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小说:奸臣的话痨婢女 作者:慕如初
    裴沅祯站在窗前,暖阳落在雕花楹窗上。他一只手负于身后,一只手伸向前。

    正在漫不经心地晒太阳。

    裴沅祯身姿颀长,靛青的道袍1直襟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玉冠高束,黑丝如瀑,衬得他侧颜轮廓白皙且精致。

    他手掌慵懒而缓慢地翻转,任阳光流溢其上。

    这一刻的裴沅祯不像个奸臣,气质干净得犹如从聊斋里走出来的书生。

    “喂喂”

    大壮抬手在沈栀栀眼前晃“看什么呢”

    沈栀栀收回视线“做什么呢”

    “我还问你做什么呢。”大壮说“你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后看什么。”

    沈栀栀没好意思说是在看美男,她把大壮扯到一旁,低声问“大人怎么突然回来了”

    “什么叫突然回来这是大人的府邸。”

    “不是”沈栀栀说“我正打算歇午觉呢,也没个准备。”

    以前见裴沅祯都是晚上的时候,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你好生准备,大人接下来估计得在府上待许久。”

    “待许久是何意大人不用上朝吗”

    “这我不清楚,我是听干爹说的。”

    大壮没空跟她说话,他今日轮值“不耽搁了,我去传膳。”

    “哎哎你干爹还说了什么”

    大壮摆摆手,走远了。

    沈栀栀四下看了看,这里人人都有事忙,好像就她挺闲。这会儿膳食还没摆上来,她也不能进去干等着。

    想了想,她走到廊下台阶,选了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坐下。

    “今日天气真好。”沈栀栀赞了句。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时,有什么东西凑过来,就在她背后,喉咙还发出嘶嘶的滚动声。

    沈栀栀僵硬地保持着懒腰的姿势不敢动,显得很滑稽。

    少顷,她小心翼翼开口“狗大人,你来了”

    她讨好地说“我今日来伺候大人用膳,顺便带了一包牛肉干孝敬你,想吃吗”

    斯哈斯哈

    “那我现在拿给你”

    她缓缓收回胳膊,然后解下腰间的布袋一甩,牛肉干甩出去老远。

    趁阮乌去捡牛肉干时,沈栀栀飞快地跑开躲在柱子后。

    不远处有侍卫瞧见了,走过来训斥“放肆你给阮将军吃的什么”

    “将军”

    侍卫严厉道“阮将军可是跟大人上过战场、取过敌人首级的,岂容你随意戏弄”

    沈栀栀真是长见识了,她知道裴沅祯权势滔天,但怎么也没想到连狗都能称将军。

    真真是验证了那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阮将军每日只能以生肉为食,你刚才撒的是什么莫不是想毒害阮将军”

    “没有没有,我给它吃的是牛肉干。”

    为了验证所说如实,沈栀栀忙从袋子里掏出一颗放进嘴里,囫囵道“真的是牛肉干,没有毒。”

    那侍卫半信半疑,原本还想再说话,但看见了什么,顿时恭敬地低下头,走了。

    沈栀栀奇怪,转头去寻,却只来得及捕捉窗边一闪而过的靛蓝身影。

    恰好此时,摆膳的小厮们次序来了,沈栀栀提着裙摆赶紧跑过去。

    到了门口,她先是探头朝屋里看,没见到裴沅祯身影。

    等小厮摆完饭菜,里头又变得静悄悄。

    沈栀栀深呼吸,蹑手蹑脚走进去。视线在屋内转了一圈,才发现屏风背后坐着个人。

    她默了默,小声喊“大人,吃饭啦。”

    裴沅祯没应她。

    “大人”

    裴沅祯还是没应她。

    她喊得这么大声,没道理听不见。沈栀栀两根食指对了对,兀自寻思。

    难道是朝堂又发生什么事令裴沅祯心情不虞了

    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不吃饭啊,这会儿都中午了。人是铁饭是钢,这是她娘从小教她的,即便天塌下来,也得吃饱才顶得住。

    想到此,沈栀栀再次看向屏风下那个坐着的男人。

    开口劝道“大人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若气死嘎”

    她口诀才背了两句,突然有个不明物体从屏风里破空飞出,精准地打在她脖颈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

    “嘎嘎嘎”

    沈栀栀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脖颈。

    她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

    沈栀栀缓缓低头,视线落在地上那个不明物体,是颗墨玉棋子。

    等缓缓抬起头时,屏风里的人出来了。

    裴沅祯嫌她吵,索性点了她的哑穴。但空气安静后,他反而看不进书了。

    他走到饭桌前坐下。

    沈栀栀捂着脖颈,直愣愣地望着他。

    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温润如书生,下一刻就动粗。

    少顷,裴沅祯懒懒掀眼,朝她看过来。

    他静默不说话,但沈栀栀机灵地读懂了他的意思。也顾不上嗓子了,小跑过去伺候。

    室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也安静得沈栀栀浑身不自在。

    她是个爱说话的,不说话难受。

    就如此刻,裴沅祯细嚼慢咽,而她在一旁干看着,实在不得劲。

    简单清了清嗓子,沈栀栀尝试开口。

    结果一出声又变成了“嘎”

    嗓子粗哑难听,像是有巨石堵在喉咙,每发出点音就要挪开巨石,又疼又费力。

    沈栀栀觉得丢脸,干脆闭嘴了。

    这顿饭约莫吃了两刻钟,沈栀栀伺候得手酸,想着等他吃完应该会解开自己的哑穴。

    哪曾想,裴沅祯像是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吃完饭径直起身走人。

    沈栀栀望着他绝情地消失在门口,不可置信。

    嘎

    她的嗓子呢不管了

    裴沅祯是真的不管了。

    接下来的几天,沈栀栀都说不了话。这期间,她又伺候裴沅祯用膳了两回,一回比一回殷勤恳切,就希望他能行行好。

    但裴沅祯几乎当她是空气,每次吃完饭就走人。

    沈栀栀敢怒不敢言。

    她去找大壮,比比划划地说了情况。

    大壮也没辙“你定是哪里伺候得不好惹大人生气,大人这是罚你啊。”

    沈栀栀点头。

    她当然知道。

    “既然是大人的惩罚,整个府上没人敢帮你。”

    “”

    “栀栀妹妹你还是忍忍吧,我帮你问过了,这哑穴过几日可自解。”

    “”

    陈管事来看过她一次,什么话也没说,耐人寻味地打量了她会,然后走了。

    就这么,沈栀栀“嘎”了五六日,嗓子才渐渐恢复。

    沈栀栀嗓子恢复这日,晴空万里。

    大壮给她介绍了笔生意。

    “上次栀栀妹妹让我帮忙的事我还记得,今日就带你去见这人。”

    沈栀栀高兴地问“是哪个院的小厮”

    “不是小厮,是侍卫,在明辉堂当值。”

    沈栀栀走路打了个趔趄。

    听到明辉堂,她有点心虚。生意做到了裴沅祯侍卫的头上,也不知会不会被他发现。

    见面的地方约在明辉堂东边巷子。这条巷子一墙之隔是祠堂,往南是渺德堂,往北去是后罩楼,也就是沈栀栀小院所在地。

    因此,鲜少有人来这。

    才进巷子,大老远就瞧见那侍卫等着了。

    走近后,沈栀栀才发现这人她此前见过,正是那日训斥她给阮乌吃牛肉干的侍卫。

    侍卫见到她显然也诧异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沈姑娘,”他开口介绍“我叫霍秉。”

    沈栀栀点头,问得直接“你喜欢的姑娘叫什么名字”

    霍秉也不扭捏“冯如意。”

    沈栀栀咂摸了下名字,飞快在脑海里搜索,实在想不起来是哪位。

    便问“她是哪个院的”

    “储玉院。”

    “储”沈栀栀一惊,小声问“你确定没弄错”

    储玉院的姑娘可不是婢女,那是裴沅祯的女人。

    虽说裴沅祯从未碰过,但既然住进了储玉院那就算府上半个主子。

    “沈姑娘”霍秉无比郑重地作了一揖。

    “实不相瞒,我与阿意从小相识,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后来两家长辈许了婚约。可天意弄人,我服役没两年,村里遭了水灾,我的家人以及阿意一家都不知去向。也就在去年,阿意入府后,我才得知她的遭遇。她双亲在逃难中亡故,又被人骗进青楼,最后阴差阳错入了裴府。”

    霍秉继续道“我与阿意情意相通,发誓生死共患难,如今同在裴府却犹如相隔天涯。”

    沈栀栀听了他这番话,触动之余也很是唏嘘。

    “可是她毕竟是储玉院的姑娘,你们恐怕”

    “沈姑娘。”霍秉道“我自是不敢奢望与阿意再续前缘,但只求能知道她过得是否安好。”

    霍秉说完,从怀里掏出封信“沈姑娘,这封信并非私相授受的情信,而是简单的家书,还请沈姑娘帮我转交给她,让她心中慰藉。”

    “对了,”他又掏出了枚小小的玉佩,看起来年份久远且不值几个钱。他说“这是当年我们两家许婚的信物,见此信物她自然就明白了。”

    如此一听,沈栀栀倒是放心了。她就怕这侍卫小哥糊涂犯傻,跟裴沅祯抢女人。

    “我知托沈姑娘办事不易,已经备好了酬金。”霍秉从袖中掏出锭银子,说“还请沈姑娘收下。”

    沈栀栀视线落在信笺上,忖了忖,点头“行吧,我帮你送就是。只不过锭银太多了,你给二十文就行。”

    霍秉听了欢喜,肃杀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点笑来。

    他在身上找了找,歉意道“我没带散钱,可否改日给沈姑娘”

    这个好说。

    沈栀栀接了信和玉佩,然后跟他道别。

    走之前,她问了句“你们当侍卫月俸是多少”

    霍秉一愣“沈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沈栀栀讪笑“随便问问。”

    当裴沅祯的侍卫可真有钱,出手就是银锭。

    清明一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整个裴府的花树争相绽放。

    沈栀栀的这个小院是块宝地。许是靠近明辉堂,这里种了许多奇花异草,有些还是沈栀栀在后院没见过的。

    尤其是绿牡丹,开在廊下,花靥映在水中,别有一番滋味。

    由于哑穴的遗症,沈栀栀夜里喉咙干痒睡不着,索性让方月搬来把椅子,坐在廊下赏花。

    她来到前院一个多月了,除了伺候裴沅祯,就是捣鼓自己的吃食和银钱,倒是从未静心观赏过这里的景致。

    此刻,她躺靠在椅子上,翘着足尖一晃一晃的。

    莹白月色落在她身上,像裹了层静谧轻柔的霜。

    “也不知道爹娘过得好不好。”她嘀咕。

    “这么久没回村,坟头的草应该长很高了。”

    沈栀栀的爹娘去世得早。

    她爹爹是如何去世的她不清楚,只依稀记得从私塾回家后,娘就跟她说爹爹死了,死在外乡。

    再之后,十岁那年,她娘说去探望远房亲戚,结果也死在了半路。说是被匪徒杀死的,有人捎了遗物回来,也只是简单地告知她娘死了。

    许是未见过他们的遗体,以至于沈栀栀感受不到生离死别,一直觉得他们只是去了远方,去了很久很久。

    不过她还是从家中取了两人生前的物件,跑到山上立了座坟,将两人葬在一处。

    这是沈栀栀小时候对爹娘的印象,从十岁之后,她家中积蓄渐渐不多,在十二岁那年,不得不卖身为仆。

    满打满算过去五年,今年十七岁。

    沈栀栀想好了,她在裴府待一年,等十八岁就赎身回村。把家里的旧宅扩建,再买几亩田地,届时接爹娘的牌位回来享福。

    想到什么,她叹了口气“不知道那时候阿焕哥娶妻了没。”

    阿焕哥老实,有本事,还长得俊。若是他没娶,她就回去嫁他。

    沈栀栀坐了会,再次拍死只蚊子后,不耐烦起身。

    她沿着墙角走,将自己没在狭小的墙影中。

    不知走了多久,听见有琴音传来。沈栀栀怔了怔,这么晚了还有人抚琴

    她顺着琴音的方向寻过去,来到一座角楼。

    裴府的屋舍极多,甚至有许多地方都是空置的。这座角楼此前沈栀栀来过,她喜欢趴栏杆边吃零嘴,因为角楼高,从这正好可以看见后院戏楼里唱戏。

    她沿着木梯而上,至三楼,便见屋子里有亮光。

    琴音是从这里传来的,也不知是谁人在里头抚琴。

    沈栀栀好奇,用指尖沾了点唾沫把窗户纸戳个洞。

    探眼望进去,入目的,是屋中央那个不可忽视的身影。

    是裴沅祯。

    他盘坐于席上,正在抚弄一把古琴。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1道袍是明朝男子常穿的居家常服,宽大舒适。本文服饰参考明朝,但也不全参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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