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所派出黑翼去判决那位女公爵, 并没有引起守夜人们多少反应,他们更关注黑翼悄无声息的晋级那可是大魔鬼如果放到守护骑士团里,也已经是高位算了, 守夜人是进不了守护骑士团的,虽然他们同样守护,但骑士团可以于阳光之下接受信徒的欢呼与景仰,守夜人却只能在黑夜之中出没而已。
但即使这样, 谁又不渴望力量呢晋升之后待遇可就不同从前了,就连那些执刑者,对黑翼的态度也要恭敬三分,而不是像对低阶守夜人一样,明明嘴上说着他们是“为主守夜”,“同是兄弟姐妹”, 目光里却会漏出非我族类的本能的反感与防备。
所以这阵子,没出门的守夜人们谈论的都是黑翼, 而他们的圣女们则谈论着伊丽莎白, 羡慕着她的好运气。
尤兰不在这个群体当中, 她对于守夜人毫无兴趣,更不想沾什么光。
她站在楼梯边缘, 像个影子一样把自己隐蔽在角落里,静静听着下面的动静。
黑翼晋级对她毫无意义, 事实上守夜人的晋升对于任何圣女都毫无意义,有意义的是她晋升了。
是的,就在五天前,她的新守夜人毒液喝得醉醺醺的走进房间门,对着她抱怨自己没能分到一个合意的圣女,不能像黑翼那样顺利晋升的时候, 她晋级了。
那一瞬间门的感觉是如此清晰,隐藏在体内的力量像波浪一样涌动,就像村子旁边那条小河,每年春季来的时候,水流就涌起小小的波浪,顶破了河面上的薄冰,挟带着春天的气息,漫上河岸。
在晋升的瞬间门,尤兰感觉到自己久违的春天又来到了毒液不能晋升,那是他的无能,而被他倍加抱怨的她却晋级了,这证明妮娜的话是对的,圣女的价值并不是用来给守夜人延长生命的,她们自有价值,她们能有力量,她们不是一件物品和工具,她们也是被神所眷顾的人
哦,真对不起,她早就不信神了呢,所以请神不要误认为她很感谢祂的眷顾,她只不过是拿那些神官们说过的话来打个比方,假如让神误会了,那可真是对不起呢。
尤兰在心里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就把注意力又转回了下方。晋级给她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增长,还有一个新的方向她发现自己的骨头,原来也能“听”到声音呢。
比如说现在,她就能“听”到下面的人在说什么。
这真的太奇妙了。尤兰的耳朵不太好,她有一只耳朵在小时候病过之后就听不太清楚了,但是母亲不让她说出去,因为怕她被定义为神弃者;而另一只耳朵,则是被大衮打坏的。
总之世界对她的耳朵来说总像蒙了一层薄纱,不能说听不见,也不能说听得见。但是现在,她“听”得清清楚楚的,不管是下面人低微的交谈声,还是软底鞋落在走廊上那几乎不发出声音的脚步。
“列文大人真的要用那个药那可是,那可是给守夜人用的”
“列文大人自有决断吧。毕竟他早就执掌了裁判所,可是一时不能晋级红衣主教”
听到列文的名字,尤兰就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哦,这也只是个比喻,毕竟她现在并不是靠耳朵在听。
“列文大人难道还不虔诚吗而且裁判所做了多少事啊,裁决那些堕落的贵族,消灭食尸鬼或者别的什么污染,连守护骑士团都没有我们做得多他们就只呆在圣城里,到了节日的时候穿着盔甲光辉灿烂地出来转一圈”
“咳,那有什么办法呢,列文大人毕竟出身”
“可是在主的面前人人平等,不说别的,那位苦行主教不也是平民出身吗”
“你太天真了,有几个苦行主教呢而且他成为大主教也有至少四十年了,去年才不知怎么忽然突破了而已。你看看七位圣徒里,有几个平民”
“这倒也是。”
“咱们平民,在血脉上就是不如贵族,这是没办法的事。”
“太不公平了不过,苦行主教可以,列文大人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列文大人决定要用那个药了啊。”
“我不明白,那个药是魔鬼”
“嘘你知道苦行主教是怎么晋升的吗”
“怎,怎么不是说他从长云领学到了一些啊”
“明白了长云领是什么地方他在那儿能学到什么”
“该,该不会吧”这个声音都有一点颤抖了,“难道长云领真的跟魔鬼勾结吗他学到的是魔鬼的知识”
“不要魔鬼魔鬼的,我们可是在双塔,你难道没见过魔鬼那你知道黑翼他是怎么晋升的吗”
“他听了苦行主教讲的那些所以那真的是魔鬼的知识真的能让魔守夜人晋升”
“同样也让苦行主教晋升了。”
“魔鬼的知识可以让神官也”
“所以说你真是天真不是魔鬼的知识也能让神官晋升,而是我们与守夜人,本来也差不了多少。”
“这不可能我不是魔鬼”
“你小声点谁说你是魔鬼了。我们跟魔鬼当然不一样,我们才是受到主眷顾的。但我们其实也只是运气好而已,你不会真觉得,守夜人是天生有罪吧”
尤兰倚靠着双塔那冰冷的墙壁,嘴角上翘,露出了一个同样冰冷的笑容真难得啊,双塔原来也有脑袋清醒的人呢,只不过即使这样的人,也仍旧觉得自己是受到主的眷顾,也是很可笑了你们究竟做过什么好事,值得被眷顾呢
下面的两个人还在窃窃私语。圣女们被训导不能乱走,所以她们日常都会呆在自己的房间门里如果是刚送过来,还没有守夜人的圣女,那更是被禁止离开房间门的。
当然,守夜人的行动相对自由一些,但双塔到处都铭刻着神术阵,当守夜人离开自己房间门的时候,便在神术阵的监控之中。
所以理论上来说,神官们说话是可以不那么小心谨慎的,当然,如果被列文大主教听见那肯定要挨训,但大主教一般是在南塔,没事不会到北塔来。
不过这种情况在妮娜来了之后已经有所改变了,圣女们渐渐也会走出房间门,但她们基本都只在二楼活动,又是最基础的信徒,像这样在楼下的小声交谈,她们是听不到的。
所以这两个神官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谈话,只不过他们从来都没想到,圣女也是会晋级的。
下面的两个人还在嘀咕“那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笨蛋我的意思就是说,如果那种药守夜人可以用,那么我们也能用。”
“可那是守夜人的魔晶啊”
“你管那是什么呢,能用不就行了”
那一个不说话了,过了很久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难道我们跟魔鬼真的都是一样的”听起来十分崩溃的样子。
他的同伴倒是很安然“你做执刑者的时间门还短,只见过几个守夜人疯狂的样子,那是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最后时间门了。其实在这之前,尤其是刚被挑进来的守夜人,也都是普通人的样子。而且他们都是各地的教堂找到的,虽然不是说全部,但至少有一半的守夜人,当地教堂可以确定,他们,或者他们的父母,跟魔鬼都没有任何接触。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被魔鬼污染的,他们天生就是这样,就跟我们天生就能成为神官一样。”
他拍拍对面人的肩膀“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的。守夜人也分脾气好的和不好的,你只要离那些不好的远一点就行了。当然,魔鬼终究是魔鬼,那些没有圣女的,或者到了最后快要疯狂的,还是要小心的。不过你只要时刻别忘记带着炼金锁,就没什么可怕的。”
“那,那”这位神官结巴了半天,终于小声地说,“那列文大人如果用了那个药,他,他会不会变成”后面的话不敢说了。
这个问题可太沉重了,他的同伴也沉默了半天才含糊地说“不会的,列文大人自然是有把握的。”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到了尽头,因为谁也不敢去追问,假如列文大主教真的变成那个了怎么办,所以只能听到两人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大概是出来闲聊的时间门已经太久,也该回去干活了。
二楼上,尤兰还在紧贴着墙壁,“听”着那两人的脚步声远去。她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着光,亮到有些骇人她听到了什么简直是天大的秘密如果外面人知道裁判所的大主教竟然在使用给魔鬼用的药,那会怎么样
对于“那个药”,尤兰也猜到了一点,应该就是裁判所里用来“帮助”守夜人提高魔力的那种炼金药剂,妮娜的守夜人似乎就曾经注射过,但因为他当时在疯狂的边缘与妮娜缔结了血契,所以也不能肯定他的晋升究竟是不是由于那种药。
但不管怎么样,神官使用给魔鬼注射的药剂,这本身就足够令人惊骇了,一旦传出去,整个教会都会被质疑
不过,尤兰那闪亮的眼神慢慢又暗了下来即使她知道了这个秘密,现在也没有办法揭穿,因为她既拿不到证据,又离不开双塔。
石壁已经被尤兰贴得有些温热了,她那颗躁动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妮娜说得对,不管教会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在她们有实力之前都是没用的。现在,她必须要好好学习,好好练习,好好团结更多的圣女。一两个人的力量不足,但所有的圣女不,只要大部分圣女联合起来,她们就有更多的机会在她有生之年,她一定能够正大光明地走出双塔,站在阳光下的
只是,如果真的有神,那么请祂保佑列文大主教,用药之后也变成魔鬼吧,那才是最有趣的结果呢。
列文大主教此刻正在北塔,并且在地牢之中。
其实按照他的计划,除了自己的心腹之外,绝不应该再有人知道他准备使用这种药剂。然而他掌握裁判所已经太久,虽然他仍旧觉得自己很谨慎,但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将双塔大教堂看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并且认为整个双塔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绝无例外。
人的骄矜傲慢有时候是自己意识不到的,并且它还会传染。列文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握,他的心腹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下面的执刑者同样如此,所以一件本该极其隐秘的事情,竟然就这样在“无意中”泄露到了尤兰的耳朵里。
不过列文此时并不知道,他正站在地牢门口出神。他的心腹牧师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大人,要不然还是”
“没有什么还是了。”列文声音低沉,“教皇活不了多久,我必须借着这次机会参与进去,但一个大主教呵”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教皇想推上位,可是他没有足够的武力。”列文盯着地牢,那里还有浸入地面无法清洗的血渍,“但裁判所有。只要我能有一个资格,就一定可以参与。”
他冷笑了一下“教皇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发现武力的重要了。他不惜修改教义,就是想在神学院里拉拢人才。不得不说,教皇这次倒是看准了。”黑翼就因为学了苦行主教讲授的知识,才晋升了大魔鬼,可见确实是用的。
但是太晚了。神学院里都是些低阶的年轻人,要晋升到高级还有的是时间门磨呢,教皇等不了那么久而他的裁判所,却是现成的。
教皇派于格的人来跟他联系,不就是想用裁判所的力量吗可以。但等登上了那个位置,以后能不能坐得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个只会种地的圣徒,甚至还不如教皇能够掌控天气,他靠什么握住权力呢
“但如果失败了”心腹不敢再说下去,因为最严重的后果并不是晋升失败。
“那就给我也准备一个圣女吧。”列文大主教淡淡地说,一步踏进了地牢,“我要在这里呆几天,外面的事情你要处理好好在近来也没什么事,只有面具和黑翼你盯住面具,那个妮娜实在让我不太放心。”
在列文看来,黑翼是没什么问题的。虽然冯特公爵已经成为天骑士,但黑翼也是大魔鬼了,等级上并不逊色。而且黑翼又不是去杀冯特公爵的,他只是要暗杀一个普通的女人罢了,哪怕就是杀不了,总可以全身而退的,毕竟现在他晋升之后的新能力,实在太适合暗杀了。
黑翼的想法跟列文大主教完全一致。
他蹲在一间门房子的房顶上,以蝙蝠的形象。
当然这个姿势跟普通蝙蝠的习惯不太一样,但黑翼实在不习惯真像蝙蝠那么倒挂着,所以也只能用蹲伏的姿势了。反正在黑夜之中,即使有星月之光,也很难有人发现屋顶上有只不太对劲的蝙蝠。
前方就是那个女公爵的居所,而黑翼这个方向,正好能够看到她的卧室窗户。因为天气炎热,这房间门又显然没有装调温的神术阵,所以窗户是开着的当然,窗帘是垂挂下来的,只留中间门窄窄的一条缝,并不能让人看到卧室里的情形。
但这道窗帘挡不住黑翼,他蹲在那里,目光跟随着几只在夜空中翻飞的蝙蝠,当其中一只从卧室窗前掠过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会出现一副有些模糊的图象,那是卧室里的景象。
黑翼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蝙蝠如何能够透过窗帘甚至墙壁“看”到另一面的东西,而他又是如何能够通过蝙蝠“看”到那些图象的。虽然这不妨碍他运用这种能力,但他觉得,如果能够搞清其中的道理,他说不定还有晋升的余地。
但是现在不是想道理的时候。黑翼闭上眼睛,把他通过几只蝙蝠看到的图象综合起来,卧室内的情形就如在眼前了女公爵在床上熟睡,她的床边守着一个女仆穿裙子的,而在门口的位置,还有一个男仆坐在椅子上穿裤子的。
居然有两个人守夜,黑翼倾向于那个男人极可能是个骑士,否则一位未婚的小姐,夜里怎么会允许男仆在卧室之中
当然,也有可能两人都是觉醒者,但女骑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顶多也就是个治疗者吧。
只要不是冯特公爵在,黑翼就没什么可怕的。他已经通过其它蝙蝠确认过,冯特公爵在隔壁房间门虽然离得很近,但毕竟不在同一空间门内,这就给了他得手之后及时逃跑的机会。
当然,还是比较危险的,因为冯特公爵是阴影血脉,所以在黑夜之中他也并不占太大的优势。
黑翼想了想,决定还是采用慢性方式。一下子抽干女公爵的血当然是最稳妥的,但对他自己来说就太危险了,不如种下一个诅咒,让她慢慢的枯萎而死。这样他无须逗留太久,甚至可能做得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就全身而退。
至于说这种诅咒是否能被治疗黑翼自信,大主教级别都无法解除他的诅咒。而以长云领现在与教会的关系,他们除非去圣城请那位苦行主教前来但从圣城赶到这里,时间门上来不来得及,那他就不知道了。
将一切步骤在心里预演了一遍,黑翼便像一只普通蝙蝠一般飞了起来。他靠近窗户,然后忽然化成了一道月光,融入了穿过窗帘缝隙的月光之中。
以他现在的能力,甚至不需要接触到女公爵,只要靠近她到一定的距离之内,诅咒就可以透过皮肤,进入她的血管之中。然后她的血液之中,那些红细胞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初时或许还比较慢,但当死亡的红细胞达到一个域值的时候,她的身体都无法支持正常的循环,崩溃就将开始。
真的要感谢苦行主教,教给了他这么多知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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