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嫔妾是俗人, 无法达到至臻境界。”她眉眼认真。
瞧了眼外头的天色,霍荀忽然拦腰抱起女子,迈入床帷之中。
沈榆紧紧攥着男人胳膊, 直到身侧一陷, 腰上轻搭着一只温热的大手,此后就只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身侧传来。
这是她成为妃子后, 霍荀第一次什么也没有做。
外头的烛火还没有燃尽,透过床帷能朦胧看清男人的线条分明的轮廓, 纵然和平时并无不同, 沈榆却能感觉到他今日似略有疲倦。
眼前似有什么靠近,霍荀并未抬眼,直到一个柔软的指腹正轻按在额心处,那股酸胀感也渐渐消散。
须臾, 他捉住那只手, “睡吧。”
沈榆将脑袋轻轻靠近他臂弯,“嫔妾愚钝,能为皇上所做甚少, 这回去安华寺定向满天神佛祈佑皇上龙体康健永无烦忧。”
霍荀嘴角渐渐带着几不可见的弧度,大手握着那半边小脸,拇指轻抚着她下颌, “不为自己求求”
女子忽然抬起头, 嘴角噙着一抹弧度, “臣妾有皇上, 何必去求旁人”
四目相对, 男人眉心微动, 似无以言对, 只能捏了捏那柔嫩的小脸。
“那朕呢”他目光深沉。
沈榆眼帘微垂, 轻轻揪住他衣袖,“皇上乃真龙天子,自有天佑,纵然偶尔遇到不解之事,那也只是一时之惑,佛说只要心境通明便能摒弃俗念抵达另一个境界。”
定是德妃的父亲咬出了不少人,可这朝中又有几个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这些世家大族把持了整个朝廷大部分命脉,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霍荀纵然想动也不能急于一时,拢权清肃朝野势必会遇到不少阻碍。
“再让你看几日佛经,是否就要参禅传道”男人淡淡一笑。
沈榆闭上眼静静靠在他怀里,“嫔妾也是个俗人,并没有皇上看到的那么心无杂念。”
随着外头烛火的光越来越弱,床帷之中渐渐昏暗一片,也没有任何声响传来,只有女子匀称的呼吸声。
手腕忽然被握住,就这么轻轻的被人握在温热的掌心,秋日微凉,但被褥中却一片暖意,沈榆并未再多说什么,呼吸很快就变得绵长。
黑暗中霍荀静静的盯着怀里的人,黑瞳中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色彩。
晚风吹动殿外的树叶,发出沙沙响声,李长禄靠坐在廊下不由哆嗦了下,这天是真凉了。
因为要抄录佛经,沈榆还向皇后报备过,皇后也许可她未来半月无须去长春宫请安,就连太后那里她也极少再去,专心在颐华宫抄录佛经。
霍荀极少夜里来,通常也就白日过来用膳,加上朝政繁忙,也就十五那日去了皇后那里一回。
直到去安华寺那一日更是寒风凛冽52gg,d,从皇宫出发,浩浩荡荡的御林军看不到尽头,沈榆的马车在最后,周围全是御林军,街道早已被清理干净,百姓们则被拦在道路两侧,人头攒动。
今日也就只有几个妃嫔随行,若非皇后点名,以她位份是不能代表皇家去国寺上香。
安华寺就在城外的五里地,马车在山下无法上去,所以只能徒步攀登那看不到尽头的阶梯。
皇后都没有说什么,旁人自然也不会埋怨,都是脚踏实地提着裙摆一步步攀登那长长的阶梯,只是爬到半路,玉淑仪突然脸色不佳的停了下来。
“玉淑仪这是怎么了这也不像是累着了可要随行太医给看看”陈妃一脸关切的凑上前。
当事人满头虚汗的扶着宫女,一边微微摇头,“嫔妾无碍,只是寻常未走动,一时岔了气,歇息一会就是,娘娘们先上去,可莫要因为嫔妾而误了时辰。
”
皇后也向她投去视线,眉心微蹙,“那你在此地歇息片刻,若是不适就赶紧回马车里休息,千万别勉强。”
文妃也上前轻抚着她背,“妹妹赶紧坐下歇歇。”
在女子强颜欢笑的面容上扫量几眼,陈妃拿起手帕轻拭去额前的虚汗,一边看向那近在咫尺的寺庙,“心诚则灵,眼看着就要到了,若是半途而废怕是会惹怒菩萨。”
闻言,玉淑仪也望了上头一眼,迟疑片刻,还是直起背脊,目光坚定,“陈妃娘娘所言极是,倘若嫔妾半途而废,可见诚心不足,神佛又怎会庇佑,太后凤体又如何安康。”
见她一意孤行要继续往上走,皇后想说什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斜了陈妃一眼,继而让宫女好生扶着玉淑仪。
沈榆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后头,旁人歇她就跟着歇,不急不喘,反而是其中气色最好的。
听竹紧紧的扶着她胳膊,纵然神态自若,可眼神一直环顾着四周,略微警惕。
待到爬上长长的阶梯,一座巍峨的寺庙屹立在不远处,禁军已然将方圆里里外外都包围,今日无一个香客进来。
众人都各自理了理袖摆,这才随着皇后逐步靠近,远远的就看见主持携一众僧人在那迎接等候。
“贫僧拜见诸位娘娘,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依旧心台清明。”为首的主持双手合十微微弯腰。
皇后也回之以礼,语气平和,“上回得主持点化,本宫受益匪浅。”
僧人们都立在两旁,恭敬的行着佛礼,御林军们则驻守在四周,一些时刻紧跟在皇后后面,警惕四周一刻也不敢松懈。
安华寺是国寺,大殿外有一个巨大的香炉鼎,此刻正冒着袅袅白烟,一股香火味从四面八方萦绕而来,令人莫名心神宁静。
山顶寒风凛冽,沈榆拢了拢斗篷,一直紧随其后,来至大殿外,皇后已经随着主持进去上香,而她们这种妃嫔只能在侧殿上香。
由一个僧人领着她们前往侧殿,一迈入门槛,宽阔的大殿一览无余,一座巨大的金佛赫然屹立在殿内,人站在殿内何其渺小。
“玉淑仪这脸色怎的如此差,不如让随行太医看看”文妃忧心的凑上前。
当事人却还是摇摇头,眉间微蹙,“谢娘娘关心,嫔妾已然好了许多。”
“可这待会这祈福也不是一时半会,你若身子撑不住,那也是半途而废,不如还是去禅房休息一下。”佟妃突然道。
然而玉淑仪还是摇摇头,“嫔妾无碍。”
她都这样说了,旁人自然也不操这个心,只是接过僧人递来的香,由贵妃领头,一个个插入香炉之中。
空气中全是香烛味,沈榆眼帘微垂,抬起手帕轻轻掩鼻,待最后一个上完香后,又将视线投向一旁的僧人,“我抄录了一卷佛经,想亲自交给主持,不知可否”
闻言,僧人自是点点头,交代一个沙弥领着她去找主持。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贵妃稍稍投去视线,继而将目光落在金佛之上,闭上眼双手合十神色虔诚。
安华寺格外大,许是时常有维护修缮,四处都是焕然一新,祥和的氛围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连带着抚平人心中的。
沈榆跟着来到主殿外,皇后正在里面祈福,不多时,主持又走了出来,双手合十微微颔首。
沈榆回之以礼,继而从听竹手中拿过一沓厚厚的手抄佛经,“这是我自己抄录,还望主持能将它献于佛前,劳烦了。”
接过佛经,主持目光在上面停留一瞬,眼神稍有变化,显然知道此佛经鲜为人知,而且其意不被大众所认可,所以很少流传开来,只有专研佛学者才熟知。
“娘娘对佛学也有一定见教”主持目光随和。
四目相对,沈榆谦逊的低下头,“在下只是偶读此经,思觉符合自身感悟,便抄录下来,不仅仅是让佛祖看见我的诚心,亦是让自己的心静。”
谁愿意两手沾血,不过都是为了谋求生路,只要坚持自身原则底线,方能不陷入迷茫,目标也会一直清晰。
定定的凝视着眼前清艳脱俗柔和温婉的女子,主持沉默了半响,语气意味深长,“心静并非靠一卷佛经能达到感悟,还需日日修行,积德行善,杀伐太重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约这句话对方也和皇后说过。
沈榆忽然抬眼,“那依主持高见,何为善何为恶”
“阿弥陀佛。”主持释然一笑,“贫僧亦在参透这一点,其实也是芸芸众生中一员,只不过一个在山上修行,一个在山下修行。”
天空蔚蓝一片,几朵白云慢慢漂浮,四周宁静到呼吸可闻,沈榆抬头看了眼天,“我一直都很困惑,佛说摈弃七情六欲就可以抵达极乐之界,可炼狱二字本就是人定,倘若人人都看透这七情六欲,那这世间岂不是就是极乐之地”
“其实只要内心自在,哪怕身处极寒困苦,也算是极乐之界,可若是内心痛苦郁郁不得志,纵然锦衣玉食,也如同身处炼狱。”
“这世间有太多束缚,都是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仁善者,纵然身局高位,也会受尽爱戴,奸邪者,以奴役众生为乐,那么必然遭到群起而攻之,这善恶两字并非人言,而是看功过是非,只要内心坦荡自然无愧于天地神佛以及万民。”
女子的声音柔和沉静,好似那风看不见,却又无法忽视,主持眉心舒展,定定的凝视了她会,一双悲悯万物的眼眸中好似闪过什么。
“娘娘高慧通透,今后必定心境开阔,而非拘泥于一方。”他声音诚恳。
沈榆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一些谬论,当不得真,这世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与人直言,只是神佛面前难免有所感悟。”
主持淡淡一笑,白须在风中微微摆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两人渐渐远去。
所谓祈福需要在殿前跪一个时辰,沈榆还未前往偏殿,就看见几个宫女太监手忙脚乱的往那边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样。
等“急匆匆”来到殿外时,只看见几个宫女将脸色不佳的玉淑仪给扶了出来,而她的裙摆下依稀可见点点鲜红。
“这是怎么回事”她大吃一惊。
宫人立马去禀报皇后,有的则立马去寻太医,整个偏殿都乱成了一团。
文妃欲言又止的拉住她手,悄声道“刚刚才跪了一会,就这样了,你看着这可怎么办”
倘若真那样了,太后娘娘岂会轻易罢休,到时候别说皇后娘娘受罪,她们肯定也会遭到斥责。
随着人被送往禅房,众人也都立马跟在后头,佟妃一边脚步匆匆走在廊下,一边不免抱怨一句,“都让她别逞能,这下好了。”
“阿弥陀佛。”陈妃满脸忧心,语气沉重,“寺院有神佛庇佑,玉妹妹定会安然无恙。”,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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