步趔趄,手里的刀,慢慢滑下来,跌落在了地上。

    芸娘让人牵出了马车,眼中神色清冷,“陛下,请吧。”

    皇帝一只脚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千辛万苦地逃了出来,如今又被押回了宫中。

    依旧是勤政殿,回到了那个让皇帝喘不过气的地方。

    芸娘一直守在殿门外。

    当初她回临安时,曾发过誓,定会替他将赵涛擒住,亲自交给他手上,如今人擒住了,只等他回来。

    海面上的船一烧起来,窜起来的火光夹着滚滚浓烟飘在天际,城门外都能看到,卫铭神色一震,“主子,是海湾。”

    裴安看到了,身下马匹再次快了起来。

    那日擒住了北国太子后,他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一下战场,立马点上

    了余下的一千多名裴家军跨上马背,赶往临安。

    到了建康后,裴安一刻都没停。

    知道她已受了赵涛的挟持,被关进了宫中,纵然赵涛没见到自己之前,不会拿她如何,但一想到她又被关进了院子里,心口便悬吊着。

    四周高墙禁锢着她,她又回到了之前她最害怕的日子,怕她难受,更怕赵涛狗急跳墙,不按常理,拿她出气。

    心中的担忧如转石堆砌起来,越积越多,脚下的马蹄子已恨不得一步就能跨到她跟前。

    到了城门,天色已黑。

    知道赵涛不会轻易让他入城,早早便让人做好了作战的准备,一里之外裴安便抽出了长剑,一副谁挡杀谁的架势,快上冲上去,谁知到了跟前,城门却是大敞开。

    数盏灯火挂在城门上,将城门照得通明,朝中百官立在城门之外,身后还有成千的百姓。

    裴安及时勒住缰绳,马蹄一声嘶吼落下,待他站稳,跟前的百官齐齐跪地,“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百官连呼三声,身后的百姓接着高声附和,“恭迎裴大人凯旋,恭迎我南国将士归来”

    南国大胜,杀退天狼,百官相迎,万民朝贺,本就是将士们凯旋该有的仪式。

    所有到过战场,以死坚守国门,守护着百姓安宁的将士,都是他们敬奉的英雄。

    “南人无懦夫”

    “我南国儿郎武威英勇”

    百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至敲起了铜锣。

    所有将士都没料到会是如此场面,锵锵铁血男儿,在战场上没掉一滴眼泪,却在这一刻热泪盈眶。

    他们的家国没有抛弃他们,百姓也没有抛弃他们,所有受过的苦难,流过的血,在这一刻,彷佛都值得了。

    裴安缓缓地将剑收入鞘中,牵了一下马头,看着跟前的百官和百姓,朗声道,“国公府裴安,凯旋所领将士,乃王戎迁王将军麾下的两千余户,此此战役,战死六百零九人,归来一千三百五十人。”

    他身姿挺拔,声音明朗。

    他不是奸臣,他是保护着临安平安的裴家郎君,是他们心中敬佩的少年郎。

    欢呼声和呜咽声顿时交错,这样的场面,南国百年来,还从未有过。

    跟前的道路被堵,裴安寸步难行,扬声道,“还请各位让一条道,容我去接少夫人。”

    他这一声,多少将人们中悲伤中拉了出来,一时啼笑皆非,所有人很快退开,替他和身后的将士们让出一条道来。

    裴安正要打马,身后一名官员反应过来,赶紧提醒道,“裴大人,少夫人在勤政殿,候着大人。”

    马蹄飞奔,到了勤政殿,他翻身下马,钟清上前接应,也不废话,“堂主可算回来了,夫人正等着呢。”

    裴安抬头,太远了看不清。

    只见金砖尽头的白玉台阶上,立着一人,廊下有风,艾绿色的披风,时不时掀起一角。

    一路快马加鞭,到了跟前,他的脚步倒是突然慢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分开时,还是初秋,如今天上已落起了雪花。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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