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黑暗中,有人打开了强光灯,刺眼白光与无形热浪同时来袭。
谢黎毫无防备地被照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转过头,闭上眼睛,避开迎面直射而来的强光,全身上下的汗毛却还是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就像车灯里的鹿一样,在掠食者的注视下一无遮拦。
几十秒钟过去,强光才慢慢消失。
谢黎的视线却有些模糊了。
半晌,她才看清楚周围的布置这似乎是一个审讯室,四面都是森白冰冷的金属墙,正前方是一个监控摄像头,检测到她的头部运动,立刻转动对准她。
谢黎视力不错,堪比狙击手,一眼就看到了监控摄像头上生物科技的标志。
昏迷前的画面,如同转瞬即逝的灵光,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一切都串连起来了。
谢黎是个警察,她在追查一桩悬案,追查了将近三个月,最后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屿城郊外的一座森林公园。
很神奇,对吧
屿城是一座高度自治的城市,它不属于任何国家,也不属于任何种族,只属于生物科技。
坊间传闻,生物科技为了垄断农业和制药业,曾故意投放人造病毒,使枯萎病大规模流行,造成农作物和植物大面积死亡。
甚至有人说,蜜蜂之所以灭绝,也是生物科技一手促成的传粉昆虫的灭绝,不仅能让农作物产量骤降,也能让食物链骤然断裂。
当植物枯萎动物灭绝,人们再想吃到新鲜的蔬菜,肥美的禽肉,培育美丽的绿植,饲养可爱的动物,就只能去生物科技的官网订购。
在生物科技的官网上,你甚至能买到蜜蜂的授粉次数。
公司将一切都明码标价。
然而,他们却耗费数十亿美金,在郊外建起一座上千公顷的森林公园无论是造价还是占地面积,都远远超过了屿城的市中心。
这太诡异了。
一群无利不起早的鬣狗,为猎物修建了一座宏伟而豪华的森林公园。
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想利用这座公园,更好地进行狩猎。
谢黎看着平板上森林公园的图片,犹豫了片刻,还是穿上黑色皮夹克,走了出去。
破案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她只是想看看这座公园有多诡异。
然而,她刚走进公园,就后悔了。
左眼的扫描功能告诉她,公园里全是地雷。
激光绊发地雷。
只要激光感应到你的位置就会爆炸。
不像松发式地雷,还会给拆弹专家留一段表演时间。
谢黎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率却飙升到一百八。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想要快步离开公园,下一刻,却听见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哨响
麻醉枪发射的声音。
她后
颈一麻,
,
整个人都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再度醒来时,就坐在了审讯室里。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嗒、嗒、嗒”
审讯室的隔音效果一般都非常好,她却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说明对方想让她感到压力。
就像一开始直射眼睛的强光灯,都是审讯时的惯用手法。
作为警察,谢黎非常清楚审讯的策略。
孤立、施压、逼问。
都是最基础的审问技巧。
再过两分钟,说不定会有一个面相和善的公司员工走进来,给她端茶倒水,递上干净的热毛巾,博取她的好感。
她经常跟公司打交道,对他们的套路再熟悉不过。
果不其然,很快,金属闸门就轰然开启。
谢黎的眉毛轻轻动了一下。
来的是熟人。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长相英俊,面容温和而亲切。
谢黎认识他,他是生物科技研发部门的副主管,克雷格。
别看他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令人如沐春风,实际上不止一次被指控犯下一级谋杀罪。
然而,不管他被指控过多少次,最终结果都是“证据不足,无罪释放”。
谢黎每次看到他的笑容,都觉得毛骨悚然。
“抱歉,吓到你了。”他对她微微一笑,“又见面了,谢小姐。”
谢黎“请叫我谢警官。”
“好的,谢警官。”克雷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公司对警察一向尊重有加。你放轻松,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只是想问两个问题。”
尊重有加,指的是审讯室、手铐和焊死在地上的金属椅子。
“什么问题”谢黎问。
“你来这里干什么”克雷格说。
“查案子。”
“什么案子”
谢黎说“无可奉告。”
“这样可不行。”克雷格眉头微皱,“警官,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开始施压了。
谢黎端正坐姿,准备迎接下一个人的登场。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接下来,审讯室会再度陷入黑暗,然后另一个人粉墨登场,用强光灯反复照射她的眼睛,冷漠而机械地审问她。
一旦她拒绝回答,就会被电击。
等她撑不住时,克雷格才会继续施展他的怀柔手段。
事态发展却稍微超出了她的预料。
审讯室的警报响了。
这太奇怪了。
克雷格是研发部门的副主管,他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那就是研究所。
但研究所一般只有发生一级生化事故,才会触发警报器。
真的有那么巧吗
她前脚刚进审讯室,后脚研究所就发生了一级生化事故
不会是公司的审讯新套路吧
谢黎警惕地看向克雷格。
克雷格却没有看她,
转头望向审讯室的警报器,
脸色难看至极。
谢黎第一次看到克雷格露出这种惶恐不安的表情,仿佛接下来会发生极其恐怖的事情。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克雷格没有理她,甚至顾不上她还在旁边,就打开通讯器失控地怒吼道“我他妈才离开多久,你们一刻也看不住它吗”
“”
通讯器另一端,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紧接着是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仔细听的话,甚至能听见血肉内脏被掏出来的黏腻声,令人头皮发麻。
谢黎看着这一幕,不由面露疑惑,这到底是不是公司的新剧本
表演这一出给她看的意义在哪里,她又不会被这种剧本蒙骗。
十几秒钟过去,一个男人颤抖恐惧的声音才响起来
“它,它破解了菌根网络,它下载了数据库里的意识它在扩张,它在寄生,它想侵占整个研究所”
谢黎脸色微妙,心说演的吧,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刚被抓,公司就闹生化危机了。
她琢磨片刻,语气诚恳地说“你们别演了,我是不会招”
克雷格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出审讯室。临走前,他还不忘关上了金属闸门。
一时间,整个审讯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警报声尖利刺耳,刺眼红光不停闪烁。
谢黎坐在审讯室的金属椅子上,看着腕上的手铐,不知为什么,手臂上的汗毛莫名一根一根炸了起来。
是她的错觉吗
室温好像突然下降了一大截。
太冷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克雷格这么缺德吗
临走前,还把空调温度调低了。
谢黎缩了缩肩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过两分钟,就会有一支荷枪实弹的警卫队从外面经过谢黎可以听见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然而不到十分钟,脚步声就变成了惨叫声、骨骼断裂声和血肉横飞的可怖声响。
然后,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是危机平息了,还是警卫都死了
恐惧来源于未知。
现在,一切都笼罩在未知的阴影里。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否一场为她量身打造的精彩演出。
通讯器那头说的“它”,到底是什么
警卫是活着还是死了
克雷格去哪里了
审讯室的金属闸门还有可能打开吗
谢黎不知道。
她只知道审讯室越来越冷了,而且是一种诡异的冷头皮一阵一阵发麻,掌心不断渗出滑腻的冷汗,刺骨寒意顺着脊椎直
直地往头上蹿。
审讯室外,越来越安静,几乎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有那么一瞬间,谢黎甚至觉得,审讯室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未知的区域。
也许,那个“它”正一动不动地贴在金属闸门上,仔细捕捉她的心跳、呼吸频率,甚至是血液流动的速度。
不,不能再想了。
未知会激发想象,想象会催生恐惧。
她不能让自己陷入恐慌之中。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啪、啪”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脚步声显得僵硬而缓慢,仿佛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般,只剩下绵软的皮肉,没有任何力气,只能被什么拖着往前走。
“啪、啪、啪”
这真的是人能发出来的脚步声吗
谢黎不知道是自己的想象力太强,还是眼前这一幕太过恐怖。
光是听着这个脚步声,她就已经遍体生寒。
可她被拷死在了金属椅子上,无法逃脱。
她试着用力挤压大拇指的关节,想要硬生生挣脱手铐,但该死的克雷格把手铐拷得太紧了,几乎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哪怕她把大拇指掰断,也不可能抽出手腕。
挣扎间,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金属闸门外。
谢黎也停下挣扎的动作。
她竭力保持冷静,心脏却怦怦狂跳起来,每一声都震耳欲聋。
如果真的是“它”的话,“它”肯定听见她的心跳了。
这个想法刚从她脑海中闪过,金属闸门便已轰然打开。
外面没有生化怪物,只有克雷格。
克雷格脸色苍白,表情僵硬而呆板,一步一步走了进来。
谢黎注意到,他的眼轮匝肌完全停止收缩,仿佛某种不需要眨眼的爬行动物一般,面部肌肉僵冷到了恐怖的程度,手脚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组合在一起。
更诡异的是,他的腿关节也像某种骇人的爬行动物一般,是往前扭曲的。
不过,最让谢黎毛骨悚然的,还是他身上那种难以忽视的不协调感。
仿佛他的内部构造并不是骨骼与血肉,而是一种更加黏湿柔软的东西。
谢黎想到那个男人的话。
“它在扩张,它在寄生,它想侵占整个研究所”。
克雷格应该被“它”寄生了。
“它”很有可能已经寄生了整个研究所。
而她,是“它”最后一个目标。
所以,“它”究竟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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