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沈栀栀, 你意下如何”
沈栀栀怔了怔,仔细打量裴沅祯面色,见他似乎并无怒意,且一副乐于成全的模样。
她茫然了下, 遵从心里的意愿点头“若是阿焕哥不忙, 那就坐下一起用膳吧。我们今日在这看童子戏, 对了,阿焕哥可曾看过童子戏”
陈良焕看了看屋内大大小小众人, 心里少了些拘束, 忙对裴沅祯道“末将多谢大人。”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下来了。
裴沅祯愉不愉快沈栀栀不知道,但她相当愉快。
在跑堂摆膳之际, 邀请陈良焕去窗边看戏,边看还边讨论这里的戏跟家乡的戏有什么不同。
随后又说起家乡的人和事来。
同乡叙旧, 总有说不完的话,两人到最后竟是只顾着说话连戏也不看了。
裴沅祯坐在桌边看书,也不知看的什么书,半天不见翻页。
奚白璋在一旁忍笑,尤冰倩见沈栀栀毫无察觉,也暗暗摇头。
还好,饭菜总算摆上桌, 因着有裴沅祯在, 众人在饭桌上尽量食不言。
吃过饭后, 陈良焕不好再逗留, 便与沈栀栀辞别而去。
沈栀栀吃饱喝足还见了同乡, 心里欢喜。想着就这么干坐着看戏也没趣味,便邀尤冰倩出门去买零嘴。
刘淳一听,也喊着要去。
阿檀索性也去。
阮乌更是想也不想, 摇着尾巴跟着沈栀栀出门了。
一行人去买零嘴,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裴沅祯放下书,靠在椅子上揉额头。
奚白璋好笑“你何苦呢”
裴沅祯冷冷睨他“你自己的事未必理得清楚,何以笑我”
奚白璋一噎,面色寡淡下来。随后又无所谓地说“你也知道,我这辈子忘不了瑶娘,她为我而死,我又岂能对着她的亡灵另娶新人”
“尤冰倩可知你的想法”
“她一直都明白。”奚白璋摊手。
奚白璋早年有青梅竹马爱妻,两人一同行医悬壶济世。后来奚白璋因不慎得罪权贵,被记恨追杀,其妻为救他死于刀下,奚白璋后悔莫及。
从那之后他孤身浪迹,再是不肯行医,尤其不会给权贵治病。彼时裴沅祯胞妹病重,得知奚神医名号,派人几次三番将其捉回京城。
有次奚白璋为躲避裴沅祯,扮成小厮藏于一家医馆内,正好跟热心钻研医术的尤冰倩遇上。
尤冰倩见奚白璋医术高超,赤诚拜其为师。奚白璋自然不愿收徒,奈何尤冰倩心志坚决,一段半真半假半清半楚的师徒关系,便断断续续地维持到现在。
那一年,尤冰倩十三岁,而奚白璋正值弱冠。
也不知尤冰倩从何时动的心,如今满打满算,她偷偷喜欢了七年,也等了七年。
裴沅祯问“你还想让她继续等下去”
奚白璋摇头无奈“我劝过她,但她总笑着说倾慕之事与你无关,让我不必介怀。”
话题谈到这,两人没再继续。
安静了会,裴沅祯瞥了眼窗外,见雪下得越发地大起来。
眉头轻蹙。
“她们去了何处为何如此之久”
侍卫回道“大人,沈姑娘跟尤姑娘买完零嘴后,结伴去逛街了。”
裴沅祯扶额。
荆城热闹,沈栀栀一出门见街上吆喝不断、小孩们嬉笑成群,她心里痒得很。
难得出来一趟,索性拉着尤冰倩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逛。
才半个时辰不到,沈栀栀手上就包了许多零嘴吃食,还在书肆里偷偷买了几本话本子。
尤冰倩是贵女,平日只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头一回买话本子,她红着脸跟做贼似的。
“冰倩姐姐,”沈栀栀笑她“你得学我这样大摇大摆地出门,不然旁人一眼就瞧出来你买的不是正经书。”
尤冰倩脸更红了。
两人强装镇定地出书肆,阮乌乐呵呵地跟在后头。
没多久,沈栀栀和尤冰倩来到茶寮,阿檀和刘淳在这等着。
阿檀奇怪地问“冰倩姐姐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
尤冰倩咳了咳,问“你们歇好了没我们现在回去。”
“嗯。”阿檀点头。
她有点怕阮乌,怀里抱着一包糖酥,紧紧挨在刘淳身边。
一行人就这么逛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回到酒楼雅间。
此时雅间里有个官员正在禀事,说的也都是些荆城鸡毛蒜皮的事。
裴沅祯边看邸报,边安静地听。见沈栀栀她们进来,他微微抬眼,又收回视线。
沈栀栀今日高兴,想着此前裴沅祯大方让阿焕哥一起用膳,她便买了包零嘴还他人情。
她瞅准时机,见那官员禀报完离开后,悄悄走过去。
“大人,您忙呢”
裴沅祯余光瞥了瞥“有事”
“没什么事。”沈栀栀从身后拿出包糖放桌上“奴婢给您买的,尝尝看。”
裴沅祯素来不爱吃零嘴,况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自持身份。
“不必,你吃吧。”
“好吃哦,”沈栀栀献宝似的,还悄悄说“我买了包最甜的,加三文钱让老板放了许多糖。”
裴沅祯动作微顿,矜持地“嗯”了声“先放下吧。”
“好嘞”
沈栀栀也不打搅他,放下糖后,回窗边继续看戏去了。
裴沅祯视线静默停在那包糖上
须臾,低哂。
只要他退一步,他们的关系又能回到从前,谁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
看戏回来后,次日,裴沅祯的病情加重了。
奚神医不齿“活该让你穿这么少”
裴沅祯懒得理他,继续低头写信,写完一封便吩咐以隼鹰送去京城。
奚白璋帮他换药后,慢吞吞收拾。
边问“你让人去查裴胜的账,查得如何了”
“昨日刚得消息,”裴沅祯咳了咳,许是鼻塞的缘故,说话瓮声瓮气“裴胜与裴彦早有勾结,连续三年,钱庄里每年有一万两进裴彦之妻何氏手中。”
奚白璋暗忖“如此看来,谢芩串通何戟炸毁堤坝之事,裴公也清楚。”
裴沅祯停下,若有所思。
“可裴公为何这么做”奚白璋想不通,此前在荷县也想不通此事。
“裴公无子,即便把谢芩当做儿子,可谢芩姓谢不姓裴,继承不了裴家荣耀,他犯不着帮个外人来拉你下马。”
“再说了,若是裴公自己想当这个内阁之首,当年你父亲去世时呼声最高的就是他,他为何不当。”
“这些年他一直怨你,恨不得啖你肉饮你血,这事全京城都知道。他用过无数种法子杀你,可皆是手段直接的阳谋,从来不玩这些阴的。当然,他也不会。”
奚白璋兀自思索了会,纳闷摇头“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丫头,你能想通吗”奚白璋纯粹无聊,闲问沈栀栀。
沈栀栀在一旁研墨,其他事没注意,就听了句“每年有一万两进裴彦之妻何氏手中。”
她羡慕。
“我不知道,”沈栀栀说“可是胜爷跟裴公勾结,钱为何要经妻子之手若是夫妻不同心,稍稍从里头克扣一点可不是小数目呢。”
她是这么想的,那可是一万两啊,随便搞点小动作扣下几十两也不难吧
却不想此话一出,奚白璋和裴沅祯皆是一怔。
两人互对了眼,眸子亮起来。
奚白璋合掌“对啊,我们竟是遗漏了这条。裴胜与裴公勾结,银钱为何要经何氏之手”
“若是”他缓慢猜测道“裴公并不知情呢”
裴沅祯道“若是裴公不知,那么,谢芩想必避开裴彦与何戟私下勾结,而何氏也参与了其中。”
奚白璋恍然大悟,神色豁朗“如此一来,死局便可破,案子也可继续往下查了。”
他转头,饶有兴味地瞧沈栀栀“丫头,你这脑袋关键时刻挺灵光。”
沈栀栀听他们说得云里雾里的,一脸懵。
她灵光什么了
沈栀栀误打误撞给裴沅祯出了主意,裴沅祯很大方,赏了她一箱子衣裳。
这些日,岱梁的官员们战战兢兢,为保前程病急乱投医到处送礼,有的甚至送到了沈栀栀这里。
不过沈栀栀自然是不知情的,因为都被裴沅祯私下扣住了。
有些被裴沅祯折成了现银给螭虎军充粮饷,有一些不能折的便留下。
沈栀栀得了一箱衣裳很高兴。
都是上好的绫罗绸缎,这些衣裳即便自己不穿,回头拿去卖了也能值很多钱啊。
若是沈栀栀知道裴沅祯私下吞了她几千两的贿赂,也不知表情会如何。
不过,此时,她跟阿檀在花厅兴奋地扒拉衣裳。
她选了件在身上比划,问阿檀“好看吗”
阿檀一脸惊羡“栀栀姐姐太好看了。”
沈栀栀说“我留两件给你,等你长大了穿。”
“嗯。”阿檀点头“我一定努力长大。”
沈栀栀摸了摸她脑袋,又从旁找出些合适尤冰倩的颜色来“这些稍稍改尺寸,冰倩姐姐应当能穿。”
尤冰倩离京时带的银钱不多,来了荷县后她不忍百姓受苦,把身上所有钱都给百姓们买药了。
如今大冬天衣衫单薄也没得换。
沈栀栀挑选了几件,正欲给尤冰倩送去,便听见外头请安的声音。
是裴沅祯来了。
只不过没能进来。
此前沈栀栀吩咐阮乌守在门口不让人进,阮乌很敬业,连裴沅祯也拦。
沈栀栀探头从窗户瞧出去,就见阮乌咬着他的衣摆往外拖,嘴里嗷呜嗷呜抗议。
裴沅祯脸黑,训斥它“我看你跟着沈栀栀,胆子越来越肥了。”
“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谁是你的主人”,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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