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柴烧窑
老布莱克回到家的时候, 已经是下午时候,他见到了自己家门外守着的客人,他热情地打了招呼。
那客人叫查理“你好, 我想知道, 你这里是不是有几件东方铜雕塑我非常感兴趣。”
说着,查理拿出来了报纸。
老布莱克笑哈哈“对对对, 这是我家, 这是我的”
查理一听,眼睛发光,他马上施展寸不烂之舌, 说起自己有个老父亲, 在越南战争中失去了双腿, 现在病重了,他必须买几件东方的雕塑, 来哄他高兴。
“我的父亲就像您一样的年纪,他就像您一样慈爱, 我多么希望让他欣慰”
查理说得声情并茂, 老布莱克也被打动了, 他叹息“如果我能帮你, 我一定会帮你,我很愿意卖给你。”
查理在心里笑了“我可以出不错的价格, 想想, 你也许能得到几百美金,甚至上千美金, 我为了我父亲,我愿意出很多钱。”
他掏心挖肺,卖力表演。
老布莱克摇头, 道“可是那几件玩意儿已经不属于我了。”
查理“什么”
老布莱克“我用那几个物件,换了一件龙的罐子,非常棒我太喜欢了那是来自中国的罐子,龙的罐子”
龙的罐子
查理震惊不已“什么龙的罐子”
在送走了备受打击垂头丧气的查理后,老布莱克的邻居拿给他一封信,他也就打开来看,一边打开,他一边念叨着“为什么要写信呢,奇怪。”
这时候,他看到了那封信的内容。
那是用中英文打印出来的,里面却是触目惊心的图片,以及一些介绍文字。
老布莱克翻看着那些图片,越翻越慢。
旁边邻居看到了“老布莱克,你怎么了”
老布莱克僵硬地抬起头。
于是邻居便看到,老布莱克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诡异的颤抖中,像是遭遇了莫大的打击。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老布莱克这样,好像所有的信仰瞬间被摧残崩塌了。
而此时此刻的史密斯先生,也从容地坐上了飞机。
坐在飞机上,他翘起二郎腿,悠闲地看着当地的旅游杂志。
结果,这个时候,他翻到了自己和老布莱克的合影。
他便笑了,摸着下巴,笑得非常满足。
他对自己太满意了,这个买卖实在是太棒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眸光落在一处。
他盯着那物件,看了半晌,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
木箱子,铜雕塑
史密斯先生看了半晌,陡然意识到什么“我要回去,我要回去问清楚”
初挽先联系了陆建晨,陆建晨现在住在学校旁边的公寓里。
到了他公寓后,她直接说“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你女朋友。”
陆建晨一个拧眉。
初挽“记住,就这么说。”
陆建晨“我没那胆子。”
初挽“我会在这里住天,这天我有点事要处理,一般不出门。”
陆建晨“那我,我去借住在我朋友家”
初挽“不用。”
她抬起眼,看向他“放心好了,我对你没兴趣,至于你,我也相信你的人品和你的胆量,你也不敢对我有兴趣。到时候我睡床上,你打地铺,我在这里住天,天后我就回国了,这期间,我就是你前来探亲对英语一窍不通不愿意出门的女朋友。”
陆建晨蹙眉,打量她半晌“行。”
陆建晨把她安置好后,她就让陆建晨先上课去了,她自己则是拿出那件兽首,并且打开自己的另一个包裹,从里面取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材料。
她先把陶泥涂抹在件兽首上,给它们改头换面,让它们完全变成另外一幅模样,之后再用胶水、白芨浆、松香和清漆调配了矿石粉以及颜料,涂抹上去。
这个工作大概花了她四个小时,等傍晚陆建晨回来的时候,就见屋子里乱七八糟,充斥着各样材料和奇怪的气味。
而就在房间中,安放着件陶瓷,那件陶器分别是狮子、羚羊以及一个奇特的怪兽。
他疑惑“这是什么”
初挽擦了擦手,道“清理一下吧,这些垃圾最好提到比较远的地方去扔。”
陆建晨挑挑眉“能解释下吗”
初挽“就是我自制了件陶瓷品,你觉得如何”
陆建晨“还行吧不过你做这个干吗”
初挽“带回国。”
陆建晨“”
接下来两天,初挽又在那陶器上用刀子雕刻了花纹,并用小火轻烤,等那些泥片半干后,她把其中的一些泥片阴干,重新进行修补,于是陆建晨看到,那件陶瓷品看上去精美起来,倒像是很不错的工艺品了。
对此,初挽自然是很满意,目前美国方面觊觎这几件兽首的,无非来自两方面风险,一方面是史密斯先生,一方面是那个查理,查理也就罢了,只是纽约的小文物商,掀不起风浪,但是史密斯先生还是有些门路的。
他和hf古董公司有密切的联系,如果惊动了美国顶尖的古董公司,那麻烦就大了,那些人真想阻止自己回国,是很有些手段的。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顺利通过美国海关的检查,而这种伪装,应该不至于被认出来。
她用手掂量了掂量,分量上来说,不会有人识破。
虽然那件兽首是用铜来打造的,分量要重于陶瓷,但是非常幸运的是,这几件兽首本来就是用来喷水的,里面都是空心的。
内空的结构减轻了密度,而自己添加的陶泥又增大了面积,这么一来,除非遇到专业的检测手段,不然没有人会怀疑这里面暗藏玄机,目前这件伪装过的兽首在密度上来说和陶瓷并没有很大差异,至少手感上不会引人怀疑。
最后,她又把一万六千美金直接留给了陆建晨“这些钱,我带不回去,先留你这里,你万一需要的话,也可以用,如果能帮我留着,以后再给我也行。”
陆建晨一听,脑子都要炸了“你知道这是多大一笔钱吗”
初挽“是啊,我知道,这笔美金我没法带着进海关。”
别说一万六千美金,就是一千美金,那都是很大的数目,都可能会被海关质疑。
她给陆建晨留下一万六千美金,剩下一千美金自己花了不少,现在手头还有四百多美金,可以带回去,这些钱应该不至于让海关为难。
她在做好一切预备工作后,终于拎着一个大皮箱子,背着她的小提琴和犀牛杯,前往美国洛杉矶机场。
在海关,她的行李果然被注意到,海关人员仔细检查了她的海关申请单,并对照了件陶瓷品,她自称是一位东方陶瓷艺术家,带着自己件作品过来美国参展的。
她甚至还向海关人员出示了自己往日的作品照片,以及参加的展览会信息。
在被好一番盘问后,海关总算放行,初挽登上了美国前往法国巴黎的飞机。
整个旅途平平无奇,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疲惫,相反,她的精神处于一种极度亢奋过后的平静中。
这让她想起了许多,比如当年她是怎么带着九龙杯飞回中国的。
她试着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让自己睡着,不过却根本睡不着。
其实醒着并没有什么用,她经过完美伪装的件兽首就放在飞机的行李舱中,不会有人随便去抢夺,而一旦发生什么特殊意外,她即使睁着眼睛,也不可能阻止。
她只能寄希望这是一个法制社会,她处于文明秩序的保护中。
她抵达巴黎后,转机,之后终于,在漫长的旅途后,她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入关时候,她并没有太被为难,海关人员只是对于她身上的四百美金提出了疑问。
她详细报告“我们参加考古研究会议,那个是有补助的,一天的补助费用是二十五美金,但是我比较节省,每天只需要一美金买面条,所以节省了大量美金外汇。”
这个回答听起来中规中矩,于是她被放行。
初挽拎着自己的行李,出了机场,这个时候,陆老爷子派来的车子已经停在机场外。
她上了车后,先让司机开到了自己的四合院,将件兽首和小提琴安置好,之后,才重新上了车,拎着自己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些礼品,赶过去陆老爷子那里。
这天老宅人倒是齐全,连陆建冉都来了,她带着儿子来的,儿子岁了,调皮得厉害,上窜下蹦的。
陆建冉看到初挽神情淡淡的,初挽也没什么多余表情,反正大家彼此不待见就是了。
陆老爷子见到她,自然是高兴,他已经听陆建晨提起来,说这次初挽去了美国,宣扬了东方文化,他还拿出来一份考古学专业报纸“上面说,你为西方社会开了一扇东方考古的窗口。”
提起这个,陆老爷子自然是欣慰又感动,觉得她太有出息了,一时又让大家都向初挽学习。
因为陆守俨不在北京,陆老爷子不舍得让她回去,当晚就干脆住在四合院里了。
初挽其实也不太想回去,她在美国经历了那么多事,感觉现在整个人的心都没踏实下来,她需要一个地方,让她能安稳地平息自己的心情。
而陆老爷子这里,带给她强大的安全感,让她觉得稳妥。
第二天,她在陆老爷子书房给陆守俨打了电话。
乍听到他的声音,是恍如隔世之感。
她突然发现,当自己重生,回到十九岁,回到太爷爷身边的时候,其实下意识丢掉了那个骨子里已经足够坚强成熟的自己,她在放纵自己,享受人生,她在渴望得到来自长辈的爱,也在试着用一个小女孩的心态去得到爱情。
也许曾经那个足够成熟的她,心里一直住着这么一个小女孩,这种重生只是给了她一个足够的理由去放纵自己罢了。
但是当她孤身前往美国,在一个陌生环境中去面对她上辈子曾经面对过的,那里和中国八十年代截然不同的语言环境和氛围,以及更为接近她十几岁时的现代化感,让她找回了昔日的感觉。
她的人生便瞬间拉到了十几年后,那个已经被武装起来的她。
话筒里,他的声音温醇好听“怎么了,挽挽是累了吗”
他显然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在电话里这么问。
初挽想了想“这次去美国,干了不少事,确实有点累,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
陆守俨略沉吟了下,道“那你先休息吧,回头我再给你打电话”
初挽其实是想和陆守俨说说话,但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脑子还停留在九十年代后期的氛围中,还端着她十多岁的冷漠和世故,一时做不回那个被陆守俨宠着的小姑娘。
她回来后,和陆家老宅长辈同辈晚辈说话,感觉已经有些累了,就是完全没有情绪再去应对什么。
而自己在美国做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法解释。
于是她也就道“那回头再说吧。”
挂上电话后,她其实又有些遗憾和愧疚。
她觉得陆守俨是想和自己说话的,而现在自己的态度实在有些冷淡。
只是,她确实提不起精神来,如果要勉强自己撒娇或者说什么,也未免太假了。
所以她到底回房去,简单洗了个澡,就先躺下睡觉了。
其实有些睡不着,脑子里很乱,上辈子的一些事纷至沓来,让她分不清这辈子和上辈子。
最后,她到底是闭着眼睛,在那乱糟糟中睡着了。
第二天,初挽感觉好多了,至少身体和精神恢复了许多。
不过她一时也不想做别的,便陪在老爷子身边,和他下下棋,说说话,消磨打发光阴。
这么说话时,陆老爷子突然问起来“昨天守俨说什么了”
初挽“也没说什么,就聊了下最近情况,他最近挺忙的是吧”
陆老爷子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笑道“是挺忙,他现在到了地方,不容易,焦头烂额的。”
初挽听着,想起昨晚的电话。
他工作辛苦,估计也忙得厉害,但是那些辛苦,自然也不可能在电话里和自己说。
不是刻意不提,而是千头万绪,电话里那么言两语说不清楚,起了一个话头,说不清楚,白白让人担心,于是干脆就不说,她完全能理解这种情况。
不过这样肯定也不合适,昨晚没说几句话就挂掉电话,终究有些伤人。
她想着,先把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处理,之后也没别的要紧事,无非是写论文,倒不如直接去找他,就去他那里写论文。
到他身边去,晚上可以抱住他睡,早上会被他叫醒,他会提醒自己每天喝牛奶。
这么一想,心里倒是好受多了,甚至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也有些期待起来。
她回到自己家里,重新把几尊兽首藏起来。
上面掩人耳目的装饰物,她倒是不着急去除,本身兽首就是铜器做的,这些陶泥并不会损害铜器,反而能起到保护作用,以后需要的时候,她可以再将那些剔除。
干好这些,她给易铁生打了一个电话,本来是想和他说说自己最近的情况。
谁知道易铁生一听到她的电话,马上道“你从国外回来了”
初挽“对,怎么了”
易铁生“景德镇那边有消息了。”
初挽“什么情况”
易铁生便把景德镇情况大致介绍了下。
那家窑口解放前就一直在正常经营,烧制瓷器,1956年公私合营时候,挂在了景德镇雕塑瓷厂下面,不过经营一直相对独立,在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是借用国营雕塑瓷厂的统一底款,烧制出来的567瓷也曾经辉煌一时。
现在随着大环境的经济体制改革,这家瓷器挂靠的雕塑瓷厂要实行私有化,而在私有化的过程中,这家窑房自然成了亲妈不要后妈不疼的累赘。
要知道从六十年代开始,景德镇瓷厂就从国外引进了烧煤气隧道窑,从焙烧坯件到装烧,再到冷却出窑这些工序都是连续的一条线,这样就实现了周期短大产量的机械化和自动化。
到了今年,又有几个国企陆续修建了以煤气为燃料的气烧隧道窑,甚至红星瓷厂还开始调试焦化煤气隧道窑了。
在这种改革创新的大背景下,这种历经数百年的老式窑房,大有被淘汰的气势。
张育新所在的那柴烧窑经营不善,最近一直处于亏损状态,工资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现在拖欠了半年工资。
本来即使拖欠了半年工资,那些窑工和师傅也是会坚持下去,毕竟是国有窑厂,大家觉得那是“铁饭碗”,哪怕铁饭碗不发工资了,也依然不可能下定决心离开。
结果最近那窑口负责人被公安局逮走了,说是私吞公款用于赌博养女人,这么一来,柴烧窑的工人炸了锅,嚷着要发工资。
可现在已经自负盈亏了,国有瓷厂根本不管,他们找到瓷厂,瓷厂说我们早就分家了。
到了这个时候,大家伙一合计,敢情这铁饭碗早就不是铁饭碗了,于是他们愤怒地包围了国有瓷厂,要求发工资,国有瓷厂的负责人也没办法,说理也说不清楚,就找了公安局抓这些闹事的,现在整个柴烧窑已经停下,大家闹得沸沸扬扬。
初挽“那就是说,这柴烧窑现在属于私有的,属于那位进了监狱的负责人所有”
易铁生“对,但是工人现在意识不到这点,他们也没有这个法律意识,所有的人都去国有瓷厂围追堵截了。现在当地政府也找上国有瓷厂,希望他们能尽快解决这件事。”
初挽听着,明白了。
其实已经私有化了,但是工人闹事,地方上不愿意闹出乱子,又因为国有瓷厂和这柴烧窑的历史关系,最后这烫手山芋还是扔到国有瓷厂手里,国有瓷厂估计也正犯愁。
初挽略“既然这样,那真是我们火中取栗的时候,国有瓷厂不想要,原本的窑头进监狱了,没人接管的话,这柴烧窑只能倒闭。”
易铁生“是,所以我也看时候准备介入,不过这里面也挺麻烦的。这柴烧窑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估计要堵住之前的窟窿,涉及到工人拖欠的工资,柴烧窑拖欠的各种原材料费用,这窟窿可不小,估计柴烧窑还没到手,咱们得先出一笔钱。”
初挽自然明白,所谓烫手山芋,就是因为这里面麻烦重重,她想了想“他们就没什么库存吗半成品或者制成品的库存”
易铁生“倒是有些,不过看上去也不好卖,现在国有瓷厂改革,各厂子都是以前囤积的库存,一个个全都在变着法儿往外卖呢。”
初挽想了想“你算着,要想堵住这个窟窿,盘下这口窑,接下来,我们要出多少钱”
易铁生“我估计前前后后得二十万吧,关键是我们就算得了这柴烧窑,后面烧一次就不少钱,工人工资不能停,每个月的花费也不小,除非我们马上能出利润,不然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扔进去,见不着回头钱。”
初挽“其实何止这些,我们要想打开市场,要想往前走路,全都是钱。”
她手头也不过二十万块,加上美国弄到的那一万多美元,顶天了十万,也就能维持这柴烧窑半年,半年之后,她或者努力挣钱,或者卖物件。
那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她沉默地握着话筒,却想起来很多。
想起美国跳蚤市场上的中国瓷器,想起那个把她理所当然认为成日本人的金发女人,也想起上辈子见到的报道,那个坚守柴烧窑几十年终于倒下的手艺人。
她收敛了心神,终于道“铁生哥,我认为钱不是问题,就算我们的钱欠了点,但是我们可以拉投资,这个世上有钱很多,我们可以想办法。这柴烧窑,我们不用犹豫,你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
易铁生在电话那头也沉默了,最后终于道“挽挽,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是不是”
初挽“对,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下这口窑。”
易铁生“嗯,行,那我在这里,看着机会,随时准备下手。”
挂上电话后,初挽想了想,她把自己的小提琴拿出来,略收拾了下,之后给刀鹤兮打了一个电话。
刀鹤兮“小提琴”
初挽“对,我在南加州的跳蚤市场淘到的,上面刻着antoni stradiuari creonensis faciebat anno 1721,我看着应该是老物件,但是我看不准。”
毕竟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赝品太多了,这个未必一定是真的,自己也只是赌一个运气。
刀鹤兮“如果方便,你可以给我看看,我对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还算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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