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 202 章

    刘氏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她知道面前的人不会老, 但他这样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可能是跟她曾祖一辈的人

    道人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 温和地道,“如果你们母女身上不是流着跟我同样的血脉,怎么能从我那卷羊皮上看懂术法, 学会换命术跟蛊术”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一旁昏睡的人, “世间有学会术的资质的人不多, 在没有资质的人眼中,那准羊皮就是一片空白。”

    刘氏也看向了趴在桌子上的心腹曾娘子。

    不错,那卷羊皮掉出来的时候, 她就看不到上面有字。

    而且, 如果不是有着血脉亲缘在, 她自问若是自己已经超凡脱俗,不再为尘世所扰,也不会放下修行, 两次三番地现身帮无关的人。

    以己度人,她信了。

    见到她的转变, 道人对她露出了一个长辈式的安抚笑容。

    随即, 刘氏想到他刚刚说的话, “我们会成为刘家血脉的终止,这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没有了明珠,但她还有两个儿子。

    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程家的衰落并不因明珠的死而停止,他们还会继续衰落下去,最终家破人亡吗

    道人颔首,又再问道“你还想要继续反抗天命吗”

    “要”刘氏立刻道,她当然要

    如果女儿之死就将这一切画上句号, 那她或许会就这样停下,可是她还有两个儿子

    房中,刘氏放下了灵位,来到了梳妆镜前,看着里面映出的人,看着镜中的那双眼睛。

    “回京城去,那人还会再出现。”

    “从现在开始,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

    “我会用你的双眼看清是谁从中搅局,是谁杀了明珠。”

    “我会不会去京城还不是时候,我还不能去,但是很快了。”

    刘氏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们是血亲,所以这样的术能够在她身上起效,就像无视距离、以血缘为媒介生效的换命术一样。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然后程三元家的走了进来。

    她端着一碗燕窝,绕过屏风,走到刘氏身后“夫人。”

    刘氏在镜中看了她一眼“放下吧。”

    “夫人趁热吃。”程三元家的道。

    那一日之后,夫人的病就一下子好了起来,仿佛从来没有病倒过。

    甚至被县衙召去,当堂宣布了明珠小姐的死讯还有明珠小姐犯下的罪责,在她都差点倒下的时候,夫人尽管摇摇欲坠,却依然站住了,还能反驳县令的质询。

    虽然程明珠是她的女儿,但她是从哪里学了蛊术,她一点也不知道。

    她曾经找胡三婆,想用她的邪术来治病,那也是听了她的话。

    如今明珠小姐已经死了,那么这些罪责也就全都落在了她自己身上。

    错了就是错了,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刘氏不会上诉,只请求他们看完她的罪之后,把她的尸骨还给自己。

    拿回程明珠的尸骨之后,刘氏就先找了块地方将她下葬了,然后回来。

    这一路上,她都没有再提起这个女儿。

    今日,她坐在梳妆镜前,忽然道“明珠还未出嫁,未嫁女死了不能入祖坟。”

    “是”程三元家的低低地应道。

    刘氏静了片刻,才说道“明日去相国寺,为小姐点一盏长明灯。”

    程三元家的先应下来。

    看刘氏端起燕窝,准备进食,她又忍不住道“夫人不是一向更信道吗”

    要点长明灯,应该去道观才是。

    刘氏道“从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要求的仙已经找到了,仙人指路,要她去相国寺,她自然要去。

    厉王府。

    常衡带着今晚的详尽消息跟陈松意列出的那两页证据回来,交给了殿下。

    跟弟弟一样,他同样没有想到一回来会在这里见到陛下。

    景帝看过了那两页纸上的东西。

    虽然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发过一次怒,但是现在再看到这些罪状,帝王的握着椅子扶手的手背上还是青筋暴起。

    “军师没跟你一起回来”厉王任由他在旁平复心情,消化这怒火,决定接下来该怎样做,自己则向常衡问起了陈松意。

    常衡回道“军师让属下先回来向殿下复命,她还有其他事情要提前布置。”

    “其他事情”萧应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景帝在旁,已经重新控制好了情绪。

    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先想到了弟弟的军师裴植。

    人人都知道厉王统军之能,却不知道他能在朝中支持不够的情况下还打出这样的战绩,是因为他身边有着一个厉害的军师。

    说起来,裴植还是因为觉得朝中黑暗,不能施展抱负,才拒官去了边关,做了厉王的军师。

    景帝知道他厉害,却没想到弟弟这次带回京中的新任军师也很强。

    坐拥天下却处处受到掣肘的帝王都有些嫉妒了。

    他开口道“你这位陈军师又是从哪里招揽来的等他回来,朕一定要见见他。”

    “嗯”萧应离的沉思被打断,他看向兄长,然后心念一动,想到她或许就是算到了皇兄在这里,想先不见他,在暗处更好行动,于是没有一起回来。

    此念一生,他便向着景帝道“我这位军师的来历先保密,等事了我再引她来见皇兄。”

    大齐没有国教,也没有国师。

    厉王想道,她的手段都如此通天,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她的师父定然可以担当国师之位。

    他老人家若是来,以国师相待会很合适。

    而作为他的弟子,她要领一个官职,也没人能因她的性别而有意见。

    想有意见,那怕是要先过两位国公、一位次辅这一关。

    听他这样说,景帝才按耐住了心中的好奇,同他商讨起了计划。

    皇陵的封闭是在五日后,他们还有五日时间可以安排布置。

    等这些人把上任王氏族长的尸骸运进皇陵、正式动手的时候,他就可以带人按着纸上所写找到所有的罪证,将牵涉到的世家官员一网打尽。

    朝堂上的发难则由陆云发起指证,由皇兄配合,再由忠勇侯带禁军镇守宫廷,宫外由卫国公坐镇,不给他们任何掀起浪花的机会。

    还有草原人,他们若是发现世家的谋划失败,或许会狗急跳墙,提前动手,而照陈松意的计算,天狗食日是在五日后,地震则是在第七日。

    只要守住了这几个关键时间节点,京师的这场劫难就能消弭。

    京城的百姓伤亡也能降到最低。

    在当今天下最尊贵的兄弟二人在厉王府确定计划的时候,马元清的密室中,他也吩咐下去,让自己的义子这几日看好陆云。

    作为主持修建皇陵的负责人,陆云这最后一关也被打通,后面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只要这两日看好他,不要让他左右摇摆、生出二心惹事就行。

    鸿胪寺。

    招待使团的行馆中,狐鹿也在对着天上明月,掐指算着东郊皇陵的进展。

    掐算完一番之后,他的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没有问题,先毁皇陵,再炸京师,最后再加上地动,中原大势绝对能破。

    “可笑那些世家还觉得胜券在握,觉得自己很强,可以在大齐皇帝的眼皮底下窃夺国运,却不知道他们这是在为人做嫁衣。”

    今夜,蝉、螳螂跟黄雀三方都在布置着狩猎的局。

    却不知蝉已经觉醒成了一头狮子,正在磨着爪子,准备将螳螂跟黄雀一起击杀。

    江南会馆。

    经过小师叔的一番治疗,陈松意的脸恢复了血色,恢复的速度比她自己一个人疗伤要快了十几倍。

    游天也从她口中知道了边关的怪疾。

    作为在江南游历,会被怪疾所吸引、愿意不收分文去救治的神医,游天理所当然的也被这种“病”给吸引了注意力。

    “你觉得这是中毒”他盘坐在床榻上,看着面前的少女。

    “嗯。”陈松意一边吃着他烤好的红薯,一边点头。

    她今晚还没有吃晚饭。

    在知道这一点以后,因为饿了所以起来到院子里去烤红薯的游天二话不说,让出了自己的食物给她吃。

    “这种毒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毒素我认为其中还有阵法增幅。”

    因为嘴里有食物,所以陈松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过游天的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他一开始不想让她去的。

    可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他自己都想去了。

    因为陈松意跟他说了在路上和厉王的渊源,所以游天知道厉王提前离开大部队,是为了送一个中毒的人回京。

    他向前倾着身子,问她“厉王带回来的那个病人呢还在不在,我想先去看看。”

    陈松意拿着手上吃到一半的红薯,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起出的卦象。

    然后,她摇了摇头“人应该已经不行了。”

    闻言,游天很是失望。

    尤其看她吃烤红薯吃得这么香,他更饿了。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移注意力。

    看到柜子,他顿时想起容镜要给她的书,于是从榻上下来,走过去打开了柜子,从包袱里把书拿了出来。

    “给你。”

    当他把那本书拿过来,放到她面前的时候,陈松意看到书的封面上还沾了一点饼屑。

    她把最后的红薯送进了嘴里,拍了拍手,然后拿起了这本书。

    不等她翻开看,游天就先警告道“不要滥用。”

    她今晚搞成这样,就是推演术用过了头。

    这跟裴植那样日积月累的过度消耗心力不一样,她是瞬间消耗。

    但是二者的结果是一样的,都是透支,容易死亡。

    陈松意应着,手上已经翻开了书。

    一看到上面的符纹,她的心神立刻就被吸引了进去。

    游天看着她专注的样子,有些酸溜溜地道“容镜对师兄果然纵容。”

    连带着对师兄的弟子,都这样爱屋及乌,在术法上对她毫不设限。

    陈松意怕心神消耗,头又痛起来,于是强行令自己收回了视线,重新合上了书本。

    她向小师叔道了谢,然后把书收进怀中,对把烤红薯让给了自己的人说道“我吃了你的烤红薯,赔你一顿夜宵,走吧。”

    嗯还有这好事

    游天一听,顿时不由自主地放下手,跟着她往外走。

    来到院子外,陈松意告诉他“会馆里晚上也有人的,饿了想吃什么,跟他们说就好了。”

    游天“怎么不早说”

    两人的身影在走廊上远去。

    “小师叔,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你这么怕容镜师兄,他权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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