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168 遇好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柳贺回京已有几日, 却只去了一趟张府,期间天子并未相召,张居正也未告知他前程在何方。

    柳贺只能耐下性子在家中等候,不管怎么说, 天子应当不想让他当一个无业游民。

    趁着这段时间, 柳贺好好放松了一下, 不知不觉间, 他任官已有六年, 六年之前,他在此地大魁天下, 于官场上却是初出茅庐的新丁,而六年以后,一任翰林官, 一任亲民官,柳贺心态与过去已不可同日而语。

    等便等着,柳贺心中并不慌乱。

    在京城的节奏比在扬州时其实慢上许多,毕竟知府需事事关心, 而京官只需当好螺丝钉、尽好份内之责就足够。

    柳贺与吴中行、唐鹤征先约了一顿酒,这两位仁兄仍在翰林院与尚宝司干着,和柳贺还在京城时比,两人面上皆是苦闷“我倒宁愿与泽远兄一般外任亲民官,也好过在京中空虚度日。”

    吴中行与刘台关系不错, 刘台被贬谪后, 他胸中始终有一份郁郁之气。

    柳贺其实也注意到了,他虽远在扬州, 但与于慎行、罗万化等人多有通信, 从他们的信中, 柳贺能够察觉到他们对当下朝局的不满,与沈鲤对谈过后,这份感觉更加强烈。

    柳贺他们这一科士子都是张居正的门生,不好对张居正多加指摘,因而当吴中行出声言张居正恶行时,柳贺制止了他“子道兄,非礼勿言。”

    “泽远,你是正人君子,为兄却不是。”吴中行看了柳贺一眼,终是未说什么。

    吴中行当真佩服柳贺的涵养,人人都知柳贺是因筛落张敬修之故才被外放至扬州,好好的天子日讲竟因此沦落为亲民官。

    可对待张居正,柳贺始终以师礼侍之,吴中行从未听柳贺说过一句张居正的坏话。

    不过吴中行也很是佩服柳贺,他在翰林院中听得柳贺下扬州后的种种,胸腔内的热血似乎都沸腾了。

    在京时可为天子师,出京后又能庇护一方百姓,柳贺实现了许多读书人毕生的梦想。

    “泽远可知,这一科殿试后重开了馆选”

    柳贺点头“似是听说过。”

    万历二年那一科会试,坊间有传,因张居正长子张敬修会试被筛落,张居正一怒之下停了馆选,而这一科张居正次子张嗣修中了榜眼,庶吉士馆选又重启了。

    “今科会试主考为张蒲州,有他在,张嗣修想中榜轻而易举。”唐鹤征道,“我听闻张嗣修文才只是平平,他在会试前与沈懋学、汤显祖等名士交游亲近,据传都是恩师点拨,只为彰显张嗣修的才名。”

    柳贺道“沈懋学是今科状元吧”

    “正是。”唐鹤征露出讥讽之色,“若张嗣修胃口再大一些,沈君典这状元也未必能稳当,汤临川不就落榜了吗”

    汤显祖这一科会试虽未中,但眼下,汤显祖已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在大明官场上,官至宰辅及六部尚书者,时人常以籍贯代其名,汤显祖还未任官,世人已以汤临川称之。

    柳贺道“日后若是有幸,我也想与汤临川见上一面。”

    “此次汤临川落榜,据说也是未攀附恩师之故。”

    对于这样的情形,吴中行与唐鹤征皆是愤懑不已,但作为张居正的门生,他们天生就背负着枷锁,若如刘台一般去弹劾张居正,即便张居正名声扫地,刘台在士林中的名声也已经败坏了。

    “泽远你去向定了吗”

    柳贺摇了摇头“至今仍是未定,不过我既回了京,再过几日总会知晓的。”

    “依我看,泽远这般,要么就是有人压制着,要么就是你的去向仍有争论。”吴中行道,“泽远你人虽不在京城,可在京中的名气却一点不比在翰

    林院时低。”

    柳贺闷了一口酒“两位仁兄应知,这并未我愿。”

    他也想低调行事,可惜现实不允许。

    “我倒是乐意和泽远换一换,可惜”吴中行笑道,“若我到了扬州,只怕要被人卖了数钱,元卿兄恐怕还不如我。”

    “子道你这是何意”唐鹤征佯装怒色,“为兄定是比你要强一些的。”

    吴中行与唐鹤征是到后来才听说灶户集聚扬州府衙之事的,听说过后,两人都不由替柳贺捏了把汗,两人都是官家出身,自然知晓民变可能招致的后果,柳贺一个不慎,便可能引发师尚诏之祸。

    南直隶等繁庶之地民变之事其实很少,倒是常有士子喧闹官府,在这种情况下,官员如何处置便十分重要。

    两人心里将王焕骂了数十遍,柳贺明明将扬州府治理得不错,王焕之流却偏偏要给他造出一个民变来,其用心之歹毒可见一斑,好在柳贺顺利挺了过来,才没叫王焕奸计得逞。

    但仅看这一件事,也能知晓柳贺这扬州知府有多不易。

    不过现在的柳贺比之三年前更加沉稳,即便不知下一步在何方,他却仍是云淡风轻。

    吴中行不由想,从天子日讲被打发去治水的日子柳贺都熬过来了,不过区区等待而已,又何必太过慌乱

    柳贺却不知,他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朝野上下似是将他忘了一般,任他每日无所事事地在京中闲逛。

    柳贺任官后从未有过这么惬意的时候,他便不时去看看山水,听听小曲,再从书肆中借上一两卷新书来看。

    他成日在家,最欢喜的是妙妙,小丫头每日绕着柳贺转来转去,一天中午还叉了一只大天牛来和柳贺炫耀。

    柳贺“”

    若是在家的时候,他就和杨乡绅一道下下棋,不得不说,他老丈人的棋艺着实太差,柳贺已经装不下去了,再下下去他就要赢了。

    但这样的生活着实滋润,每日晒晒太阳读读书,官场上的一切纷扰似是都与他无关,时间久了,柳贺自己都觉得当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这一日,他仍在家中小憩,滚团懒洋洋地靠在他脚边,按人类的年龄来算,滚团如今也是风烛残年,柳贺县试之前已经养了它,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

    来京之前,柳贺原想让滚团留下来陪着纪娘子,纪娘子却叫柳贺将它带上,陪着妙妙玩,否则妙妙一个人在京中也是无趣,不过到了京里之后,妙妙成日捉鸟引蝶,滚团却懒懒散散的,只有在妙妙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朝她“喵”上几声。

    柳贺摸着滚团的毛,却听院外响起一阵叩门声,滚团耳朵先竖了起来,柳贺抬眸,就见管家匆匆跑至后院“老爷,宫中来了人,天子宣您进殿。”

    柳贺换了衣裳,行至正院,就见一青袍内侍正等候着,柳贺认出来,对方正是文华殿中提灯的内侍陈矩“有劳公公久候,不知皇上召见下官所为何事”

    陈矩道“柳大人到了便知了,天子与几位阁老、六部尚书等都在候着,柳大人快登轿吧。”

    陈矩看似什么都未说,实则什么都说了,天子与阁老、九卿姐皆在场,那至少也是大朝会的规模,叫自己去是要做什么

    许久不进宫城,柳贺只觉这一段路比以往长了许多,到了皇极殿外,陈矩令柳贺在一旁候着,之后殿内便传来宣召声“传,前扬州知府柳贺进殿。”

    柳贺越过立于朝堂的众臣,对着天子叩拜“臣柳贺见过陛下。”

    天子比三年前又大了一圈,见柳贺到场,他连忙示意柳贺起身“柳先生不必多礼。”

    柳贺起了身,忽听天子一连串发问“柳先生在扬州可还适应回京可有不便朕心

    中十分记挂先生。”

    柳贺都不知该不该回答,此时只听张居正轻咳一声,天子的提问立即停止,柳贺便躬身答道“臣一切安好。”

    柳贺进殿时众臣工只是冷眼旁观,见得天子此番作态,众人心中想法自是不同。

    柳贺离京已近三年,天子却仍这般牵挂于他,此前京中一直有传闻,说柳贺在扬州知府任上得罪了权贵,天子与内阁皆厌弃于他,如今看来,厌弃二字从何说起

    天子讲官有数位,可能遭天子这般惦记的,也只有柳贺一人罢了。

    柳贺候在一旁,就听张居正道“柳大人,你在扬州府上的任事,众朝臣仍有不明之处,请柳大人细说一二。”

    柳贺领了命,就听朝臣中一官员道“柳大人,自洪武朝起,盐事乃盐运司一府专管,柳大人牵涉盐事,似有地方干涉厘务之嫌,此风一开,各地人人效仿当如何”

    问询的是户科都给事中光懋。

    柳贺道“扬州府盐运之事仍归盐运,下官之所以纠盐事不正之风,实灶民受盘剥之困已久,且灶户专司烧盐,所涉盐务归盐运司,其衣食住行等仍赖地方。”

    光懋历任兵、户、吏三科都给事中,他与归有光最是相善,是一位堪称清正的言官。

    柳贺也知道,这位都给事中与张居正关系不错,尤其张居正最近开始推行一条鞭法,正需要一位用得趁手的言官。

    由他来发问,看似严厉,实则已经对柳贺手下留情了。

    过了一阵,又听一人问道“柳大人,你在扬州这一任,前都转运盐使、扬州知府、淮安知府及府通判、推官等官员尽数遭贬,是否是你柳大人太容不得人”

    这人柳贺不认识,但观其官服样式应当属勋贵,且此人在朝堂上站位在武清伯李伟之后,至少也是与李伟相善之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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