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谢尧臣吩咐完辰安之后, 看了看荣仪宫的正殿,眼底流出一丝深深的无奈,踏步走了进去。

    谢尧臣出去的这段时间, 仪妃也没怎么跟宋寻月说话, 就两厢安静的坐着。宋寻月自然更是不会多事找话, 连茶都没喝,就坐着发呆。

    外间传来脚步声,宋寻月和仪妃同时抬头, 正见谢尧臣揭开珠帘走了进来, 他在殿中站定, 同仪妃对视片刻,然后走到宋寻月身边, 弯腰朝她伸手, 低声对她道“我先送你出去, 在轿中等我片刻, 我同母妃说几句话。”

    宋寻月应下,将手递给他。起身后, 冲仪妃行礼告退,而谢尧臣, 却连礼都没有行,直接带着宋寻月离开。

    谢尧臣看着宋寻月进轿, 这才重新返回殿中。

    仪妃见他重新进来, 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沉声道“你从小到大,当真是一点都不听我的话。”

    谢尧臣不再似从前那般随口怼她,反而多了一份似与人谈判般的沉稳淡定,缓缓眨一下眼, 直言道“母妃,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愿娶宋寻月,我不喜孙氏母女,但你从未在意过我的感受你完全不考虑我的意见,固执定下和宋家的婚事,成,我懒得和你掰扯纠缠,我妥协了。谁知婚事出现意外,儿臣也得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你却想置她于死地,你可曾想过,孙氏若当真视宋寻月为己出,为何会刚成亲,便撺掇你给我纳妾。”

    看来蒋云无又将她的事跟儿子说了,这个蒋云无。

    仪妃无奈叹气,关于宋家这个长女,自和孙氏相识的这些年,她听了无数关于这个长女令人汗颜的事连她的亲生父亲都不喜欢她,足可见这女子品性多差。

    每每听孙氏说起家里那个继女,她都气得牙根痒痒,不仅欺负妹妹,还变卖生母遗产,更是在旁人宴会上偷盗,这等恶劣行径,哪里像个大家闺秀

    仪妃想起来就气,怒拍几下椅子扶手,斥道“为何给你纳妾还不是你娶了这么个没有德行的女子,宋夫人担心我,担心王府被她祸害,才帮着想出这个法子,找个年纪大,妥帖稳重的人,去王府里辅佐你你却根本不识好人心,你问我怎么敢置她于死地,我还要问问你,文闻宋寻月,那林穗穗去了何处我恶毒我终是没下得去手,但那林穗穗,在你那王妃手里,可还有性命在”

    谢尧臣今日平静的很,仪妃已是气急不已,但他神色和语气依旧平静,接着对仪妃道“那你可知,林穗穗本名柳如丝,乃皇后身边的人。”

    仪妃闻言愣住,诧异的看向谢尧臣。

    谢尧臣接着道“你心善,见她可怜将她收留,可她从一开始,便是皇后拿准了你的性子,借你的手,送来王府的探子。至于林穗穗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王妃给了她一条生路,并且为了护着她不再被皇后利用,故意报其死讯,让人以为是她妒忌伤人。”

    仪妃听罢此话,半晌没了言语,只胸膛不住的起伏,许久之后,她接着道“成,林穗穗这件事上,算是我冤了她。那她唆使魏家上门讨要嫁妆,害得她亲生父亲掏空家底的事呢也是冤了她吗连亲生父亲都这般对待,又怎么可能待你真心”

    谢尧臣蹙眉,嘲讽道“你对孙氏的话还真是尽信。你且细细想想,我本来要娶的人是谁嫁妆可是提前送来王府的”

    谢尧臣话音落,仪妃面上忽地出现疑色,是啊嫁妆是提前送去王府的,是宋瑶月的嫁妆。既如此,孙氏为何会说,嫁妆都给了宋寻月,宋寻月却还来讨要嫁妆。

    她这些年对孙氏的信任已是本能,昨日听到后,当真没有半点怀疑,可眼下再看,似是有不对之处。

    谢尧臣见仪妃同样面露疑色,趁热打铁道“魏家父子去宋家讨要嫁妆,想来是一笔笔清了账,若账面清楚,嫁妆都给了宋寻月,又何须拿宋家的银子去填补这个窟窿”

    多年的信任出现一丝裂缝,仪妃有些接受不来,她脑子乱了好半晌,方才一点点理出条线来。

    孙氏昨日来找她,说魏家父子全不承认嫁妆已经给了宋寻月,可送去王府的,分明是宋瑶月的嫁妆,魏家父子如何承认那就是说,送去王府的给宋瑶月的嫁妆,就是宋寻月生母留下的那些。所以才有魏家父子上门,他们说不清楚账,拿自家银子填补的事。

    仪妃眉心紧紧皱着,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她信任孙氏这么多年,拿她当做亲姐妹,可如今这信任,居然有了裂缝。

    仪妃心间一时难受不已,既有惊讶,又有这么些年相处下来的感情所导致的难过痛心。

    谢尧臣眼底流过一丝不忍,对她徐徐道“从前儿臣并不想太过阻止你和孙氏打交道,实在是因为自小长在荣仪宫,清楚的知道您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若是能开心些,即便儿臣不喜她,你和她来往便来往,我不反对。但孙氏不是个好人,你拿她当姐妹,她拿你当刀使。”

    “不可能”仪妃驳斥道“她纵然是为了自己女儿,有了些算计,但她对我,不可能是虚情假意。”

    这么多年的情义,这么多年的交心陪伴,她唯一的挚友,她不信孙氏对她全无真心。

    谢尧臣道“若母妃不信,大可找个机会,安排一下,听听你不在时,她会怎么说你。”

    从前他心疼母妃,知道她在深宫过的寂寞,没有严正干涉她和孙氏的来往,可这孙氏的狠毒和算计,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就绝不能再纵着。

    谢尧臣再看她一眼,道“儿臣话已至此,母妃自行掂量吧。”

    论迹不论心,赐死的事,他的母妃终归是没有做,但必是得让她记住这次教训,该有的惩罚,绝不能少若再不对他母妃狠心一次,他们迟早还得走前世的老路

    思及至此,谢尧臣浅施一礼,道“开春天暖后,儿臣便会带王妃离京,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母妃在荣仪宫,自行保重吧。”

    仪妃闻言大骇,诧异看向谢尧臣,却只看到自己儿子,大步离开且毫无留恋的背影

    仪妃眼里噙满泪水,他这话什么意思是说很多年都不会再来见她,同她说话的意思吗这和断绝母子关系有什么分别

    她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只有这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她的一切,可他居然说几年都不会来见她

    “谢尧臣”仪妃怒砸椅子扶手,歇斯底里道“你回来你给我回来”然而她的怒意,纵然盛大,却依旧像她这个人一样,似砸进大海的雨滴,动摇不了大海分毫。

    见谢尧臣全无回来之意,仪妃只觉心脏抽痛,她终是难忍心间痛苦,捂着心口呜咽出声。今日无论是对孙氏产生的怀疑,还是儿子给她的重击,都叫她心痛难忍,哭到不能自己,一时六神无主。

    蒋云无在这个时候进来,一见此情形,神色一慌,上前扶住仪妃的手,急道“娘娘,您不能这般哭啊,伤身子啊”

    仪妃只觉此刻的自己,像一棵全无依靠的飘零落叶,这若换成从前,她必定第一时间找人召孙氏入宫,陪她说话排忧。可现在她只有蒋云无了。

    “云无”仪妃哽咽的朝他伸手,六神无主道“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方才自家殿下离开时,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蒋云无便忙按殿下的吩咐,对仪妃娘娘道“娘娘,你已经惹恼了殿下,殿下什么性子,一辈子都来见你都有可能您固执了一辈子,不如就听一次殿下的话想法子探探孙氏的虚实”

    仪妃眼珠在眼眶中乱转,显然已有动摇,这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情况,蒋云无知道她是真的怕了,怕失去殿下忙趁热打铁道“娘娘,您若这次还不听殿下的话,您可能这辈子都见不着殿下了”

    仪妃眼底明显晃过深深的忧惧,但也同时下定了决心,转而泪眼婆娑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蒋云无将方才谢尧臣教给他的法子,伏在仪妃耳边,原样告知了她,说罢,蒋云无道“您试试。”

    仪妃神色间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好”

    蒋云无终是松了口气,道“那臣这就去宋府,传召宋夫人,明日御花园相见。”

    谢尧臣同宋寻月离开荣仪宫后,顺道一同去勤政殿看望皇帝,刚去勤政殿的时候,谢尧臣自是因成鼎元的事,挨了皇帝一顿骂,但他认错态度良好,皇帝很快便将此事抛诸脑后,陪着皇帝说了会儿话,解了解闷,夫妻二人赶在宫门下钥前,方才出宫回府。

    出宫的路上,二人坐在马车里,宋寻月便觉谢尧臣神色不对劲,只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盯着车窗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寻月本想着问问,毕竟今日在荣仪宫,他中途出去一次,送她出去后又回去一次,肯定发生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等等,等他情绪好些再问。

    却不知刚回到王府,二人一进屋,谢尧臣便将所有人挡在门外,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认真道“我有事跟你说。”

    天色已暗,而此时此刻的宋府中,宋俊坐在书房正中的椅子上,眼前跪着府里一大半的婢女小厮,而梅香和菊香,就陪在宋俊右侧,宋俊左侧,则站着两名常年伺候在宋俊身边的小厮,二人手持棍棒。

    宋俊的眼前,还放着一摞写满字的纸张,宋俊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眼堂下跪着的一名四十来岁的妇人,开口问道“这些年府里炭火都是你负责购置发放,说吧,大小姐屋里,每年到底给了多少”,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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