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Chapter 13 他们是同一个人……

    明琅主动提出了离婚。

    她居然主动想要离开他。

    沈澹月冷眼盯着明琅, 过了片刻才想起,他应该居高临下而又漫不经心地告诉她,他们根本没有结婚。

    反倒是她, 为了救他,孤身潜入生物科技, 试图从训练有素的安保部队手中救下他。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如此不平等。

    她怎么好意思主动提出离婚

    她怎么敢主动提出离婚

    他说, 他们是夫妻,不过是因为同情她, 想给她一个轻松的、不必再四处奔波的新身份。

    既然她不想要, 那就不要了吧。

    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夫妻。

    然而, 他却久久没有出声。

    因为这个说法,根本不成立。

    基地里那么多工作岗位, 那么多住所, 他随便给她安排一个新名字、新身份,都能让她过上轻松的新生活。

    完全没必要谎称“结婚”。

    明琅只是头脑平庸,并不是智商低下。如果他告诉她真相,她会迅速找到漏洞,继而质疑。

    而他无法解释。

    在这件事上, 他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

    比如,为什么要谎称他们已结婚。

    为什么要做出修改记忆这样卑劣无耻的事情。

    为什么要看她,为什么要吻她,为什么会难以抗拒她身上的气息。

    也许,他知道答案, 只是不想面对。

    就像他不想面对, 潜隐于体内的黑色阴影一般,只能压抑、压抑,再压抑, 视而不见。

    对了。沈澹月冷淡地想,他还有阴影。

    他并不是一个人面对这样的情景。

    明琅的下颌被他攥得生疼,不得不用力掰开他的手指,有些恼怒地解释说

    “我能感觉到,你并不喜欢我。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你同意结婚,但我们显然并不般配我觉得失去记忆,可能是一件好事,让我有勇气纠正之前的错误”

    我们显然并不般配。

    失去记忆,可能是一件好事,让我有勇气纠正这个错误。

    沈澹月眼神一冷,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难以遏制暴怒的情绪。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的确很不相配,她从头到尾都不符合他的审美。但这句话,应该由他宣布,而不是她来告诉他。

    沈澹月闭上眼睛。

    真想给她看看,她孤身潜入公司大厦的监控视频。当时的她,为了救他,是多么莽撞勇敢。

    不知道明琅看到那样的她,是否还能如此轻松地说出“离婚”二字。

    不对。

    沈澹月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当时,下属递来一段监控视频,问他是否认识上面的女孩。

    他侧头扫了一眼,目光随即定住,发现是明琅。

    下属说她疯了,一个人,没有后盾,没有外援,甚至没人帮她黑掉公司的监控录像,就这样潜入了生物科技的大厦,朝地下负七层赶去。

    地下负七层,他之前被监禁的地方。

    过了几秒钟,下属又说,弄错了,她是生物科技的特工。她的古怪行径,以及这段监控录像,很可能是生物科技制造的烟雾弹。

    是烟雾弹吗

    当时,沈澹月觉得不是。

    公司员工或多或少,都会对公司抱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愚忠。

    明琅也不例外,她至死也要保护他,带他突出生物科技的重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誓死效忠高科公司。

    仅靠喜欢,是不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

    这也是他修改她记忆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修改她在高科的记忆,她又会回去,继续为高科效力。

    但是,生物科技垄断了太多专利他可以删改她的记忆,生物科技也可以用ai对她进行反洗脑。

    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深深的憎恶,就是因为人和机器的界限逐渐变得模糊。

    有时候,人甚至连机器都算不上,只是机器上一枚小小的螺丝钉。

    然而,他却冷静而清醒地对她做了自己最厌恶的事情删改她的记忆。

    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正当的理由。

    明琅每看他一眼,他都能感到正义的表面被剥离,暴露出邪恶、恐怖、令人厌憎的内里。

    最关键的是,明琅潜入生物科技,这件事上有太多可能性。

    有可能是高科公司下达的命令,有可能是生物科技制造的烟雾弹。

    也有可能是她自愿前去救他。

    当时,他却根本没考虑前两种可能性,直觉是最后一种可能性,推掉了所有计划,前去生物科技救下了她。

    他本该全盘托出这件事,高高在上地欣赏她震惊且羞愧的表情。

    然而,他突然发现,一切可能是个误会。

    她成为生物科技的特工,可能并不是为了救他,而是高科公司下达的命令。

    就算不是误会,他也无法解释,她的记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卑劣的举动,包含了他最肮脏、最污秽、最阴暗潮湿的私欲。

    他永远无法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一时间,气氛沉滞,似乎连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

    明琅原本很确定,沈澹月并不爱她,跟她结婚,是因为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但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她忽然又不确定了。

    他露出了跟白天一模一样的表情。

    不同的是,白天的他冷漠阴沉,表情躁怒得几近狰狞;这一次,他则极力想要保持平静,试图平复骤然紧缩的脸部肌肉。

    于是,平静和躁怒交织,阴冷与温和重叠。

    银白色睫毛之下,他的眼睛甚至带上了恐怖的红血丝。

    怪吓人的。

    难道她想错了

    他们其实非常相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忽然提出离婚,确实不太好,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明琅想了想,正要摆摆手收回那句话,下一刻,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后背蹿起。

    就像一脚踩进了腐烂的烂叶堆里,惊醒了里面的毒蛇虫蚁湿冷的爬行动物开始顺着她的脚踝往上爬。

    明琅打了个冷战,下意识伸手一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但爬虫似的触感,确确实实存在。

    真的有一股阴冷的寒意从她身上蔓延开来。

    先是脚踝,然后是小腿、膝盖、大腿、髋骨她不由得头皮发麻,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掌心渗出黏腻的冷汗。

    什么玩意儿

    那什么量子鬼魂吗

    明琅咽了一口唾液,抬眼望向沈澹月。

    沈澹月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没有移开视线。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已恢复平静,只是眼中仍然爬满了可怕的红血丝。

    这种古怪的平静,让他看上去比躁怒时更加危险。

    明琅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肩膀。

    沈澹月看到她的动作,忽然微微一笑“你确定吗”

    “确定什么”

    “离婚。”他说。

    随着这两个字落地,明琅只觉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似乎有无数只冰冷的鬼手,从后面伸出,无声无息地扣住她的脖颈、双肩、腰部令她动弹不得。

    “但你肯定感觉到了,”他语气平缓地陈述道,“这个地方很不正常,到处都是脏东西。”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你会立刻被他拧断脖子,就像你拧断别人的脖子一样。”

    话音落下,明琅脖子上的那只鬼手倏然收紧。

    她条件反射伸手向后探去,却仍然什么也没摸到。

    鬼手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

    她却能感到那只无形无色的手在慢慢加重力道。

    仿佛逗弄她一般,每当她感到难以呼吸时,那只鬼手就会猛地松开,然后重新收紧。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明琅拼命呼吸,上下摸索自己的脖颈,试图找到那只作恶的鬼手。

    然而,摸不到,无论如何也摸不到。

    难道对方真的是鬼

    她眨了眨眼睫毛,抿紧嘴巴,终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沈澹月无声地审视着她。

    对,就是这样。

    她不是很厉害么。

    健康、野性、勇敢、莽撞。

    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人厌恶的生机。

    她可以在两分钟内拧断十个像他一样高大男性的脖颈,却无法反抗他。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他可以轻易保护她,也可以轻易杀死她。

    这种差距,令他心底涌出强烈的愉悦。

    就像那晚,她向他求救,他的神经末梢兴奋到震颤一般。

    沈澹月低头喝了一口白兰地,换了个坐姿,等她向他求救。

    明琅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只是紧蹙着眉毛,徒劳而愚蠢地摸索着自己的脖颈,试图自救。

    沈澹月盯着她涨红的脸庞,眼神逐渐变质,从冷静变得烦躁。

    她为什么那么愚蠢

    都说了是鬼魂。

    鬼魂怎么可能让她碰到

    她就不能向他求救吗

    只要她开口,他会立刻让阴影松开她的脖颈。

    她为什么不愿意开口向他求救

    明明她在梦中求救得是如此自然。

    等沈澹月回过神时,他已经往前一倾身,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明琅的脖颈。

    回到公寓后,他就摘下了手上的黑色皮手套,冰冷的指腹直接与她温热的皮肤接触。

    一冷一热,他的手指不禁轻颤了一下。

    就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

    沈澹月一言不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他的手指逐渐与阴影的手指交错,就像两个人同时钳制住了她的脖颈。

    阴影是他不愿承认的私欲。

    因为她,他与自己的私欲成为了共犯。

    太奇怪了。

    她凭什么让他那么做

    然而,他却低声说道

    “求我。我就让那个东西离开。”

    他在说什么

    沈澹月自己都不明白。

    明琅也不明白。

    除了最开始那一阵,脖子上的那只鬼手不再用力,与其说是想让她窒息,不如说是想让她难受。

    她现在就像穿了一件毛扎扎的高领毛衣似的,很不舒服,总想伸手去挠,但还没有到求救的地步。

    沈澹月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盯着她,眼神很冷,手指也很冷。

    但不知为什么,她感觉,他的眼中翻滚着非常灼烫的东西,似兴奋,也似欲望,喷薄欲出。

    但同时,他似乎也在恐惧什么。

    明琅心里莫名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能找到那个让他恐惧的东西,就能轻松拿捏他。

    就像现在,他轻而易举地掐住她的喉咙一样。

    明琅一直没有说话。

    沈澹月眼中灼烫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冷却了下去,重新变得烦躁起来。

    还是掐死她吧。

    她死了,那些无法解释的问题也会一起消失。

    他不必再掩饰什么,也不必再面对这个肮脏的阴影。

    更不会与之共同作恶。

    这么想着,他的手指却始终维持着不轻不重的力道,甚至开始摩挲她柔软的咽喉。

    后面的鬼手也覆了上来。

    与他的手指交错,重叠,浑然一体。

    两只手,一前一后,阴冷地包裹着她的脖颈。

    她不愿求救又怎样。

    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想到这里,沈澹月缓缓松开她的脖颈,手往上,轻抓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垂头吻上了她的唇。

    明琅刚摆脱那种毛扎扎的感觉,就被堵住了嘴唇。

    她痛苦地发现,沈澹月好像很喜欢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她,但他的喜欢也太古怪了吧

    她完全不懂他刚才在干什么,他就低头吻了上来。

    她做了什么让他想要亲吻的事情吗

    沈澹月却重重扣住她的后脑勺,吻得专注而凶狠。

    这么近的距离,明琅甚至能看到他冷色调的绿色虹膜,长而下垂的银白色睫毛,下颚轻轻地动着,做着吞咽的动作似乎是因为吮吸她的舌尖。

    明琅耳根立即红了。

    沈澹月看到了她红艳的耳垂,也看到了阴影的视线。

    阴影没有消失,始终站在她的身后,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耳垂,似乎想要亲上去。

    沈澹月顿了顿,另一只手捂住明琅的眼睛,抬眼看向阴影,冷漠而无声地吐出一个字

    “滚。”

    阴影消失了。

    沈澹月却感到“他”的视线,并没有消失,仍然锁定在明琅的耳垂上。

    他们是同一个人,共感,共情,共谋,共犯。

    阴影能感到他的欲望,他也能感到阴影的冲动很明显,阴影刚才的冲动,是亲吻她绯红的耳垂。

    沈澹月垂下银白色的眼睫毛,紧紧贴着明琅的双唇,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

    对他而言,明琅是个巨大的麻烦。

    她让他兴奋,让他失控,让他做出许多不可理喻的事情。

    现在,又让阴影生出了不该有的冲动。

    再这样下去,会发生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真应该掐死她。

    放开她的后脑勺,手往下,大拇指扼住她的咽喉,重重按住片刻,就能让她窒息。

    或者,一枪毙了她。

    枪套就在他的皮带上。他接受过极其严格的训练,从拔枪,到上膛,再到开枪,不会超过一秒钟。

    他只需要花一秒钟的时间,就可以彻底解决这个巨大的麻烦。

    他却下不了手。

    为什么

    为什么他在她的身上,总是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明琅开始觉得沈澹月不仅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

    他居然贴着她的唇,一边吞咽她的唾液,一边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什么,不能先松开她再想吗

    什么事情,需要吃着她的口水想

    明琅忍不住一把扯下他的手,轻巧地跳下吧台的椅子,警惕地瞪着他。

    沈澹月回过神,用大拇指轻轻擦了一下湿润的下唇,平声说“你跑什么。”

    明琅看着他的动作,后脑勺一阵发麻“你亲得太久了”

    沈澹月站了起来,面不改色“你没发现鬼不见了么。”

    明琅狐疑地说“难道”

    “是。”沈澹月的视线自上而下,轻轻从她被亲得红肿的唇上扫过,垂下白色睫毛,遮住晦暗不明的眼神,“你只有待在我的身边,才不会被他侵袭。”

    “”

    明琅半信半疑,觉得沈澹月在说谎,但她没有证据。,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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