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政治和艺术
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其实依然和往常一样, 隔着一些些距离,不过袖口下的手又是握着的。
初挽的脑子里有些乱。
指尖上传来他不容拒绝的力量,带着些糙感, 但又足够温柔, 似有若无的酥麻让她的心尖都泛着痒,让她会忍不住沉沦其中。
不过望着远方的路,无声地走在街道上,她又会抽离出这种情绪, 格外地清醒。
她想, 这就是她这辈子的路, 是她选择的,会有他陪着。
这辈子的路, 一定可以比上辈子走得安稳吧。
曾经的她怎么会想到, 有一天,她能感受到陆守俨指尖的温度。
便是在能人辈出的陆家, 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日,这三个字是和权威的震慑联系在一起的,是需要家族中人仰视的。
现在, 他就陪在她身边,应该会成为她后半辈子的伴侣, 以及背后那座坚实的靠山。
陆守俨“你闷不吭声,想什么呢”
初挽想了想, 道“你多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
她低声补充说“你看, 那几位哥哥什么都说, 你却不和我说, 我觉得想问你什么挺难的。”
陆守俨“我看你和他们聊得挺好。”
初挽“是挺好, 比和你聊好。”
陆守俨便捏了一下她的手指头。
初挽笑了“不过有些我想知道的,他们未必知道吧,比如你进部队的事。要不你和我说一下你以前部队的事吧。”
陆守俨“也没什么好说的,枯燥无味。”
初挽“你可以说下你在越南的事。”
陆守俨“那个更没意思了。”
初挽轻晃了下手,她被他握着,这么一晃,他强悍有力的胳膊便被她摇来摇去。
她这样很有几分抗议的意味,像是在撒娇。
陆守俨眼神变得柔软“好,那我想想有什么可以说的素材没有。”
当下他想了想,到底是说起一些事,越南的地形,饮食,以及他们当时的艰苦。
当提到啃甘蔗的时候,他道“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甘蔗了。”
初挽好奇“我看你立了不少功,这些都是做什么得的,这个能讲吗”
其实这些事她大概知道,后来关于他的报道或者介绍都有,但那都是冰冷的官方的,且出于保密要求隐晦含蓄的,她便有些好奇,这些事如果由他来说,会是什么样的。
陆守俨听到这话,略沉吟了下。
初挽意识到了,便道“我就随口问问,不方便说也没什么,又不是什么正经事,本来就是随便问问。”
她想着可能有些要保密,不方便讲。
陆守俨却道“没什么,你如果想听,以后有时间慢慢讲给你。”
初挽“嗯。”
说着这话,他们已经进了胡同,陆守俨低声道“明天的安排,看你想做什么,明晚人艺有芭蕾舞演出,还不错,另外也可以去文物商店,我可以找人帮我开介绍信,到时候过去看内柜商品。”
初挽一听,自然感兴趣“我们能去文物商店”
她之前通过胡瑞秋也研究过文物商店的内柜,不过现在也懒得叨扰对方了,如果陆守俨能带着她去,那自然是很好,可以再去观摩下现在文物商店的情况。
陆守俨“当然可以。我明天去拿介绍信。”
初挽点头“好”
陆守俨“那明天白天你在家学习吧,先别学数学了,可以学学英语和政治,这些无论本科还是研究生都要考。晚上吃过饭,我带你去看芭蕾舞,后天就带你去文物商店内柜。”
初挽“嗯。”
这么说着话,两个人快到家门了,谁知道这时候,就见一个人影从院子里走出来,赫然正是陆建时。
陆建时左边眼睛下方有些淤青,头上也缠着绷带,一下子成了病号。
初挽乍看到这样的陆建时,也是意外,后来一想明白了,那天他喝醉了大闹,老爷子估计让人狠揍了一通,又把他扔到了院子鱼缸里,加上他自己瞎扑腾,磕磕碰碰的,伤到了。
陆建时看到陆守俨和初挽并排走过来,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现在陆守俨和初挽要成,但是现在看到这情景,还是觉得非常奇怪。
他清楚地记得,前些天七叔开着吉普车送他们几个侄子过去,那时候根本没七叔什么事,七叔就是帮衬着把他们送过去,还教育了他们一番,让他们好好在初老太爷跟前表现。
他当时还觉得七叔真好,什么事都为他们操心。
可是现在,七叔竟然和初挽好了,他心里就不是那个滋味了。
他开始想起来,七叔和初老太爷关系不错,七叔还特意过去给他们做饭,这让他觉得,也许是因为这个,挽挽才突然看中了七叔
不然他想不通
他又记起来那天过去羊儿岭,其实挽挽根本不想让七叔送,她显然不喜欢七叔,结果自己非闹着要过去找七叔,让七叔开吉普车送过去,那时候挽挽很不情愿。
当时他和挽挽坐在后面,也是有说有笑的,但是七叔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根本不理人。
他那时候哪想到,挽挽竟然选了那个她明明不喜欢的七叔
此时的他,看着对面这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七叔和初挽能搭配吗,年纪根本不合适,两个人差八岁呢
陆建时愣愣地这么看着,就听陆守俨先开口了“建时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陆建时一怔,看着他七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七叔抢了他媳妇,竟然还若无其事和他说话
陆守俨看他那样子,淡声道“天不早了,回去早点歇着吧,既然受伤了,那就好好养伤,过几天再去上班。”
陆建时忙点头,恭敬地道“好,知道了,七叔”
说完这个,他忙就要走进胡同,走了几步后,猛然意识到,自己怎么那么听话
应该发脾气,应该生气,这算什么,他抢了自己媳妇,当没这回事,还这么和自己说话
陆建时回头看,却见陆守俨已经陪着初挽走到了胡同里面,中间路过一处拐弯,陆守俨好像还伸手虚扶了初挽一下。
两个人距离很近,大概也就不到半米,这个距离一看就是很亲近了,是搞对象了。
陆建时看着这情景,一时说不上来的滋味。
在他心里,七叔就是七叔,怎么样都是他七叔,是他敬服的人。
而挽挽就是挽挽,就算不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和自己一个辈分的。
结果这两个人竟然仿佛开始搞对象了,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都接受了这种关系
陆建时就那么看着他们两个往前走,一直到拐进了四合院里,他心里还是一片茫然,说不上来的滋味。
而就在他最为心痛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如果挽挽真和七叔结婚了,那他应该叫挽挽什么
晚上吃饭时候,乔秀珺竟然也在。
上次她彻底弄了一个没脸,本以为会几天不见了,谁想到竟然还是凑边了。
她见到初挽进来,便笑道“挽挽来了,坐,快坐。”
说着,她又殷勤地帮衬着去厨房端菜,和冯鹭希说话,热情得很,陆建昭陆建静看到这情景,很是疑惑,觉得她都不像她了。
初挽倒是淡定得很,对此视若无睹。
她知道乔秀珺的心思,估计那天饭桌上听老爷子说了自己的本事,想着看看怎么从自己这里挖一个巧宗,好捞一笔,或者干脆想办法从自己手里把那个“明朝小盖罐”拿走,这样换一笔钱,就能帮衬娘家兄弟了。
她娘家兄弟就要结婚,这是大事,她没法等。
乔秀珺好一番殷勤,对初挽尤其热情,显然饭桌上的人都隐隐感觉到了,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上一次在饭桌上,老太爷和七叔都说得很明白了,谁也不去找挽挽帮着掌眼,底下人自然没人敢造次。
不过显然三婶是没太听得进去的,依然在那里笑着说“说起来,之前还不觉得,现在看,守俨和挽挽真是配,天作之合呢”
陆守俨听这话,仿佛没听到一样。
初挽便礼貌地冲乔秀珺点了一个头,不过也没说什么。
乔秀珺闹了一个没脸,便有些讪讪的,不再说什么了。
吃过饭,初挽在那里帮衬着收拾碗筷,乔秀珺凑过来“挽挽,我给你商量个事。”
初挽“什么”
乔秀珺“这不是前天听你说了你捡漏的事,我觉得这可真是好门路,我回去后,和我兄弟一说,我兄弟对你可敬佩了,恨不得拜你为师。”
初挽一听笑了“三嫂,你想多了吧,我可没那本事当什么人师傅。”
乔秀珺“有本事的人,到了什么时候都能耐其实就算不拜师,我这里也有一桩,想请你帮衬着,挽挽你给看看呗”
初挽“什么意思”
乔秀珺这次说起来“这不是前天听你说了这个,我和我兄弟一提,他觉得真不错,昨天就已经跑过去玉渊潭早市了,结果还真让他看到一件,人家说了,那是一个元朝的青花瓷,贵着呢以前被政府给收了,现在还回来了,人家急着用钱,不愿意卖给文物商店,二十块就给咱我想着,听你那意思,这不是青花瓷挺值钱,要是能二十块收过来,咱一倒手,不就是一笔钱”
初挽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就现在这市场,也不是说二十元捡不了漏,别说二十块,十块钱买个元青花瓷也有可能。
可关键是,懂得什么是元青花的,不会二十块卖,二十块卖的,他就没法张口说出元青花瓷了。
就河北各县城进北京的,他们铲地皮,喊街,五块钱收来东西,十块钱就卖,反正好歹能挣钱,别说元青花这种名词了,就是清朝的,他们就一直没闹明白雍正到底是溥仪的爹还是他爷爷。
那乔秀珺被初挽看着,只觉得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好像看穿了自己所有的心思。
她只好讪笑了声“挽挽,你帮看看,要是好的,我就买下来,买对买错,都和你没关系,就是让你帮忙扫一眼,可以吗”
初挽点头“可以。”
乔秀珺一听,惊喜不已“挽挽,你可真好,那明天”
谁知道初挽却道“三嫂,我们过去客厅,先和守俨以及伯父说一下。”
乔秀珺“什么”
初挽“我得先请示他们两个啊。”
乔秀珺“请示”
初挽有些无辜地道“那天饭桌上你也看到了,他都说了,不许我给人掌眼,我哪敢不听,现在我倒是想给三嫂掌眼,可是得和他说声,不然他回头恼了我,我怎么办”
乔秀珺嘴角一个抽搐,她看着眼前的初挽。
初挽“走吧,三嫂,我们过去问问。”
说着,就要过去客厅。
乔秀珺满心的不痛快,不过还是勉强笑着说“那还是,那还是先算了吧”
说完起身就出去了。
旁边陆建静凑过来,忍不住笑“挽挽你可真行”
初挽“就是说句实话而已。”
陆建静“我现在看出来了,你和七叔谈了对象,七叔把你捧在手心里,就这,你还好意思说他什么都管着你”
第二天,陆守俨带着初挽过去看了天鹅湖,是白淑湘表演的,白淑湘早在五十年代就曾经表演过天鹅湖,曾经为领导人称为新中国第一只白天鹅,之后更是出演了红色娘子军中的琼花。不过那十年期间她也受了一些苦,现在年过四旬的她重返舞台,听说这几年一直在国际四处巡演,备受欢迎,这次在人艺的演出,自然一票难求。
初挽并不太懂芭蕾舞,不过倒是也能欣赏这位艺术家舞姿所带来的震撼感,看得投入。
中间休息时,陆守俨略俯首“最近人艺的节目排得都不错,有几位知名艺术家登台,过几天还有盛中国先生的小提琴独奏,喜欢的话,我留意下演出场次。”
低醇的气息就萦绕在耳边,初挽低声道“偶尔看看就行了,我也不太懂这些,门外汉,看个热闹。”
陆守俨却道“你喜欢古玩,古玩也是中国美学艺术的结晶,古玩和舞蹈音乐,可能艺术表现形式不同,但是内涵和基本原理应该是相通的吧。”
初挽听这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她一直觉得他是铁血军人出身,之后走仕途,风纪扣一丝不苟那种,他一定是不懂风情细胞里没有半点浪漫,以至于连自己的妻子都要和别人私通。
现在她发现自己可能存在很大误解。
陆守俨感觉到了,看她一眼,没说话。
等演出结束出去,人比较多,陆守俨便虚握着她的胳膊,微护着她往外走。
等走出去,他才放开,不过两个人距离就很近了。
初挽想起刚才,笑仰着脸“你小时候都做什么我意思是四五岁时候,特别小的时候。”
陆守俨侧首看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初挽“好奇嘛我小时候的事,你都知道吧,你小时候的事,我却都不知道,这不公平。”
陆守俨扬眉“我还比你多吃了八年盐,你怎么不说不公平呢”
初挽哪想到他这么能讲道理“不带这样的我就是问问,你不想说就算了”
陆守俨这才道“我小时候就是随着大流混日子吧,你也知道我母亲在我三四岁时就没了,当时都是保姆和大嫂照料着,我们上幼儿园,瞎玩。”
初挽“我记得老爷子那里好像有张你小时候的照片,是去北戴河玩的吧”
陆守俨颔首“对,我们那时候幼儿园挺有意思的,会组织我们去北戴河,也看各种表演,也会有艺术家给我们讲课,当然也看过各种表演。”
初挽听着,便明白了,依陆老爷子的位置,陆家子弟上的幼儿园自然是顶尖最好的,说白了,那幼儿园里同学,估计一个个都是有背景有来头的。
他所谓的“随大流瞎混”,其实平时来往的没一个简单的。
初挽便道“怪不得呢,你从小就是被熏出来艺术细胞了”
陆守俨听这话,却笑了“这倒不是,那个时候挺小的,脑子里没那根弦,整天想着飞机模型大炮模型了。”
他知道她的疑问,也就解释道“没事多读书,读读伟人思想,就什么都有了。其实早在几十年前,伟人就曾经对艺术发表过一番论述,相当精辟。”
初挽“说什么”
陆守俨“他说,艺术的基本原理有其共同性,但表现形式要多样化,要有民族形式和民族风格。还说一棵树的叶子,看上去是大体相同的,其实仔细一看,每一片叶子都有不同。有共性,也有个性,有相同的方面,也有相异的方面。”
初挽听着,有些意外,不过也有些恍然。
陆守俨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以前是我们整个军区学习伟人思想的先进个人,倒背如流。”
初挽哑然,之后想起那天,在友谊商场台阶上,他给自己说要读资本论和哲学的贫困,忍不住笑了。
陆守俨垂眸看着她的笑,她笑起来眼睛里仿佛被揉了光。
他笑看着这样的她,耐心谆谆“挽挽,你无论考大学还是考研究生,思想政治都是必考。”
初挽微怔了下。
陆守俨“到时候我给你补政治。”
初挽顿时笑不出来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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