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弑神高台, 随着第一道点亮天际阴沉的雷电狠狠劈落,一股淡淡的威压在无形中缓缓凝聚,仿若一双从天外而来的真实之眼,用最无情冷酷的目光凝望着胆敢登上弑神台的小小女修。
陈隐光是站在台上, 都能感觉到来自神魂深处的震颤。
而远近灵海之上的修士虽然不在弑神台上, 却也同样察觉到这股弥漫开来的恐怖力量, 纷纷色变。
“这就是法则道义的力量么太可怖了。”
“若是这个陈隐惹得上神不快, 我们不会被殃及池鱼一同承受怒火吧”
“真是胡闹”
赤霄门一行人的飞行法器上,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昂着头看向高台之上身形渺小的陈隐。
周清漪一直谨记着陈隐离开前摆脱她的事情, 将巨大石棺紧紧护在身后, 不敢磕碰了它;
而一直按剑未发出的余关山,终于在第二道雷鸣猛然落下、瞬间吞噬了陈隐的身形后按捺不住焦急,一声清脆剑鸣落下,孕育着剑灵的长剑便于身前划出一道弧度。
就在他要冲向高耸神台时,一直默默看着的老妪忽然伸出一只斑驳手掌,掌心虚虚一握, 余关山周围的空气和灵气都骤然一滞, 他的身子也被牢牢禁锢无法动弹。
白浔尊人一双浑浊的眼眸看来,略显疲态的面上露出一抹肃色, “你这小辈不要冲动, 那是法则的力量,莫说是上去就是靠近都会被四周的力量即刻绞杀,你去了也只能给她添麻烦。”
“弑神台是她自己要上的,那也只能她挺过去,我们谁也帮不得,仔细想想老婆子说的话吧。”
说完, 白浔尊人便松开手掌,顿时禁锢余关山的力量便彻底消失。
他身子僵硬,周身灵剑环绕,到底还是不甘收手。
高台之上,陈隐从头到脚都软麻着,那道骤然贯穿血肉的雷电还未消散,此时化为无数细密电流在她血液中流转。
虽然这种感觉算不上剧痛,但也着实难受。
这是法则力量在隐隐作怒,似是在惩罚着她的倨傲无礼。
伴随着这股雷电的力量,陈隐再次听到了那道飘渺的法则声音
“你身上分明刻印着罪孽的气息,道法和魔气交融,更是逆天改命的天残之躯,何来无罪”
陈隐握紧了掌心,一双漆黑眼眸灼灼夺目,丝毫不惧天际翻滚吞吐的浓厚乌云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话音刚落,又是一道轰然落下的雷鸣,这一次的雷电比之前更为声势浩大,瞬间落在下方弑神台上的修士身上时,被破开的云纹久久不散。
陈隐耳膜因为电流的力量鼓胀发痛,一阵嗡鸣,在尖锐鸣声中她听到了来自法则力量的诘问。
“你敢说你站上弑神台没有私不为一己之念”
陈隐咬紧牙关,“我当然有,连牲畜都知道害怕,人若是没有七情六欲,又何谈生灵”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彻底将她愤怒的低吼扯碎,尽数被淹没在雷声中,而整片弑神台如今都游走着不断迸裂的电光,远远看去宛若上古的刑罚场。
下方看着的修士早已被天际的变化骇住,挖苦或是讥讽的话也都说不出。
因为他们实在困顿,陈隐一个从小小凡人世界中走出来的女修,为什么要想不开自寻死路;
或许更多的修士其实在心中是暗暗佩服的。
他们口口声声说着要逆天而行,却总有太多顾虑、害怕死亡畏惧受创。
若是换做他们,是万万不敢登上这弑神台的。
又是几道雷鸣狠狠落下,天际暂时归于平静。
但陈隐此时的状态并不算好。
她已经是羽化期的修士,更经历过无数次的淬炼和破镜时的天劫,那种程度的雷劫根本无法同现在她正在经历的相提并论。
一共九九八十一道,她刚刚挺过了第一个九雷轰顶,口鼻已经开始溢出血沫,内里肺腑呼吸时也隐隐作痛。
法则的力量再次出声,依旧充满神性“你可敢说自己未曾手染鲜血,心中毫无戾气”
陈隐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渍,冷冷一笑,“我当然有戾气,更杀过不少人”
向来登上弑神台的修士,大抵都是些拼命证明自己无害、是个好人的修士,就连法则力量也鲜少碰到承认得如此痛快的人,一时间有些凝噎。
可陈隐却并没有给法则力量喘息的机会,她眼底微微泛着红,胸腔中涌动的、压抑了这么许久的愤怒仿若山洪倾泻。
哪怕她眼前翻涌的,是无数个世界中的最高等的力量存在,她也不在乎。
从她选择站上弑神台的那一刻,她便没有想过退缩。
这一刻的陈隐宛如出鞘的剑,尖锐且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直指苍天。
“恶人辱我骂我甚至要杀我,我凭何不能还手难道法则的力量不是维护公平和秩序,而是要天下人都做一个虚伪懦弱、任人欺辱的人这不叫圣人,叫蠢货。”
“放肆黄口小儿”
又是一道轰然落下的雷鸣,彻底照亮了陈隐那双燃烧的双眸;
她在白炽的电光下蹒跚着脚步,七窍因为雷电之意的破坏渗出更多血渍,同她的红衣相染,仿若火光中振翅的燕。
“我有贪有痴更有愤怒,但却从未做过伤天害理、肆意残杀生灵之事,我何罪之有”
“而那该死的天道,为了自身的贪念送葬无数生灵,却因为所谓的天地法则让万物送葬于此,最该死的东西尚却无人审判。”
“天下苍生,又何罪之有”
沉寂的法则力量不知是愤怒还是语塞,半晌才道“牙尖嘴利,任你如何巧言善辩,有罪还是无过都等你能站着走下弑神台再说吧。”
这道声音落下后,无尽的雷鸣将昏沉的天际照得通亮。
而无数道刚刚落下还未曾散去的雷电力量,在陈隐的脚下不断叠加,从远处看去整座巨大的黑铁高台上都环绕着噼里啪啦的电光,仿若雷电化为的长龙盘然在台身。
雷电不断向下,连下方扎根的灵海水域都被震起了滔天巨浪,一时间附近的修士纷纷祭出飞行法器飞快远离。
很快,在弑神台附近海底的海兽和鱼都被生生电焦,漂浮在水面上。
看着这骇人的场景,不少修士心神俱裂,甚至起了快些离开此处的心。
而那高台之上的人影却始终挺立,像一棵长在弑神台上的松柏,被无数游蛇般的电光轰击。
除了震耳欲聋的雷声,他们什么都听不到。
哪怕不在东方海域,远在东西大陆上的人们也隐隐感受到了天地的震怒。
天际被阴云笼罩,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弑神台上,封闭了五感的陈隐强撑着身子,哪怕她的身子骨再怎么强硬,在天罚之下也承受不住。
支撑着身体的风雷玉骨,如今关节处都被雷电毁坏,让她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只能勉强用手中的黑刀撑着地面,才能支撑起她削薄的脊背。
有血从皲裂的皮肤不断溢出,染红了刀柄和她眼前的地面。
在天罚之下,饶是经过了锻造的黑刀也出现了裂纹,它毕竟不是什么神器,承受不住的。
但跟了陈隐这么久,人器之间早就产生了深邃的联系,陈隐更是能隐隐感觉到手中黑刀的清颤与悲鸣。
她满是血渍的手掌紧了紧,低声呢喃,“抱歉,让我陪我走这一遭”
现在她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但尽管如此,掌中撑到极致的黑刀还是加大了颤动的幅度,像是在回应她的呢喃。
此时雷劫才过了不到一半。
陈隐咬牙暗骂,骂天道也骂法则力量。
难怪古往今来没几个人能顺利通过弑神台的审判,因为这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别说是人,就是神也撑不住。
又是一道毫无喘息时间的雷鸣落下,顿时她骨肉剧痛,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味。
就在她意识有些绷不住时,一道声音骤然穿透了识海,含着怒气响起。
“陈隐你胆子真不小,竟然把我的意识屏蔽了”
棽添咬牙切齿,但却没多少怒意,下一秒一股清润的力量猛然注入了陈隐的识海,让她意识清醒。
“前辈你在干什么棽添快停下来”
冲破五感屏蔽唤醒陈隐的棽添并没有停止力量的输送,他知道陈隐一是不听劝,二是不想连累自己,索性把自己封锁在识海中;
若是她真的灵肉散去,自己的魂魄反而解脱了。
他本该静静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修一条路走到死,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破了屏蔽。
“本尊上辈子就是没积德,竟然遇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后辈。”
是的,他已经真心实意地将陈隐当成了需要庇护的小辈。
陈隐自认为已经冰冷的心,在这有些隐忍沙哑的嗓音下骤然一酸,有湿润水渍夺眶而出。
“有点骨气就别掉眼泪,本尊活着的时候被蒙蔽、被当作棋子,所以你现在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犹豫也不要后悔”
“为师”神魂逐渐透明的桀骜魔族鲜少流露出温和的笑,“还有最后一些东西要传授给你这个半吊子徒儿。”
陈隐“我不要你的东西”
天际雷鸣骤然轰落时,巨魔青年眼神一凛,手掌翻转结印间,一个硕大的真魔之眼从陈隐的识海而出。
两厢力量骤然碰撞,真魔之眼牢牢挡住了这道雷电。
陈隐不断摇头,但她知道棽添的动作一旦开始便没了回头路。
他在将自己魂魄的力量,全部传输给自己,壮大自己的神魂的力量。
魂体不断滋养清明,甚至力量陡然攀升都让陈隐有种无力感;
棽添只有魂体了,若是他把力量都给了自己,那最后会烟消云散。
“听好了,想通过剩下的一半雷劫,光凭借蛮力是不行的,别忘了你还有最后一程锻体未成。”
“若是你的神魂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完成锻体第四段玉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最后,棽添选择了和陈隐共进退。
他轻嘲一声,没想到曾经用尽手段也要保存神魂苟延残喘的自己,也会有为了别人、为了苍生而舍身的一天。
但这种感觉,好像还不赖。
看着眼眶通红死死抑着哽咽的陈隐,他还有有心情嘲笑一番。
感觉力量流逝地差不多,几近透明的青年巨魔缓缓走入了陈隐的识海之中。
“给我从这狗屁弑神台上全须全尾地走下去,以后本尊的力量,会陪着你”
说完,他沉入海底。,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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