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三十二章 佛陀。

    珠珠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很快就能从床上起身,在房间里自己走动了。

    珠珠有空清点了身上的东西,符玉当然还挂在胸前, 妖骨被劈没了, 养存在里面本命剑都被劈出来,剑负伤了得慢慢养,而且妖剑太凶,平时没必要拿出来, 珠珠就找了块布把它包着。

    结香花手链被她扯断了,红线一起搞断了,但唯有一件, 珠珠惊奇的发现, 她心口的连理枝契居然还在

    珠珠甚至缩到被窝里脱了衣服对着小镜子看,她的皮都被天雷给劈了遍, 但抠下焦黑的血疤,显露心口更细嫩的皮肤, 一小段连理枝的印记仍然鲜艳欲滴。

    “”珠珠瞠目结舌, 完全看不懂了。

    “这都没劈掉我妖骨都被劈没了这玩意儿愣是没劈掉”珠珠不可思议,不信邪地拿手指用力去搓,把雪白的皮肤很快搓得通红, 攀枝交理的花纹被蹂躏得发深发靡,少女娇浓的色相几乎要透过皮骨渗出来。

    “咳咳, 好了, 好了。”符玉再看不下去, 它的嗓子不知为何怪怪地发痒,忍不住咳嗽几声,说“既然天罚都没有劈掉, 搓是肯定搓不掉的,这证明天道认为你们的连理枝还是合理存在的契约。”

    珠珠的脸蛋顿时拉下来“所以说就非得去吴越南楼亲自解除契约才算解契嘛。”

    符玉说“看来是这样的。”

    珠珠顿时不高兴。

    连理枝契当年结是她和衡道子一起结的,正常解除当然也得双方一起解,但珠珠就是懒得再和那老东西掰扯,想取巧借着天雷直接把连理枝契劈没了,结果天雷居然不给她解。

    珠珠咬着手指烦恼一会儿,决定把这件事先抛到脑后,反正那老东西远在神州天高老子远,掰都掰了,等她把新老婆带回去,生米都做成熟饭了,衡道子也别想再管她。

    珠珠能动弹了,就跑去问钟姑娘有什么要帮忙的。

    钟姑娘一再安慰让她安心养伤,楼里没什么忙的。

    但珠珠并不安心,她是个欠人情会浑身痒痒的鸟,说自己现在伤好很多了,强调自己很能打,尤其等绷带拆开,她更超能打。

    珠珠全是说真心话,她虽然现在没了妖骨妖脉,不能用法术,但一身妖体还是正儿八经的凤凰妖体,等她的伤恢复了,一拳下去不敢说山崩地裂,起码也能砸破几栋楼,人间的凡人都没法修炼,珠珠寻思她这不完全可以横着走了。

    珠珠说得很自信,但她的样子实在没信服力,钟姑娘就没信,哄小孩子似的笑着哄她说好好好,小王八鸟头顶毛炸了炸,也没办法对漂亮温柔的小姐姐生气,最后被撸乱了一头呆毛,憋着嘴巴跑回来,像个被酒色所误的壮士,恨恨捶墙“可恶,早晚有一日要叫她们看看鸟的厉害”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岚城是很富庶繁华的地界,发达的南北航运和织造业伴随着同样兴盛的烟花行当,苏河的花船是代代会出美名传天下的名妓,而市坊的茶馆、琴坊、酒楼这些消遣娱乐地方,虽说不是青楼楚馆,但日子久了,也总会有喝多了酒不开眼的东西来犯贱。

    珠珠一大早就听见外面的吵闹声,有女孩子的惊叫和哭声,有男人粗蛮的大呼小叫声,有钟姑娘强忍着怒意竭力回旋安抚客人的声音。

    “客人,客人说笑了,咱们公子病了,连王老爷家的宴席都推了,怎么能出来表演呢,咱们楼里琴曲也都是新排的,您听”

    “狗屁少拿那不值钱东西糊弄大爷”一个粗暴浑浊的男声响起,像喝多了酒发酒疯,浑吼道“病病病,姓裴的是纸糊的今天病明天病,一个倡伶,差点卖屁股的男娈,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角色,大爷有钱大爷有的是钱快叫他滚出来给大爷唱曲”

    前楼传来哈哈大笑,有人笑喊道“小娘子,我们哥几个可是听闻岚城裴公子的美名特地赶过来,不见到人可是不罢休,还是请裴公子出来给我们弹上一曲,咱们有话也好说。”

    “就是”又有个尖锐的男声兴奋高喊“大哥听说那姓裴的长得比女子还美,是个坐轮椅的病秧子,咱们行走江湖这多年还没玩过瘸子,这次可得好好爽一把”

    “哈哈哈到时候咱们兄弟一起”

    “哈哈好”

    “混蛋你们怎么能对公子不敬,老子和你们拼了”

    “哎呦,几只毛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还敢动手,兄弟们,来给这几个小贱皮子开开眼”

    “”

    珠珠噌地从床上跳起来,扯过旁边的衣服披上,撞开门就往外跑。

    珠珠像一枚炮弹头冲进前院的大堂里,正看见大堂乱作一团,四五个浑身横肉神色森然的粗汉狞笑打砸桌椅,珠珠看见几个眼熟的在清平楼学艺的少年愤怒冲上去,被为首那粗汉一拳打得口鼻冒血。

    “他们应该是江湖人,二三流货色,会些粗浅武艺。”符玉给珠珠解释“人间的官府管辖力不够,民间就自发形成一些帮派势力,他们锤打筋骨、修习武艺,虽然不能修炼,但武学有成后也能做到轻身如燕,一拳可撕虎狼,这几个就是江湖人,不知怎么跑来这里”

    “江湖人天王老子也别想在这里撒野”珠珠只森森说了这么一声,已经像头少年体健的凶悍猛兽冲过去。

    壮汉把一个清平楼的少年踹翻在地,满脸狞笑就要再一拳打下去,耳边就听到爆破的劲风,下一刻,他脑袋巨震,整个人被生生被砸进桌板里。

    周围瞬间死寂,清平楼悲愤的一众人惊呆,粗汉几个兄弟惊骇看着生死不知的大哥,不敢置信抬起头,就看见大堂正中的台子上站着一个少女,随意披着凌乱外衫,半边脸缠着绷带。

    她身条高而修瘦,背后背着一根被粗布包裹的狭长条状物什,少女半边脸被绷带缠满,露出另半边脸雪白,镶嵌着一只森寒凤眸,眼瞳有如鬼火戾戾而烧。

    这是种怪异的装扮,但不知为何让少女看上去更靡艳恐怖,像密林深夜出没的妖鬼,仿佛下一刻就冲过来掰断你的脖子让血液喷溅成红花。

    楼里楼外一些隐秘窥视的目光倏然凝固。

    所有人都看见那妖鬼一样的少女一脚踩在高台上,把高台厚重的石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

    “谁敢来清平楼撒野,下一次,砸过去的就不是桌子。”少女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个骇得腿肚打哆嗦的凶徒粗汉,又像是对楼里外不知哪个角落的人说,一个字一个字森森“人不能死在楼子里,可脑袋掉在外面什么犄角旮旯里,就没人能知道了。”

    “”

    珠珠最后到底把那几个傻叉狠狠砸了一顿,揍得皮开肉绽屎尿失禁,清平楼的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不断叫好,亮着眼睛争相把他们拖出去扔掉。

    几刻钟后,官府衙门的衙役姗姗来迟,在旁边攥着帕子又惊又喜又忧的钟姑娘见状连忙擦干眼角泪水,让小九阿绣几个女孩子把珠珠带去后台去不要露面,然后换一张如花笑面向着衙役们迎上去打点。

    珠珠坐在后台的板凳上,她的伤口有点开裂,微微渗红绷带,阿绣几个姑娘连忙帮她换绷带,她们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服侍着刚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动作轻柔得近乎虔诚。

    楼里大大小小的孩子躲在柱子后门帘后面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偷看她,小声窃窃私语,空气中浮动着欢快的气息。

    “珠珠姐姐,你好厉害啊。”

    珠珠低下头,就见小九抓着手仰起脑袋崇拜望着她,像仰望着世上最厉害的的大英雄。

    珠珠抬起另一只胳膊,摸了摸她的小牛角辫啾啾,问“经常会有人来闹事吗。”

    小九摇了摇头,说起这种事就有超出年纪的老成“没有,钟姐姐每次都给衙门很多打点,公子也名声在外,公然来楼里闹事的人不多,一年也就两三次,多是喝多了的醉汉跑来说浑话闹事。”

    珠珠顿了顿,公然闹事的人不多,所以暗地里议论清平楼和裴公子的人也不会少

    想想也是,那位裴公子名声再大再清贵,也没有功名,珠珠这些日子也对人间多一些了解,在这人间简直不当官的没人权,而且裴公子的身世不好,就像一张白纸上的黑点,别人要是嫉恨他,找不到其他缺点,就居高临下拼命踩着这点去骂,恨不得把他踩到泥地里。

    珠珠很明白这点,当年她很小时候在长安学宫里就见过别人这么骂燕煜,虽然燕煜是个傻叉,但那些下三滥的小人珠珠更瞧不起,那些王八东西狰狞得意的嘴脸她现在都记得,天上天下都一样。

    过了会儿钟姑娘回来,她眼眶微红,复杂又激动地看着珠珠,半响下定决心正要说什么,珠珠就说“刚才楼外面好像还有人盯着。”

    钟姑娘是激动珠珠居然这么有本事,但她本能觉得珠珠年纪小又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外露,正想劝说珠珠以后低调一点,就听珠珠这句话,脸色顿时大变“什么”

    “他们身上的气息和普通人不一样。”珠珠思考着符玉刚才说的新概念“他们大概是会武艺,是江湖人”

    钟姑娘神色顿时仓惶起来,攥紧帕子急得踱步“我说怎么这些日子不对这怎么这恐怕就是冲着公子来的。”

    珠珠看出来不对,皱眉说“他们为什么和裴公子过不去裴公子得罪过什么人”能慈济这一座清平楼的裴公子,珠珠很难想象这样善心的好人会得罪谁。

    钟姑娘眼眶湿润,几乎哽咽出来,苦笑道“这世道复杂,公子名望在外,可清贵名声能挡住正直的好人,又怎么挡住一些有权有势心怀恶意的恶徒这些年不知多少人想借公子去攀那些富贵人家的高枝,公子品行高洁,不愿掺合进那些事里,不愿收礼也不愿做那些攀附之事,挡了那些人的荣华路,这必定是有人怀恨在心”

    珠珠抿了抿嘴巴,又有窥视的江湖势力,听这情形,在官府里还有不知道什么仇家

    这裴公子怎么这么倒霉呢

    珠珠想了想说“我想去见一见裴公子可以吗”

    钟姑娘眼中含泪,摇头道“珠妹妹,你帮了咱们楼子按理怎么都该答应你,但公子现在病得厉害,缠绵病榻,公子病时素来不见客,过些日子才行。”

    珠珠还以为刚才是钟姑娘应付那些凶徒的托词,没想到裴公子真病得如此厉害。

    珠珠脑海仿佛又想起那段清苦的禅香。

    珠珠下意识问“他生什么病”

    “我也说不明白,找了许多大夫也说不清,只说是公子胎里带的一段热毒,少年时没好好将养,如今病得愈发重了,每逢春秋换季的时候,几乎要去半条命,除了裴禹几个半大小子在身边伺候汤水,我们都不敢去打扰。”钟姑娘说着说着,忍不住哭出来“老天没眼,公子菩萨那样的人,怎忍心看他命苦。”

    珠珠听得心都酸了。

    珠珠回到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闷不作声把她的小布包翻开,拿起本命剑旁边的桃花枝。

    这枝桃花是还在九重天的时候,阿蚌悄悄从吴越取回来的,是那位神秘的南楼侯留给她找新老婆用的礼物。

    桃花枝上别着六七朵花,花苞都合拢着,据说找到她有缘人的时候会绽开。

    符玉说“你想拿它去给那位裴公子治病吗”

    “嗯。”珠珠说“这是神州大地的灵物,对凡人大概是神药。”

    裴公子救了她,把她带回这清平楼养伤,就凭这个恩情,珠珠也愿意倾力给他治病。

    六七朵也是开,一朵也是开,只要留一朵就够了,其他几朵都可以用掉。

    不过珠珠也吃不准这桃花能不能治病,或者说凡人的躯体能不能承受的住桃花的灵力,这东西不能交给钟姑娘她们转交。

    珠珠想了想,决定亲自走一趟,看一看那位裴公子的情况再给他试试喂。

    符玉默默瞧着她,却忽然小声说“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对人家裴公子感兴趣”

    珠珠眼神一下飘忽了,羞恼道“什么呀,我这不是还人家的恩情,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符玉心想,就是太知道你是什么人了,要不你脑子里怎么总回想人家身上那股禅香气。

    小臭鸟的审美非常耿直直白,喜欢温柔温和、脾气好的、漂亮的,再如果有那么点像她娘亲的气度,就是十倍加分项那位裴公子还没看见脸,但传闻已经完全符合,更甚者还是个有大善心的菩萨人,简直全在小臭鸟的好球区疯狂蹦迪。

    尤其那点香气,看给这小臭鸟馋成什么样,真魂牵梦萦似的,恨不得火急火燎好奇想去看看人家什么模样,那裴公子但凡不是丑得丑绝人寰,这小鸟八成是要心动的。

    符玉想叹气,好多话到嘴边,到最后也全化作轻柔嘱咐“你等天光落了再去,动静小点,别把楼里的人吓坏了,也别把自己伤口再弄裂了。”

    小王八鸟小鸡啄米点头,翘首望着窗外,等金乌西坠、天色半黑,整个人一下支棱起来,兴奋就从窗边跳出去。

    天幕昏暗,清平楼已经点起灯笼,最后面有片竹林树丛遮掩的院子,伫立着一座简素典雅的二层小楼。

    钟姑娘说过,裴公子喜好清静,这就是他在后院独住的梵华楼。

    珠珠隼鸟一样轻巧跃进院子里,沿着竹林丛走几步,就忽然听见琴声。

    珠珠倏然愣了一下,步子停住,怔怔抬起头。

    散音沉远,泛音清冷,苍白尾指压弦序轻轻一松,像松碎一地月色,泛出入骨的清华与温泰。

    灯笼光绰,月色如凉,笼过二楼围栏高台披外衣抚琴的青年郎君,长发披身,那头发黑得像墨,发丝又细得像缎子的丝。

    落在腰间的发尾在晚风中轻轻悠扬,他垂着眼帘,萦绕的病色与清冷几乎攀着他的皮骨并生。

    “”

    珠珠仰着脑袋,呆呆看着他。

    像山里的妖鬼遇见了神佛,凡间耀武扬威的大凶兽正见到刚下凡的圣洁美丽佛陀。

    珠珠的脑子转不动了,唯有心在砰砰跳,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她完蛋了。

    爹,对不住了,她终究也要继承家族传统,去给未来漂亮老婆当舔鸟了骤然兴奋jg,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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