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葡萄庄园的相会
刀鹤兮怔怔地坐在窗前, 他回想着初挽,回想着初挽说的话。
过了很久后,他终于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他明白, 那个人是他的生身父亲,血缘上的父亲, 不过他从未用任何语言的血缘字眼来称呼过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人在他眼里就是布鲁克。
布鲁克先生就是他的父亲。
电话响了七八声, 一直没有人接, 不过刀鹤兮明白,找这个人,他需要耐心。
他最擅长的就是在他失去耐心的时候,给他一点希望。
电话到底是被人接起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哑“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在美国多年, 但他的发音依然是标准的伦敦腔。
刀鹤兮便想起,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 听到母亲的声音,她也是说英文的,伦敦的语调,听起来, 那就是她的母语。
反而有几次她和自己说中文,竟然有些滞涩。
这让刀鹤兮再一次在心里否定了初挽的猜测。
但他到底是道“布鲁克先生,我想见她。”
布鲁克先生笑了“原因,请告诉我原因。”
刀鹤兮“她是我的母亲, 她身体状况不好, 我要见到她, 我不想通过大夫,我只想亲眼看到她的状况,怎么, 不可以吗”
布鲁克先生“当然可以,我现在给你两种方案。”
刀鹤兮“请说。”
布鲁克先生“第一种,你可以求我允许你见她,第一种,你可以写一个字条给她,问问她愿不愿意见你,如果她愿意,我无话可说,并且我不会阻止你们的母子情深。”
显然,“母子情深”四个字,充满了嘲讽。
刀鹤兮沉默了片刻,道“我想试试第一种。”
布鲁克先生“好,不过我建议,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你也知道,她很讨厌你。”
说完,电话便被挂上了。
刀鹤兮拿过来笔,在一番斟酌后,他写了一张字条,写了足足四五行字。
写完后,读了读,扔到了粉碎机中,重新写,这一次,只有十几个单词的一行字。
他把这个字条交给了大夫,请大夫转交过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递过去的字条竟然很快有了回应,这让他有些意外。
拿到手后,他略犹豫了一番,才缓慢地打开。
打开后,他看到上面用略显潦草的英文,写的是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
陆守俨又托朋友从hf展开调查了一番,甚至查了那位iia,但实在是没有任何线索,初挽难免失望,失望之余,又把希望寄托到刀鹤兮母亲这边。
刀鹤兮说要问问珐琅彩的来历,这是一个切入点。
当然如果她能见到刀鹤兮的母亲,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试着给刀鹤兮打电话,不过接电话的人却是addocks,addocks说话含糊,显然有些逃避,当问起刀鹤兮的时候,也只说刀鹤兮正忙着,初挽只能罢了。
这时候,国内文物局相关部门倒是给初挽打电话,他们已经拟请了范文西先生等几个文物界德高望重的老人,拟了一个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时的失物名单,其实主要是把德国博物馆陈列的那几件重量级中国文物给列上去,并赶赴德国,和德国博物馆交涉,希望请对方遵照联合国公约,将文物返回。
文物局将拟定的文物清单传真给了初挽,初挽看了看,竟然长达十几页,包括青铜器、玉器、瓷器和书画等各种名列,也包括珍惜石碑壁画等。
关键这还是匆忙之间整理出来的。
初挽翻看了一番,其中有一件商代青铜钺,这是商代“薄姑国”的遗物,这“薄姑国”原是夏商时期东夷方国中的一国,因为支持殷商后代,而被西周讨伐灭国,这上面的人脸纹饰据说是“薄姑国”的神灵,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珍稀瓷器、清朝郑板桥的墨竹图以及清朝“静宜园”的印玺等。
初挽看着这列表,心里也明白,只凭着一件日耳曼雕像,要想把这些都换回来,只怕是很难。
不过这件事关键是看一个理字,德国流失的是战争失物,自己无意中拿到,而德国博物馆里陈列着的,是他们当初从中国抢走的。打一个形象的比喻,自己是无责任第三方,而德国则是过错方。
其实说起来,德国在解放前就曾经归还了从中国抢走的天体仪、纪限仪、地平经仪和玑衡抚辰仪等古文物,解放后德国也曾经归还了三册收藏在德国莱比锡大学图书馆的永乐大典以及义和团旗帜。
就这点上来说,一切都是有先例可考的。
她现在手头很有一些钱,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完全可以考虑在友好协商的情况下,她可以添补一些钱,趁机让德国多归还几件文物。
现在文物价格还没有以后高,趁着这个契机,哪怕出一些钱,只要把尽可能多的文物给捞回来,都是值的。
以后中国文物在国际上价格水涨船高,三年一轮疯狂涨,别说放人家博物馆的东西人家根本不卖,就是万一卖了,那价格肯定和现在不同了。
况且,战争抢走的文物,时间越久,越是不可能归还了。
初挽便和陆守俨商量了下,现在文物局派出范文西几位教授前往德国交涉了,这个时候,如果德国博物馆能意会到这一点,大家当然可以坐下来谈谈。
陆守俨从一大叠的文件中抬起头,道“那是自然,不过我们先等等吧,等着他们先提。”
初挽笑了“好,希望他们的脑袋瓜子能尽快领悟到这一层。”
刀鹤兮突然给初挽打来电话,表示他们可以过去拜访下他的母亲。
这让初挽以为,本来他们调查了一圈,只觉得眼前都是迷障,犹如铜墙铁壁一般,他们很难穿过看清一切,没想到突然间豁然开朗。
刀鹤兮“不过因为我母亲身体不太好,不能受太多刺激,所以大夫的意思是,只能允许一个人进去探望她。”
初挽“没关系,只要能见到就可以,我听你安排。”
刀鹤兮“好,那到时候你们过来吧。”
这个结果自然让初挽激动,不过激动之余,她又觉得,一切仿佛太过顺利了。
以至于她昨晚那隐约的忐忑再次袭来,甚至开始想着,应该根本不是吧。
她摇头“我总觉得没那么顺利,不可能。”
陆守俨“以不变应万变,先见了再说。”
初挽点头“好。”
于是这天,初挽略做收拾,特意将头发整理了下,从发型上略有些像年轻时候的姑奶奶,她来的时候,还特意把姑奶奶的照片给翻洗过了,现在正好把姑奶奶和太爷爷的照片全都带上,如果她发现对方有一丝一毫像姑奶奶,就把照片给对方看。
或者可以先谈谈,拿照片试探,就算对方不是姑奶奶,兴许是当年琉璃厂认识的什么旧人,这样好歹能知道一些线索。
接下来,一切都是addocks负责和陆守俨初挽沟通,addocks表示,因为最近的治疗问题,大夫建议太太换一处环境,所以现在太太目前在位于圣塔丽塔山的葡萄庄园休养。
陆守俨查了查,这处庄园就在普利西马山南部,紧挨着一处叫做bueton的小镇,当下他们先乘坐飞机前往,之后由addocks亲自过来接了他们,驱车前去那处葡萄园。
路上,初挽大概试探了一番,也拿了照片给addocks看。
addocks扫了一眼那照片,道“初小姐,这个照片上的人和你很像,是你亲人吗”
初挽听到这话,其实心已经沉了下。
addocks显然是见过刀鹤兮母亲的,看起来刀鹤兮母亲虽然精神不好,但一直被精心照顾着,她年轻时候相貌和自己像,哪怕现在年纪大了,也应该多少有些相似,而addocks竟然丝毫没有任何反应,这就说明真的不像。
况且,刀鹤兮也对自己的相貌没什么反应。
她心里原本的忐忑再次扩大了,甚至开始感到绝望,不过到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道“是。”
addocks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初挽,见初挽不太想提的样子,便继续说起这处葡萄园。
陆守俨从旁问起刀鹤兮,addocks摸了摸鼻子,叹道“刀先生这几天身体不适,不过知道你们要来,他也在这里陪着,到时候会陪你们去见太太。”
初挽微点头“好。”
说话间,已经抵达了那处庄院,从车窗玻璃望过去,这里种植了大片的核桃树、橡树和紫檀树,田野郁郁葱葱,有当地的农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大片的葡萄园。
车窗玻璃半落下来,风中混杂了葡萄酒的甜涩以及海水的咸味。
车子经过山顶,在俯瞰到山谷广阔肥沃后,终于在一处欧式风格的铁艺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处现代农场风格的庄园,看得出占地面积颇大,下了车后,他们便被引领着上了一辆庄园内敞篷小车,绕过修剪成几何形状的草坪,绕过一处喷泉和雕塑后,来到了一处红木中式风格小楼。
addocks引领着他们往前走,穿过一道道门后,他们见到了等候在客厅中的刀鹤兮。
初挽乍看到刀鹤兮,也是意外。
才一两周时间没见,他好像削瘦起来,脸色苍白,紧抿着的薄唇略显干涩,一双眸子越发幽凉,幽凉到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神采。
他好像被什么抽干了。
初挽疑惑地望着刀鹤兮“鹤兮,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
刀鹤兮微摇头,淡声道“没什么,我很好,因为我母亲的治疗问题,你们需要等一下,大概半小时后,可以进去见她。”
说着,他看了看陆守俨,道“只能一个人进去。”
陆守俨颔首“我知道,addocks已经和我们讲过了”
刀鹤兮“我陪你们一起过去我母亲的房间,到时候挽挽自己进去见我母亲。”
陆守俨“好。”
当下刀鹤兮和addocks一起带着陆守俨和初挽上楼,这里的装修简洁而柔软,米蓝色金丝绒窗帘垂在地上,仿佛把外面来自海洋的风和葡萄园的阳光全都挡住了。
走廊里豪华而寂静,寂静到他们踩在松软羊毛地毯上的声音都很清晰。
陆守俨和初挽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气氛。
不过显然刀鹤兮和addocks对此习以为常,他们带着陆守俨和初挽,在穿越过长长的走廊后,又走过一道门,终于遇见了两位护工模样的人,对方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一切都静寂无声。
在这种氛围中,感觉呼吸都要收敛着,不敢大声喘气。
最后他们总算经过了一道米色木门,抵达了一处不大的房间,那仿佛一个会客室,不过看上去却太过简洁冷清。
他们到了后,旁边的淡米色格子落地帘被拉开一些,里面走出四个穿着白大褂医护模样的人,对方见到刀鹤兮,恭敬地颔首示意,刀鹤兮大致问了问他们情况,他们递上了一份记录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饮食睡眠血压血糖等情况。
刀鹤兮快速扫过,才望向初挽,道“我母亲就在里面,大夫会带你进去,我们在这里等着。”
初挽显然多少有些紧张,她看了陆守俨一眼,才点头“好。”
陆守俨从旁微颔首。
初挽跟着那位大夫走进那淡米色隔帘,里面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听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因为距离远,似有若无,她应该是在和初挽说话。
除了这些细碎的声音,会客室中很安静,安静到呼吸清晰可闻。
陆守俨拧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半晌,他轻轻皱眉,看向一旁的刀鹤兮。
刀鹤兮正抿唇沉默地盯着前方的垂帘,那垂帘因为之前初挽和大夫的经过而轻微摇晃着。
陆守俨开口,压低声音问“伯母一直住在这里吗”
刀鹤兮好像被陆守俨的声音略惊动了下,之后才反应过来,道“不是,只是偶尔会过来这里住,这里临海,空气比较湿润,大夫说有助于她的情况稳定。”
当下陆守俨也就随口和刀鹤兮聊了几句,聊了刀鹤兮母亲的身体状况,也聊了瓷语的生意,甚至说到他们的打算,如果顺利,他们会去一趟德国,彻底解决那把维京剑的问题。
回来后,大概两个月,他顺利做完培训结业报告,就可以拿到培训结业证书,准备回国了。
两个男人这么闲谈着,就见门开了,初挽走了出来。
陆守俨和刀鹤兮看过去,就见初挽脸上写满了失落,她走路的样子都有些有气无力。
她看到他们,摇了摇头,完全不想说什么的样子。
刀鹤兮见到这样,修长羽睫轻垂下。
这时,出来一位医生,他恭敬而低声地道“先生,太太说,她有话要和你说,请你进去一下,她现在正等着你。”
刀鹤兮有些意外,他怔了下,疑惑地看着医生。
医生确认地颔首。
刀鹤兮道“好。”
他迈步过去,掀开帘子,陆守俨和初挽已经准备离开。
刀鹤捏着帘子边缘,回首,看向初挽,这时,初挽也恰好看向他。
四目相对间,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眼中清晰可见的失望。,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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