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五岁的五月

    胤禛被这块狗皮膏药缠得没办法,他又是个听不得好话的,面对小豆丁一连串不要钱的马屁脸都要烧起来了。

    “左不过些文房四宝、古董摆件。去年送了一支笔,笔壳和笔帽都是元朝的老物件,黑漆描金的金龙戏水,笔毫是新做的,拿来用也使得,摆着收藏也使得。”

    胤禩咂咂嘴“物件小不起眼,但要说轻慢,元朝的古董笔也不是好得的。”

    他似乎是悟到了点什么,得找值钱的小东西,大金大银看着就排场的不能要。然而

    “我上哪给他寻摸古董去”

    四阿哥说“也不是就拘泥于古董了。前年便是块新出的和田玉,有红点的白玉不算顶好,但难得是找了个好工匠雕了个盘龙戏珠的笔架,恰好将红点都留成了龙珠,让人百看不厌。”

    “唔”

    “太子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什么富贵没见过给他送礼价钱倒在其次,要么天然难得,要么历时久远,要么工匠巧思,总得占上一样才好拿得出手。”

    “我懂了,多谢四哥”胤禩感觉这几句总结让他拨云见日。“天然难得”和“历时久远”不容易寻到,好工匠还是可以让纳兰家努力一把的。实在不行他就自己上手,找金丝竹编个超大号的毓庆宫模型给他,也算有新意了。

    打定了主意,他脚步轻快地就准备回延禧宫去找惠妃卖乖,不想又被胤禛给叫住了“八弟。”

    胤禩转身,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胤禛。请恕他直言,这神情这语气跟他前世炮制坏了药材的小师弟一模一样。

    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啊他跟这个四哥一直都是面子上的往来呀。

    “四哥,你是不是要跟我说悄悄话呀”胤禩招招小手,“我们假山里说呀。”

    四阿哥的脸色更古怪了些,但还是抛下随从跟着进了假山洞。

    假山不深,进去也就几步。两个小孩站在岩石下,半边阴影半边光明,光明那侧的头顶就是稀稀拉拉的紫藤萝花,被阳光涂上一层金色。

    “之前我跟六弟闹别扭的事,还要多谢你了。”四阿哥瓮声瓮气地说。

    八阿哥心说你这

    反射弧也太长了,这都两个月过去了吧。且这种尴尬的年少糗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何必再提及。

    看着小弟弟一副“你说啥我不懂反正我就装傻”的样子,胤禛叹了口气“你比胤祚聪明,知道藏拙来着。”

    八阿哥“哦。”他真觉得这番对话的走势越发尴尬了,且看四阿哥的架势,后面有更尴尬的话在等着他。

    果然胤禛没让他失望。“我跟他闹别扭,还是因为你。”

    胤禩

    “大哥和太子打小冲突不断,眼见着他要大婚了,隐隐有夺嫡之势。但太子是皇阿玛昭告天下亲自养育的太子,岂是纳兰一党可轻易撼动的我恐怕大哥结局不好。而你自幼得惠妃教养,于情于理都只能帮衬大哥,也讨不得好去。

    “我让胤祚别跟你往来密切,这才吵了起来。”

    八阿哥沉默了几秒,仿佛五岁的人生无法承受这般重量。他仰起婴儿肥的小脸“四哥为何跟我说这些”

    紫藤萝的阴影摇晃在胤禛绷得紧紧的脸上“我想疏远你,才有这遭;结果反而是你来开解我们。一饮一啄,都是讽刺。你觉得我可笑也好,可恶也罢,我便是这么个人,也依旧是这么个想法。”

    他双手握成拳,快步就走,小辫子都扬在空中了。

    “诶,四哥。”小八追上去,他习武之人脚程快,老四怎么跑都跑不过他。

    最后他们都跑出了御花园,后头跟着一群东倒西歪的太监。胤禛汗流浃背,高冷倔强范都垮了大半。他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八阿哥,眼神中充满了对世界的怀疑。

    胤禩踮起脚,拍拍四阿哥的光脑门。“四哥,医书上说,想太多会得一种绝症,叫作没朋友。”

    四阿哥想说“骗人”,然而因为呼吸太急没法说话,只能拿眼睛瞪着小滑头。

    “但谁让小八是个好孩子呢,就算你没朋友我也不嫌弃你哒。”

    系统提示四阿哥的好感度20。

    系统提示四阿哥的好感度30。

    系统提示四阿哥的好感度55。

    系统提示四阿哥的好感度40。

    小光球后来回忆起来,只觉得那是它在清朝最暗无天日的十分钟。

    “我从没见过有人的好感值能如此剧烈地波动的

    。”它拿尾巴圈住了胖胖的自己。

    胤禩对四阿哥的评价却是提高了不少。“是个正派人呢。”他跟系统说,“虽然猜忌心太重了一些,但莫名觉得会是个好皇帝。”

    小系统泪眼汪汪“但是对宿主就不好了。”

    胤禩“还早呢,再看看吧。”

    他眼下的最大难题是五月初三太子的生日礼物。有意识地去打听能工巧匠后没过多久,还真就被他找到了线索。

    “奴才有个同乡在给内务府供炭火。”御膳房的老赵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是盘腿坐在炕上说这话的,“他爷爷那辈开始就有一门微雕的手艺,还是明朝时候呢,一直传到他这里,越发精妙。”

    八阿哥给老赵诊完脉,换了个药方,才继续问道“那他为什么不做雕刻,反而卖炭火呢”

    “也曾做过一阵家具。”老赵的脸上露出黯然,“后来被人砸了店,就不再做了。如今倒是好些,靠着卖炭能供孙子读书,也就不再提卖雕刻的事了。”

    “不过若是小八爷想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胤禩拍拍小胸脯“小八爷不占人便宜,银两给足的。让他只管开价。”

    通过老赵跟那名匠人搭上线,他又从惠妃的库房里淘出来一盒九颗菩提子,二十天后就得到了九颗微雕作品。

    几厘米大小的珠子被镂空了,里头是人物场景雕塑,外头套着金钱纹绣球。细细看进去,里面的雕塑分别是一副山水和八仙过海,女仙俏丽男仙各异,可谓是惟妙惟肖。有些细节看不真切,得上放大镜才能观察到。

    最后拿头发那么细的丝线串了外头的镂空绣球,串成一条手串。

    这手艺,绝了。连见多识广的惠妃都啧啧称奇。“摆着就能看上半天,哪里舍得戴它要是磕坏了里面的雕塑,能让人心疼死。”

    待到了五月初二送礼那天,太子也没刁难什么,还多看了那微雕两眼。

    不过据八阿哥观察,这个二哥的脸上并没有喜色。毓庆宫里忙忙碌碌的都在准备行装,明天一大早太子就要跟着康熙去巩华城祭拜元后的灵柩。

    “难为八弟跑一趟,孤这儿事多,就不留你了。”太子说话的时候并不直视胤禩的眼睛,反而像在看他的头

    顶,无端给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胤禩挠挠头,感情他特意跑毓庆宫来瞧新鲜是讨了个没趣,那还不如走为上策。于是他拱手拜了拜“那弟弟告退了。”

    “你该给我打千的。”太子突然说,“小小年纪,不要学胤禔的无礼。”

    胤禩一脸懵逼,刚刚见面的时候不是已经打过千了吗怎么临走了还要再打一次他跟康熙都没这么讲究。

    “所以你打了吗”一个时辰后,在延禧宫,大阿哥相当不快地问道。

    “打了。在别人的地盘上,我识时务。”

    “你个受气包。”大阿哥恨铁不成钢地戳戳胤禩的脑门,“便宜他了。”

    “行了。难道让小八跟太子顶撞起来,大家都下不了台”惠妃打断大阿哥的话。

    大阿哥起身摔了个杯子“他越发目中无人了。今日是小八,明儿不知道是哪个兄弟。”

    上好的雨过天青宋瓷杯摔在地板上,碎成片片。胤禩和惠妃不约而同地捂住心口,肉疼的。

    “你哪学的摔东西出气”惠妃气得手指发抖,“我教你的克制、自省都白教了。”

    大阿哥见额娘真生气了,连忙跪下请罪。“不过是一套宋瓷茶具,回头我寻更好的给额娘。”

    “这是一套茶具的事吗”惠妃气个仰倒,“你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太子闹什么别扭”

    “他折辱小八,往大了说是不恤手足,怎么就小事了”大阿哥火气上来,也提高了音量,“额娘一直叫我们忍忍忍,我小时候就忍他,到了小八这里还忍他,以后子子孙孙都要忍他不成”

    “他毕竟是太子呀。”惠妃哭了。

    大阿哥转身离开,口中小声嘀咕,像自言自语“人活一口气。我不拼一把,死了都不甘心的。”

    惠妃拍桌抬手,像是要从儿子的背影里抓住什么,涂着妃色指甲手背青筋暴起,把皮肤扯变了形。那一瞬间真仿佛老妪的手似的。

    一直到胤禔没影了,她才默默放下手,又闭着眼睛枯坐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往常那温婉贵气的模样。

    “抱歉,小八,额娘吓到你了。”

    胤禩摇摇头,靠她近一些。“没吓到,是哥哥不听话。”

    惠妃蹲下身搂着小豆丁,八阿哥觉着她的臂弯前所未有的冰冷,耳边的声音也很冷,仿佛是幻觉一样,细微而冷酷。

    “娘娘只能靠你了。你去乾清门,给纳兰容若带一句话我们小时候说过的草原狼的故事,还记得吗悄悄的,别让任何人听见。”,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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