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养成少侠的蛊师

    “会看见的, 就算看不见,我也会陪着你。”

    林织的手指轻抚过戚禾的发丝,说了他想听的话。

    木桶里的水因为少年的动作而晃动, 水波拍打在戚禾的肩胛上。

    他感觉到林织的右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拥抱。

    躯体的热意随着靠近将他笼罩,随着退开远离。

    “放心吧, 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 我就不会抛下你。”

    林织拍了拍戚禾的肩膀, 抬手弹了点水珠在他脸上。

    点点热意顺着戚禾面颊滚落,带来微痒的触感。

    微冷的春夜, 情绪如絮朝着戚禾的心里堆叠,将这一切镌刻。

    戚禾抬手擦去了脸上的水珠, 对着林织笑着点头。

    这是他和林织相遇以来展露的第一个笑容, 让他稚嫩眉眼间少了几许愁绪,格外纯澈。

    林织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随后颇有些遗憾地说“要是我鬼叔叔还活着就好了, 你这眼睛他肯定能治。”

    “鬼叔叔”

    戚禾脸上展露了些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好奇, 对于林织口中出现的陌生事物感觉到好奇。

    即使看了不少书听了不少故事, 戚禾毕竟年纪还小,从没有自己出过远门,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 对于中原江湖不了解的充斥着神秘的蛊教也很有兴趣。

    林织挑拣着话题和他说, 避免他的思绪都处在仇恨中。

    “鬼医阎三更, 直到十几年前他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当然对于名门正派而言,他不是什么好人,因为他救人全凭心情, 他不收钱,有时候医好了人要留下些让人痛不欲生的后遗症当做诊费,当然如果是我出面的话,他肯定不会这样,不过可惜,他在我小时候就死掉了。”

    戚禾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收这样的诊费”

    在戚禾的认知中,医者会尽力地让患者痊愈,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奇怪的医师。

    “我也不清楚,可能和他的过去有关,不过没人知道也没人好奇,毕竟我们不是正道人士,做什么都不奇怪。”

    林织颇为戏谑地说,又挑了些记忆里的江湖事和戚禾说。

    戚禾听的专心致志,直至被林织叫起来才稍有些遗憾地躲进屏风里穿衣服。

    林织用内力烘干了戚禾的头发,将小孩带到床上,让他睡在里面,挑了灯上床。

    睡前林织探了戚禾的脉,戚禾的经脉通畅,是绝佳的练武奇才。

    戚禾有些忐忑地问“师父,我已经练了横断內功至第二层,会有影响吗”

    学武不能学杂,这是练武之人的常识,不同的功法有不同的招数,更有功法天生相克水火不容,学杂了容易混乱,轻则气血逆行,重则经脉受损,戚禾不知道林织要让他学什么,但他担心功法会冲突。

    “没什么大碍,你的经脉较常人更加坚韧宽广,没什么损害。”

    戚禾低应了声,看起来并不兴奋。

    林织在夜里看着小孩的脑袋,语气随意地问“不高兴吗”

    “高兴的,爷爷先前就同我说过,还说要把毕生绝学都教给我,如今”

    戚禾背对着林织,带着些许鼻音。

    林织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无声宽慰。

    戚家灭门的原因是个谜,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a给的资料内并没有提及,需要他自己去探究。

    戚禾到底还是个孩子,哪怕考量的再多也有疏漏,如果戚禾对于家里惨遭不幸的缘由一无所知,那他一定会尽可能地探寻,可无论是在小院里见面,还是他把他从棺材里挖出来到现在,戚禾一句都没有问过,甚至在刻意避免谈及。

    他不说,林织自然也不会问。

    于林织而言,戚禾知道比不知道更好。

    半夜,林织感觉到旁边的小孩在发抖。

    林织听见戚禾迷迷糊糊地喊疼,点了灯看见了戚禾略有些发紫的面庞,知道这是服用假死蛊丹的后遗症。

    他需要带戚禾回苗疆才能清除,他给戚禾喂了颗解毒丹暂缓他的疼痛,又封住了他心脉处的穴位避免余毒流窜,抱着冷到牙齿都在打颤的戚禾,让他贴着自己睡。

    戚禾梦见了自己在一片漆黑里寸步难行,冷风穿透他的身体,化为细针密密地扎着他的身体,他不知道他在哪里,可能在被母亲匆忙塞入的机关里,也可能在听不到一点声音的棺材里,怎么也动不了。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热源,紧紧地贴了过去。

    林织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后半夜戚禾像是被魇着了,一边发抖一遍嘴里小声地喊着爹娘和爷爷,他并没有哭闹,只是一声不吭地流着眼泪,湿意浸透了林织的衣裳。

    林织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能把戚禾抱得紧些,给他输送一点内力让他舒服一点。

    次日,戚禾有些昏沉地从睡梦中醒来。

    看不见之后他习惯用触觉感知周围,下意识地摸索。

    触及到温软的面颊让戚禾一惊,反应过来旁边躺着的是师父,戚禾慌张地收回了手,不敢乱碰。

    他记得他昨晚分明是背对着师父睡的,怎么睡醒到了师父怀里。

    戚禾有些难为情,因为视觉受限,他也不敢乱动,只能安静地等着师父睡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戚禾嗅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甜香,让难以形容这种带着体温的香气,只觉得很好闻。

    在戚禾碰到脸的时候林织就醒了,看了一会儿安静的小孩后,林织起身穿衣,让小二打水。

    等到洗漱好后,林织才叫装睡的戚禾起床。

    戚禾能自己穿衣服,束发却有些难,林织帮他打理好,牵着他洗漱,带着他坐到了桌前,吃着让小二送进来的早点。

    戚禾吃了蛊丹躺了几天,只能吃些清淡的,林织托小二买了不远处的鸡汤馄饨,又要了一笼虾饺,一碗粥,一碗豆浆,让戚禾挑喜欢的吃。

    戚禾拿着勺子捧着粥碗,林织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

    “也尝尝馄饨,只是白粥没什么好喝的。”

    林织拿下了戚禾手里的粥碗,用另外的小碗舀了馄饨分给戚禾。

    林织从前不会这样分食,即使家里没落了,也依旧会让他上礼仪课,加之他并不喜欢和人如此亲密,刚开始做任务时他这些习惯没有更改,还是后来一点点在情人面前做出改变,稍显亲密了些。

    而谢青最热衷如此分享食物,即使他不需要进食,谢青还是会给他购买食物,又仿佛觉得他手里的要更好吃些,总是要和他交换,说这样就可以尝到更多美味。

    林织不知道戚禾喜欢什么,便想让他多试试。

    他没问戚禾喜欢吃什么或者忌口什么,按照戚禾的性格定然只会说不挑食,不会要求太多。

    戚禾乖乖地捧着碗吃,他看不见,人又小,动作也慢些。

    林织吃完了也没催他,先去收拾东西。

    身为蛊师,林织身上的东西不少。

    他将瓷瓶打开,赤红色的蛊虫没什么精神地爬出。

    身为王蛊,它需要的精血更多,这几日林织并没有好好喂他,但今日不同。

    林织在手腕划了一个极小却深的口子,看着蛊虫爬入,王蛊餍足后飞快地爬出,原本有些艳色暗淡的蛊虫如今外壳已经鲜红,有些躁动。

    林织将它放回瓶内,给伤口洒了一点药粉。

    “师父,你受伤了吗”

    戚禾嗅闻到了血腥味,有些紧张地扶着桌子朝着林织走过来。

    “没有,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林织已经准备好了车,下楼的时候将戚禾背在背上,去找掌柜拿剩下的房费。

    掌柜还特别关心地问了句“您这弟弟怎么了”

    林织笑着解释道“没事,小孩子贪玩,腿摔伤了。”

    戚禾趴在林织的背上,装作气闷的模样,让旁人看不见他的脸。

    经过昨夜一同洗澡,戚禾也不觉得难为情了,趴在师父不算宽厚的肩上,神情放松。

    爹娘他们都说蛊教这种魔教多么没有人性,想来也不尽然,虽然不知道师父帮他的理由是不是一时兴起,但师父对他很温柔。

    “男孩子总是淘气些,一条街外的仁春堂刘大夫的医术不错,您可以带弟弟去瞧瞧。”

    “多谢。”

    林织道谢后离开,他做事习惯滴水不漏,哪怕有人来打听,也不过是一个哥哥带着脚受伤的弟弟,和眼盲已死的戚小公子没有半分干系。

    那日带戚禾出来时,他也早准备好了和戚禾身形相似的尸体,染了蛊毒换上了戚禾的衣裳。

    马车出城时,林织告知了戚禾一声。

    戚禾在马车内向后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死死握紧了拳头。

    爹、娘,孩儿一定会回来。

    二月,柳树枝上吐嫩芽。

    芜城离春沂不算特别远,马车大半日便到了。

    林织早在这里赁了个小院,带着戚禾进屋。

    戚禾磕磕绊绊想熟悉布局,林织牵着他坐在了屋内。

    “我们只在这里待一会儿,很快就走,你坐在屋子里等我,渴了有水,饿了有糕点,我出门一趟,等我回来。”

    戚禾点了点头,什么也没问。

    他耳力很好,听见了林织关上房门后,又合上院门的声音。

    手边就是糕点,戚禾没什么胃口,趴在桌上等着师父回来。

    天气渐黑,戚禾感受不到光的变化,只觉得林织出去了好一会儿。

    他听到了院门打开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然而不止有一道脚步声,戚禾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脚步声到院子里就听了,戚禾听见了林织的声音才松口气。

    “告诉我控心蛊的下落。”

    林织看着眼前寻常妇人打扮的女子,把玩着手上的银铃。

    他让人将女人引进了巷子里,准备好的毒粉让女子身体麻痹了一会儿,女子不敢暴露蛊师的身份,身上携带的东西并不多,在王蛊的威压下她的虫子不敢出现,在王蛊钻入她的身体后,她只能跟着前来。

    早在看见林织那一刻就面无血色的女人没说话,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林织手上的小铃铛,跪地哀求。

    “控心蛊早已被种下,我也不知被种在了何人身上,这件事绝对不会牵扯到寨子,我也可以用其他有价值之物同族内交换,只求您放了我。”

    “你应该知道当叛徒的下场。”

    林织自然知道控心蛊已经很难追回,但他要知道有价值的消息。

    女人当然知道,叛徒的下场就是最低等的蛊人,甚至不能算作人,只是试蛊的器具,只能在痛苦中被啃食完血肉死去。

    她没想到她还会被找到,明明控心蛊被种下王蛊就无法搜寻她的下落。

    “谁让你偷的,又给谁用了”

    女人不肯答话,只是求饶。

    林织晃了晃手里的铃铛,女人立刻腹内绞痛,手指在地面上留下坑印。

    林织开始报几日前在戚家的江湖人士的名字,女人猛地抬头,看着眼前容貌姝丽的少年,有些恐惧。

    少年生了一双柔和的眼眸,不笑也自然上扬的唇让他看起来似乎总带着笑意,哪怕在折磨人时也是如此。

    蛊虫啃咬血肉的滋味痛到女人发不出声音,她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听着耳边一个个名字,不停地摇头。

    林织没有得到答案,但从女人的态度里也能猜出就在这些人之间。

    林织没有太多时间耗在叛徒身上,为了避免小孩听到不好的内容,他俯身压低了声音。

    门内,始终在原地没有动弹的戚禾身负内力加上耳力极佳,听见了林织放轻的威胁之语。

    “带你回苗疆太浪费时间,不若将你饿上几天,然后将你的手指一根根砍下喂到你嘴里,手指不够了就是手掌,四肢都没了就从身上割,你说是你先把自己吃没,还是你肚子里的虫子先把你蛀空,要不要试一试”

    即使说着这样的话,他的声音也那样温柔,如同早晨让他吃那碗馄饨一般。

    戚禾按着有些翻涌的胃部,脸色微微发白。

    这个时候,他才清晰地感受了一些什么叫做魔教。

    爹娘往日关于魔教的话语又浮上他的脑海,魔头们杀人不眨眼,会生吃人肉喝人血,尤其喜欢小孩的肉。

    戚禾僵硬地趴在了桌上,从担心自己会被随手丢下,到担心自己会被随手杀掉。

    不会的,师父承诺过他。

    他要好好活着长大,还要为爹娘报仇。

    小院内,忍着痛楚的女人瑟缩道“我说,我说。”

    林织按住了银铃,等着女人开口,然而在下一瞬看见女人眼底的神色时他忽觉不对,还未来得及伸手卸掉女人的下巴,女人就已经吞下了齿关中藏着的毒药,不一会儿倒在了地上,已然断气。

    林织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轻轻摇了摇铃铛,让蛊虫从女人的鼻腔中爬出。

    “为了他人背叛族内偷盗宝物,如今又自尽保守秘密,真是忠心耿耿。”

    林织的声音里带着讥讽,他早有这个准备,倒也不是太在意这个结果,只是他得这么说给屋内的小孩听,以免戚禾认为是他杀了人,觉得他太残暴就不好了。

    林织将化尸水倒在了叛徒的身上,看着尸体被腐蚀。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走进了屋内。

    趴在桌上似乎刚刚睡醒的戚禾有些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眼眸无焦距地问道“是师父回来了吗,你忙完了吗”

    林织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看着他面颊上压出来的红印,说“忙完了,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

    戚禾的小手握着少年骨节分明柔软纤长的手,乖巧地说“师父决定就好。”,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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