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封嘛送去归化城给四姐姐。”
“啊。”十阿哥瞪大了眼,“恪靖公主啊。对哦,恪靖也是嫁到了喀尔喀,同样是喀尔喀三大汗王之一的土谢图亲王家。”不过恪靖公主没有直接嫁给亲王,而是嫁给了亲王的嫡长孙。出嫁后上头还有婆婆和太婆婆,相比之下,直接嫁给亲王的八公主本该是一过门就当家做主的。当初也是考虑到这一点觉得是一桩不错的婚事,结果策妄扎布他怎么就拉跨了呢
“四姐姐如今可了不得。”八贝勒叹道,“过年的时候土谢图部的王公进京,从上到下对她都是夸的。听说四姐姐将自己的庄园开放给受了雪灾的牧民屯垦,后来发展到在归化城外开出了千亩良田。协调牧民之间的关系不说,还凭空多出了两成农民。到了今年,土谢图部已经能给朝廷交年金了。虽然皇阿玛没要,全都返了回去。”
十阿哥张开的嘴巴久久没闭上。“四姐姐这么厉害这是哪个姐姐,怎么之前我没有印象呢”
就是之前被你说有点黑还有点胖的那个姐姐。八贝勒看着弟弟的傻样子叹了口气“总有人大器晚成的嘛。”还是不告诉弟弟四姐姐是深藏不漏了,免得他太受打击。
不过说到抚蒙,他就不由想起当年果断出手的四姐姐,挑选的姐夫真的人品能力家世运道都没话说。四姐夫当年还不显,后来长起来了,又在四姐姐的建议下主动率兵,参加了对葛尔丹的最终对决。战后他在部落中的声望已经隐隐盖过了几个叔叔。今年过年进京面圣的时候,携公主的贤名,成功继承了祖父土谢图亲王的爵位。
四姐姐如今是在整个喀尔喀中路当家做主的人了。这眼光、这手腕,八爷只能说一声服气。
他在皇家长到那么大,看待兄弟姐妹们的想法,也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幼年时期,觉得各个都早熟,各个都学了好多东西,长好多心眼,比起外头玩泥巴的小孩真的太辛苦也太厉害了。然而随着大家渐渐长大,有些人的经验条就停止了,而有些人则进阶到了大家望尘莫及的地步。这就是天赋的差别了。
八爷自认在康熙的子女中算中游水平,回头看看已经渐渐满足不了老爷子任命的五爷、七爷,还有已经拼命读书却被十三弟比下去的十一弟,便能知道这是才智中庸的例子。但若是他往上看,带着额附从一堆叔叔的包围中杀出来的四姐姐,真是无论看几次都让他惊叹。
对了,严格说起来,这回一大票蒙古王公进京,除了给十福晋送嫁的那波漠南蒙古外,还有一批漠北蒙古来学习中原文化的。也不知道是带来了什么秘密消息,反正听说有几人被赏了牛羊部众,牛羊部众从哪里来四姐夫家的一个叔叔可是差点连小妾的首饰都变卖了。
这波明赏暗罚,是不是有人在杀鸡儆猴,巩固势力呢实在不是八贝勒想去深思,而是康熙自己给女儿降了一道让她“贤惠内省”的圣旨。拜托,恪靖公主的名声都好成什么样子了还要“贤惠内省”呢显然是这个女儿对土谢图部的掌控,已经超出了康熙的预期。
抚蒙如此成功的姐姐,不找她咨询找谁呢
四姐姐啊,我是小八啊。你邻居札萨克图部那边,有什么好的联姻对象没有郡王贝勒都可以考虑,实在不行我们帮他夺权啊。事情是这样的,八妹妹原先想说亲的那个札萨克图亲王,他是个小废物啊。
八贝勒一脸清风霁月的模样,将两封信都装进信封封好,交给心腹小厮送出去。压根儿不见他在信中卖萌打滚的模样。咳咳,当然只是给四姐姐的信是这样的,写给福晋的祖父的信,他还是要脸面的。
办完了这件事,八爷心头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拉起十阿哥。“走,咱们去理藩院打听一下蒙古王公的住所。也不知道九弟忙不忙,若是不忙还能让他带我们去。对了,还有你那大婚的宅子正在建,虽说工地上尘土飞扬的,但还是得亲自去看看,有什么不合心意的直接改,还省银子。你也真是,将来要住许多年的地方呢,也不见你上心。”
十阿哥冷笑着道“光头阿哥的府邸,有什么好看的将就着住呗。我废物一个,不比八哥九哥办差封爵”
这孩子是轴上了。
“凭十弟的出身,将来必定是要封王的。”八贝勒叹道。历史上十阿哥就是封王的,虽然也没见他干过什么大事,但他有个姓钮钴禄的额娘啊。这还是果毅公家的那个钮钴禄。“如今是皇阿玛有意压着你的爵位,为了将来兄长可以施恩。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儿,你又何必拿着如今的爵位说话,还嫌不够招人恨啊”
十阿哥眼眶红红的,低头“那不一样。”凭出身封爵和凭本事封爵,怎么能一样呢他也是想一展所长的呀。
“如今想那些也没用,机会总是自己挣的。”八贝勒低头想了想,决定拿例子去激励弟弟,“我行医治病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倒霉的剑客。不知为什么拿了剑总会割伤自己,十天半个月就要手滑一次,有几回差点没了命。家里人吓坏了,从父母到子女都拦着他练剑,甚至把家中的剑都卖了出去。但你知道吗他最后还是练成了一个高手。”
十阿哥擦了把眼睛“他是天赋卓绝吗”
“他是心里存了剑啊。虽然家中看管严苛,但他看见一根长度适合的柴条就练,路过戏班子就借了道具去练,亦或者友人前来,就借了友人的剑去练,手里有了钱,就买一把新剑回来练。五十多岁恍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成了高手。”
十阿哥听着,无端觉得有些难过,又有些振奋。
“你的努力总归是积累在你的身上的。有一天的机会,就做一天的实事。便是三年只有一次机会,等你五十岁的时候,也已经有十桩值得被人称道的事了。许多名臣一辈子,也就一两桩事迹能够被载入史册呢。”
十阿哥听到这里,终于高兴了起来。“八哥真是好心性。那我去会会我那老丈人。”
天家血脉奉皇命慰问来京的蒙古人,又带了理藩院准备的慰问品,又是嘘寒问暖、体察民情,在来京的蒙古王公中间,还是引起了不小的热情。往年大家进京的时候,来慰问的都是一些官员啊。不是说理藩院的官员不周到了,但有时候这些底层官僚人微言轻,总有不方便的地方。
但如今大领导的儿子亲自来了,可以通过两个年轻人上达天听啊。那自然各种各样的消息都开始交流起来。一开始还只是有人抱怨睡不惯京中的棉被,不如皮毛毯子来得舒心;亦或者天天吃牛羊跟草原上没什么区别,能不能整点特色美食之类的话,在八、九、十这三个皇子大手一挥解决了他们的小困扰之后,话题就渐渐偏转到了八卦上。
什么谁谁谁家的台吉接手了父亲留下的债务,如今穷得不得不去偷羊啦;什么谁谁谁家的姑娘都是扶弟魔,天天往娘家搂银子,绝对是娶媳妇的天坑;什么谁谁谁家家底厚实,还有元朝时候传下的老物件,下次带阿哥们去开开眼界啊;什么谁谁谁家兄弟阋墙;还有谁谁谁家生了个傻子,给抛到野外喂了狼了。
九阿哥嘴皮子灵活,十分会捧场,一边夸一边损,妙语连珠逗得众人都乐不可支。十阿哥不像九阿哥这么会说,就一杯接着一杯地给蒙古人灌酒。两个兄弟都挺给力的,一会儿下来确实得了不少家长里短的情报,都被记在了小本本上。
等到从第九家蒙古人的临时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十阿哥的脚步已经开始打飘了。八阿哥则开始运功,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向外界排放酒气。酒量最好的是老九,还是这两年在理藩院喝酒练出来的,他现在还能勉强像个正常人。八贝勒运功完毕,闻着身上的酒味微微皱起眉。他从随身的药包里找出两粒醒酒丸子,给弟弟们每人一颗。
十阿哥无知无觉地嚼着药丸,尚且清醒的九阿哥脸都青了。“八哥,弟弟好着呢。这药丸就”
八贝勒一掌将药丸拍进老九嘴里,看着弟弟瞬间能打结的眉头笑道“不许吐出来,天天跟着理藩院喝酒,你身体还要不要了不好好调理的话恐怕哪天就得被抬着来我府上求救了。我今儿还在书上看到一种将被酒泡烂的胃给整个切下来的办法,九弟要试试吗”
九阿哥连忙把嘴里的药丸给咽了下去,一副乖巧状。
此时夏季的太阳已经彻底下山,按照西洋钟的算法,该是晚上九点以后了。蒙古人在京中的住所也是各不相同的。首先,有一大片空地是划出来给他们扎蒙古包的,这是对于第一次进京且地位不够的人来说的;其次是伫立在营地东西两侧的官方客栈,相比蒙古包有热水有床铺,天字号房间宛如独居小院一般;而身份最尊贵的那些,则是在京中有自己的宅邸的。蒙古王爷的宅邸,或远或近,也以此处为中心散布,这些街区里,同时还聚集了蒙古人开的酒家、烤肉店和奶酪铺子。其中最繁华的酒楼,正是客来客往最热闹的时候,不闹到三更天是不会歇业的。
就连此时皇子阿哥们走在街上,也觉得到处都是蒙古人,场面颇为热闹。
“不能再喝了,看十弟的样子,不能再喝了。”九阿哥胤禟和八阿哥胤禩一左一右架着十弟的胳膊,费劲将他扛到马车上。也不知道这小子明明瘦了,怎么会有这么重。
“八哥,也不急在一时,咱们慢慢看”九阿哥刚刚爬到车板上,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一名穿着蒙古袍的年轻人,脚步匆匆地从路边一座豪宅中出来。九阿哥不由得止住了嘴边的话。
那名年轻人虽然是穿着蒙古袍,但明显是有些改良后的款式,只有两件套,颜色和装饰也没有传统蒙古袍那么鲜艳,只剩下了蒙古袍的形状。这种叫“夏袍”,是长居京城的蒙古人改出来夏天穿的衣服,在留京蒙古王爷中间很受欢迎。毕竟,传统皮革棉袄的蒙古袍对于北京的夏天来说实在太热了。
天黑,其实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从他光秃秃的下巴上判断年纪很轻。他穿着时新,身后带着的四个护卫也是井然有序,在他重重踏步急速前行的时候,侍卫们还能步调一致地跟随,如此就能看出也是个有身份的人。
九阿哥等到那一行人走远了,才指着这个年轻人出来的那座建筑道“这里不是札萨克图亲王的宅邸吗这人又是谁看他一副气呼呼的样子,难道是咱们那摇摇欲坠的准妹夫又惹事了”
八贝勒朝马车边上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去打听一下。”
围着马车的侍卫有十个,当即就有一人离开马车,眨眼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蒙古人中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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