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不吃药

小说:臣好柔弱啊 作者:马户子君
    宁如深说完, 在场三人都有些安静。

    空气微妙地流动着,但也具体说不上是哪儿有问题。

    半晌,宁如深小心地从轩王手里抽出自己的袖摆, “要吵架也别拉着臣的袖子吵架。”

    让宫人和花花草草看到像什么话。

    李应棠, “”

    他一抖,嗖地缩回手

    凝滞的空气终于破冰。

    李无廷头疼地抵眉, 后知后觉自己莫名被带偏了话题,争执起宁如深的事。

    他重新对李应棠道

    “行了, 回府收拾去。朕再宽限你几日, 莫要再纠缠不休。”

    李应棠看实在赖不了, 只能应下, “是。那可否恳请陛下把那沓纸还给臣”

    大概是想到人就要滚了,李无廷大发慈悲,“准。”

    李应棠瞬间得意,“哈你果然没扔”

    李无廷,“”

    李无廷转头, 吩咐亲卫,“去给轩王收东西。”

    李应棠。

    目送那道凄楚的背影消失在殿阶下, 宁如深感慨地收回目光何必呢。

    他又转向李无廷, 好奇问,“陛下,那沓纸到底是什么臣为什么看不得”

    怎么跟潘多拉魔盒似的。

    李无廷沉静的面上有一瞬波动, 随即沉下脸,色厉内荏地看来,“没什么。朕不是叫你同轩王少说话”

    宁如深张大了嘴

    他明明是被这对话裹挟进去的。

    两人正一高一低地站在殿阶上,李无廷低眼就能看见他那排整齐的小白牙和舌尖。

    “你嘴张这么大做什么。”

    宁如深舌尖一动,“在和陛下畅谈。”

    如果不发出声音也能算说了话。

    李无廷, “”

    他垂眼盯着宁如深启张的嘴,指尖微蜷,还是没忍住伸手过去托着那下巴,往上一合,“不用,吵到朕的眼睛了。”

    宁如深,“唔”

    旁边的德全又在偷偷看看哎呀呀

    轩王离京的时间选在了隔日午时三刻。

    好好的赴封地,跟处刑似的。

    宁如深下了早朝,估摸时间来得及,准备出城去送一送。

    他刚出宫门便被叫住“宁大人”

    宁如深转头,只见半大点的李景煜正从宫门走出来,身旁还跟着面色清冷的李无廷

    “宁大人也要去送二皇兄”

    “是。”宁如深话落,又想起李无廷让他少和轩王说话。他摸摸鼻尖觑向李无廷,“目送。”不说话。

    李无廷,“”

    李景煜左看右看这种事也需要向皇兄解释吗

    他想了想说,“既然宁大人也要去送二皇兄,不如就同我们一路吧”

    宁如深眨眨眼,征询地望向李无廷。

    李无廷随意,“景煜都说了,上车吧。”

    “臣谢陛下,小殿下。”

    宁如深转头同候在马车外的严敏拿了件雪色披风系上,吩咐道,“你先回府。”

    说完跟着李无廷登上了天家的马车。

    马车穿过京城一路到了城门外。

    李应棠果然还等在驿站边没走。

    一身风雅华贵的月白长袍,玉扇翩翩,望着远方寂寞如雪。

    青笭马车在驿站外停下。

    寂寞如雪的李应棠一转头,眼睛刷就亮了

    他看李无廷和李景煜下了车,目光动容,“我就知道你们会来送我喔宁大人也一起来了”

    那双眼顿时更为灼热。

    宁如深一下车撞上他的眼神,差点没站稳跌一跤。想到前天李应棠那消沉离去的背影,他脑中蓦然浮出一个词

    死灰复燃。

    宁如深干笑了声,“王爷。”

    李应棠搓搓手探头探脑,很快被李无廷一道锐如霜刃的目光打断

    “朕看你兴致盎然,也不需要我们来送了。”

    他适可而止地收敛,“自然需要。”

    兄弟两人对站了几息,李无廷语气缓下来,“同你母妃辞别过了吗”

    李应棠牵了下唇低声,“是,昨日”

    宁如深眼看着他们兄弟几人聊起了天家的家事,便自觉地踱去了一边,揣着袖子望起郊野的风景来。

    旷野无垠,清风拂面。

    隔了好一会儿,背后不远处传来轩王的唤声,“宁大人。”

    宁如深回头,只见几人聊完了家事。

    李应棠哗啦展开折扇,“同本王一道走走,本王有话和你单独聊。”

    宁如深

    李无廷眸光蓦地一深,浮出些许戒备,“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了。”

    李应棠,“闺中密话。”

    李无廷,“”

    宁如深,“”谁跟你闺中。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尤其李无廷,面色如夜幕沉沉。正在这时,衣摆被拉了下,李景煜仰头不解

    “皇兄是不喜欢宁大人和别的阿兄独处吗”

    “”

    一只大掌拎起李景煜。

    李无廷朝李应棠对去一眼,带着淡淡的警告,“去谈你们的闺话吧。”

    郊外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随行的侍从都留在了原处,只有宁如深跟着轩王一道溜达出去。

    他觑了眼轩王的侧脸,实在想不到他两人能有什么闺中密话。

    走出一段距离。

    李应棠终于叹了声开口,“本王离京,最放心不下两个人,一个是母妃,一个是陛下。母妃还有陛下照料,陛下却什么都是一个人在扛实在让本王不放心。”

    “”

    不,你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

    宁如深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接道,“王爷和陛下情同手足。”

    “这是自然。”李应棠笑了声,“外人总是猜忌我二人关系,不信天家的手足之情。但本王是是非非分得清楚,心里如同明镜。”

    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眼角那道浅痕,“你可见着这道疤痕了”

    宁如深见他的第一面就注意到了。

    这道疤不显眼,但也不易忽略。落在轩王这张俊美风雅的脸上,如美玉有了瑕疵。

    他问,“这是”

    李应棠说,“你应该知道,陛下的生母是娴太妃娘娘。本王这条命,是母妃给的,娴太妃救的,陛下护住的。”

    宁如深又循到了瓜味,静静聆听起来。

    “当年若不是娴太妃娘娘,本王留下的就不是这道疤,而是一条命了。”

    李应棠望向远处,似陷入了追忆

    “早些年先太子独大,接连戕害手足。有一年,宫中下了很大的雪,那时我还小,而母妃受罚在宫中禁足。身边的宫人都被先太子支走,他将我关在一处废旧的宫院,我几乎冻得失去知觉”

    “陛下和娴太妃娘娘找遍了整个后宫,最后是娘娘将我从雪地里抱出来”

    细风拂过脚下草叶,窸窣作响。

    空旷的郊野上,一时只听得轩王恬静淡远的声音。

    宁如深听他从获救一直讲到痊愈,越讲越远终于忍不住打断,“殿下。”

    李应棠停下话头,“怎么了”

    宁如深找回这个故事的重点,“所以你这道疤是”

    “喔这个啊”

    李应棠像是才想起来,“这是娴太妃娘娘找到我时太激动了,指甲盖儿戳出来的。”

    宁如深,“”

    他难言地看着轩王

    你的心不是明镜,是哈哈镜吧,重点全歪了啊。

    两人无声地站了几秒。

    李应棠拉回话题,“总之,陛下习惯了什么事都由自己担着,也不善于表露情绪。你常伴他身侧,还望多体察些。”

    宁如深点头应下,“自然。”

    李应棠就唉了两声,欣慰又荡漾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同本王提。”

    “都是臣的本分,臣”宁如深正腼腆地讲着客套话,思绪一转,忽而停了下,“臣就想知道,那沓纸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一个二个都对他讳莫如深。

    李应棠,“”

    他刚要开口,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拍拍宁如深的肩,“下次寻个机会,让陛下亲自告诉你。”

    宁如深

    两人唠完,回到驿站边。

    李无廷目光审视了一番,“聊完了”

    李应棠神清气爽,“嗯”

    “”李无廷蹙了蹙眉,侧了眼若有所思的宁如深,又挥手将人驱散,“该出发了。”

    午时三刻的吉时将过。

    李应棠终于念念不舍地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送完轩王,几人回到马车上。

    宁如深刚一落座,就听李无廷的声音在身侧淡淡响起

    “聊什么了”

    他将雪色的披风从李景煜屁股底下抽出来,在身前拢了拢,“一些闲聊。”

    李无廷朝他看来。

    宁如深想起李应棠那番曲折离奇的肺腑之言,没忍住替人说好话,“轩王殿下心思纯真,以后若有冒犯陛下的地方,也纯属无心。”

    “”

    李无廷眉心沉下,似在思索“纯真”的定义。

    片刻,他细细考量,“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话哄骗你,或者让你帮他一些奇怪的事。”

    宁如深疑惑凑近,“什么奇怪的事”

    马车正行过城门,光线暗下来。

    他一身雪色的披风在跟前十分惹眼。

    车厢轻晃了下,宁如深前倾的身子也跟着一晃,气息带着发丝一起拂动着,带着细微的酥痒。

    李无廷低眼看着他,“给”

    刚开口,车厢中光线又是一亮。

    紧接着李景煜的小脑袋也咻地从后面冒出来,叠在了宁如深肩上,眼巴巴看来,“什么奇怪的事”

    “”

    李无廷看着跟前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默了默,“没什么,坐好。”

    两人缩回去“喔。”

    马车驶入京城中。

    一路穿过市区顺着宁府的方向回宫。行了会儿,李无廷朝车帘外问道,“走到哪儿了”

    “回主子,快到东四北大街了。”

    “朕去趟东城兵马司,在前面停。”

    宁如深闻言去扒车帘缝,“这是哪儿臣要先下车吗”

    李无廷,“坐回来。离你府上不远,到前面的街口把你放下去,走一条街就到了。”

    听这话头,应该是替他估量过了。

    宁如深便坐好,“多谢陛下。”

    没多久就到了下个街口,马车停下。

    宁如深起身辞别,李景煜瞅了瞅问,“皇兄有政务,臣弟也一道下车吗”

    李无廷说,“你同朕一起去。”

    李景煜点头应声。宁如深看了看两兄弟,行过礼拢上披风下车去了。

    马车外是一条长长的街市。

    街边开着各类摊铺,整条街不静不闹,街尽头拐个弯走几步便是宁府。

    这会儿正好没事,宁如深就边走边看起来。

    正往前逛了一截,突然听前方传来一阵骚动疾近的马蹄声夹杂着行人的惊呼响起他一转头就看一名华服青年当街纵马而来。

    烈马疾驰,转瞬到了几步之外。

    宁如深惊了一跳,赶忙往旁边一退

    周围的行人小贩也惊慌地闪躲着,一时间街头乱成一片

    “快躲开”“让让,推车”

    飞扬跋扈的烈马风一般地刮过眼前。

    宁如深刚退到一个摊铺前,一架推车猝不及防从斜里撞来,“小心”

    推车哐的一下磕在了摊铺边。

    与此同时,车架重重撞在了宁如深腰上,“唔”他顿时痛得呻唤了一声,一手撑在摊位边缘,指节用力到发白。

    一头乌发垂下,遮住了半张脸。

    只能看见单薄的肩头轻颤着,掀开的雪色披风下露出绯红的官袍来。

    周围行人瞬间大惊失色是朝官。

    推车的摊贩更是腿一软跪下,“草民冲撞了大人,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宁如深这会儿痛得腰直抽,他忍了忍摆手,“不干你的事,我府邸就在前面,帮我叫人来。”

    “是,大人”

    在那小贩跑去叫人的小片刻。

    宁如深终于缓过劲,他看了眼四周的一片狼藉,“隔两条街就是东城兵马司,是谁这么大胆”

    一商贩小心道,“回大人的话,那位是庾家的公子,庾家就是就是管东城兵马司的。”

    宁如深对这些世家一点记忆也没有。

    平时上下朝坐马车回府,除了几个同僚,其余人一概不认识,更别提世家子。

    没想到在家门口还能遇到个当街纵马的坑爹货。

    几句话间,严敏和拾一很快赶来。

    严敏见了他大惊,“大人,你怎么被摧残成这副模样了”

    什么摧残,他只不过是被撞了下。

    严敏又吼,“大人,你脸色比刚才还白了”

    宁如深闭了闭眼,气若游丝,“嘘。”

    你声音太大,震的。

    他爬上拾一牌飞机,拍拍肩道,“先送我回屋,再帮我叫个大夫。”

    “是。”拾一驮着他飞身而去。

    呼呼的风声擦过耳畔,宁如深趴在拾一背上,痛得直抽的脑仁终于清醒了点

    庾家,不是他的百家饭之一吗

    宁如深回了府,趴在床上抽气。

    大夫没一会儿就赶到了府上。

    外衫一褪,掀开小衣,只见宁如深腰侧淤青了一片,在那霜白之上显得触目惊心。

    “大人撞得不轻,万幸没伤及筋骨。”

    大夫看过之后,又替他把了一脉,“大人身子骨差,气血不通。除了外敷的药膏,草民再为大人开些药调理。”

    “嗯”宁如深埋在枕头里,谢过大夫,让严敏将人领下去拿药了。

    他满身疲惫,在床上趴着睡了会儿。

    等他昏昏沉沉醒来,药汤已经熬好。

    杏兰将药端过去,一股酸苦味扑面而来。

    宁如深盯着那黑黢黢的一碗,试探地抿了一小口,顿时苦得浑身一颤仿佛灵魂出窍。

    杏兰还在问,“大人,好喝吗”

    宁如深闭了闭眼,“刚刚好像幻视了,看见端着碗的是位老婆婆”

    杏兰惊恐那是孟婆

    “先放一边吧,不喝了。”宁如深实在有点受不住,他小猫咪可吃不得这么苦的东西。

    他转头又看见站在门口的拾一。

    宁如深估摸自己这样明天也上不了朝,就对拾一道,“你去帮我请个假吧。”

    他也不知道大承请假的规矩。

    但没关系,拾一肯定清楚。

    拾一听完果然点了个头,转身出去了。

    宫中,养心殿。

    李无廷从东城兵马司回来,又处理了一堆政务,刚歇下来换了身轻便的常服。

    “景煜送回去了吗”

    德全躬身道,“小殿下已经平安回府。”

    李无廷嗯了声,又顿了一瞬。接着走到矮桌边坐下,随手拿了卷书翻开。

    德全品着圣上的神色,眼珠一转,“想必宁大人也平安回府了吧。”

    跟前落下不轻不重的哼声。

    李无廷没说话,只翻起书页来。

    殿中安静了一会儿,忽然从殿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李无廷抬眼便看一道熟悉又久远的身影落到跟前

    拾一回到阔别已久的养心殿,磕了个头。

    李无廷眉心拢了拢,“怎么回来了”

    拾一,“首陛下,宁大人让卑职帮他请个假,明日早朝来不了了。”

    “怎么回事。”

    “庾家子当街纵马,宁大人受了伤。”

    话落,矮桌前陷入沉寂。

    德全心头咯噔一声刚念叨了宁大人平安回府,怎么就受伤了

    而且还是同陛下分别后才受的伤。

    那陛下

    他偷偷瞟着李无廷的神色,却看人面沉如水,虽看不出情绪的波澜。但以他多年的经验,恐怕心情并不算好。

    静默了几息,李无廷开口,“情况如何,大夫看过了”

    拾一说,“伤得很重,但不致命。大夫开了药,宁大人嫌苦不喝。”

    “”

    李无廷闻言失语,又生出点恼火,“他不吃药,是想”

    是想让我亲自喂你吗,宁郎。

    话本内容一瞬跳了出来,已经能够自然流畅地衔接上场景。

    李无廷捏住眉心

    他兀自静了静,终于还是起身,“总归是朕叫他下车才有此一遭,走吧,去看看。”

    德全忙腆着脸笑道,“哪能怪到陛下头上都是那庾家子飞扬跋扈,不像话不过陛下去看望宁大人,想必宁大人欣然欢喜,一高兴就把药喝了”

    李无廷被他一口一个“喝药”搅得头昏。

    “行了,出宫。”

    宁府主屋里。

    宁如深腰间刚上过一次药,只穿了件小衣,身后搭了层薄被。

    他正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宁琛”

    紧接着就看耿砚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怎么回事,听你管事说你受伤了我叫了几个朋友,还说来找你出去玩的”

    宁如深捂了下耳朵,“小声点你们玩什么”

    耿砚,“我们一起浪。”

    “”宁如深松开耳朵,“什么”

    他是不是没听清。

    小犬在说什么危险的话呢

    耿砚,“浪啊就是泛舟,不是你教的”

    宁如深张了张唇,看着他失语。

    耿砚没注意到他微窒的神色,继续合计,“现在你受伤了,也浪不了了。对了,你伤哪儿了,怎么伤的”

    宁如深从善如流地放过这个话题,“腰上,被撞的。”

    “嘶我看看”

    耿砚说着探头,双手掀起他薄被边缘。

    一阵凉风蹿进来,宁如深抖了下,“你还是”他正要让人放下,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动静,接着门外的光线暗了下来。

    前方响起细细急急的两声吭吭

    宁如深心头一撞,猛地抬头

    只见李无廷负手立在门口朝他这边看过来,身旁是疯狂使眼色的德全和噤若寒蝉的严叔。

    隔着小半个房间,视线相撞。

    “”

    床边的耿砚迎着那道目光,手莫名一抖,又把薄被给人轻轻盖回去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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