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深听得手一抖, 差点把小短腿丢出去。
这是什么恶魔低语
他勉强,“是臣的衣裳沾了熏香。”
李景煜眨眼,“宁大人的官袍为何会沾上皇兄”一只大掌蓦地从后将他嘴捂住, “唔唔唔”
李无廷上前一步, 垂眼, “李景煜。”
连名带姓的警告终于让李景煜生出了敬畏之心,乖乖从宁如深怀里溜了下来, 垂头认错,“臣弟知错。”
李无廷转头看了眼笑烂脸的德全。
德全立马抿住那口雪亮的牙,会意道,“奴才带小殿下去膳堂。”
李景煜就迈着小短腿跟了过去。
两人先一步出了公事房。
宁如深心头泛着微妙的燥热, 他低头吸吸自己, “臣明明已经通过风了”
扭头间, 修长的脖颈拉出一片雪白。
玲珑的锁骨动了动,透出淡淡暖香。
李无廷站在他跟前半步, 指尖在桌案上点了点,“怎么,觉得朕的熏香难闻”
宁如深差点拧着脖子
这是好闻难闻的问题
他抿唇,“太好闻了, 臣有点驾驭不了。”
李无廷,“”
他无言两息, 脚步一转出了门, “跟上。”
宁如深就扯了下衣襟撵上去。
膳堂中, 礼部官员都已候在里面, 见李无廷到来,纷纷恭敬行礼。
李无廷,“随意坐, 不必拘礼。”
他话音刚落,就看宁如深一溜烟儿从他身后窜走,熟门熟路地坐到了饭盆旁边,撸起袖袍。
“”
德全瞪眼,嘹亮“吭吭”
可长点心吧宁大人
陛下还不如你那饭盆
宁如深撸起袖子刚准备干饭,骤然听见熟悉的警报声,转头便对上朝他疯狂暗示的德全
念着点儿陛下啊
“”
他目光一望过去,才发现众官员都小心谨慎地按照官职落座,众星拱月般围绕在李无廷周围。
只有他守着个大饭盆,和李无廷拉成了一道对角线。
要多远有多远。
宁如深一咽咕咚。
怎么了,不是说随意坐
安静的膳堂里。
德全在看着他,李景煜在看着他,一众礼部官员全都在看着他
李无廷倒是没说什么,只淡淡抬眸。
宁如深被看得心虚。
他思忖两秒,随后福至心灵地起身,盛了一斗碗米饭端到李无廷跟前
“臣,是为陛下打饭去了。”
一碗饭盛来,堆得冒尖尖。
众人一默,“”
李无廷打量片刻,“宁卿这份心,朕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他轻轻点评,“不像是盛饭,像是给朕的挑战。”
宁如深。
他羞愧低头,“臣莽撞了,再重新给陛下盛一碗。”
他说着准备离身,却被叫住
“罢了。朕没这么难伺候。”
“”
宁如深转头就看李无廷从旁拿了个空碗,亲自赶了半碗进去。
整个膳堂中顿时落针可闻。
周围一众官员全都用惊悚的目光看着帝王纡尊降贵的举动。
李无廷赶完饭,将碗搁在自己身侧的位置上,对宁如深道,“用吧。”
宁如深怔了下,“可是”
李无廷,“朕说了,不必拘礼。”
宁如深又把话咽了回去,顺势在人身侧坐下,端起碗来扒了扒
可是,这点不够他吃啊
随着李无廷一道动筷。
一众官员这才小心地动作起来。
隔了一侧的李景煜看了看宁如深,又看了看自己跟前的空碗
果然是不一样的,还想唬他。
午膳过后,李无廷还有别的公事要处理,便带着李景煜准备回去。
宁如深将他们送至礼部大门口。
李景煜眼巴巴望来,“宁大人,景煜今日受益匪浅,多谢赐教。”
“”
恶魔低语一瞬浮出脑海。
宁如深缓了口气,“臣不敢居功,都是小殿下的天分。”
李景煜还想说什么,就被一把拎起。
“哎哟”
李无廷平静,“学得好,奖励你回去再抄三遍功课。”
宁如深恍惚回到了学生时代
“生日快乐,奖励你一本五三做做。”
天家人,果然从上到下都是黑的。
他心情复杂地目送着李景煜被呜呜咽咽抓上马车,恭送了一句后,突然又看李无廷掀着车帘转头而来
“几日后的殿试,宁卿别忘了。”
说完,目光似在他那身官袍上落了落。
随后车帘一放,青笭马车绝尘而去。
宁如深无意识地拉了下衣襟还真的差点忘了,五月下旬的殿试要到了。
大承的殿试设在保和殿。
五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入殿旁观。
殿试当日,宁如深随着一众官员入了保和殿。殿内宽敞明亮,恢宏肃穆,极尽天家威严。
官员都站在殿两侧,空出中间位置。
宁如深正好就位于最外侧的一列,可以直面进殿的考生。
他不自觉地摸了下腰带
前排围观,可惜少了点瓜子花生
正想着,便听钟声嗡的一鸣。
李无廷身着明黄龙袍在上方落座,德全拉着细长的声音传道
“宣,众贡生进殿面圣”
一片考生随着礼官从殿外走了进来。
宁如深一眼望去基本都是生面孔,只认得其中一个劫父济贫的“赵帅”。他观望间,莫名感觉有些余光隐隐扫在自己身上。
“”
宁如深低头自查腰带没扎好
旁边兵部侍郎没忍住小声,“宁大人,您是上一位状元郎。”
宁如深恍然,“还有这回事。”
兵部侍郎,“”
这殿里的人都是争着这个来的,你要不要这么不当回事
对面看来的眼神欲骂又止。
宁如深没再解释他现在可不是什么状元郎,不过是李无廷的脆皮大砍刀而已。
考前是一通繁复的殿前礼仪。
随后,考核终于开始。
李无廷高坐上方,根据卷面抽选考生提问。
宁如深在下面一通放空。
殿中一派诗经策论听得他云里雾里。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他打了个隐藏的哈欠,突然听上方翻卷的声音一顿。
李无廷沉冷的声线落下,一连点出了三名考生“大承的用官制度,尔等来评一评。”
话落,殿中一瞬皆惊
一次点三名
还是评用官制度,这么要命
宁如深也一下清醒了,望向上方的李无廷。
却看李无廷情绪丝毫不显,只淡淡看着殿中出列的三名考生。后三者被惊得一头冷汗,还没作答就已经乱了心神。
隔了几息,其中一名考生率先开口,如履薄冰地作答了一番。
宁如深听着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
但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人。
他在这儿瞅着,忽然瞥见耿砚隔空同他“呲呲”使眼色,使得之用力,几乎目眦欲裂,手还在袖子下面一铲一铲的。
宁如深
耿犬在发什么癫。
正在这时,几名考生依次答完。
上方安静了几息,便听帝王语气平淡,“是吗,难道不是觉得我朝用人,当选霞姿月韵者”
宁如深心头猛地跳了下
前方几名考生也是一愣,随即面色蓦然刷白,噗通跪在地上,伏着身抖如筛糠“圣上恕罪皆是、皆是一派妄言求圣上开恩”
宁如深终于想起
这不是先前议论说他靠脸的几人
他又看了看耿砚,耿砚朝他潇洒眨眼想起来了吧
“”
敢情那一铲一铲的,是在掀瓦。
殿试中途意外突生,众人心头都是猜测纷纷。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圣上的意思,这几人多半是名落孙山了。
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保留贡生身份,随便打发到哪里去。
耿砚又在同宁如深做口型出气。
宁如深动唇想屁。
耿砚
宁如深转头不再理会。这复杂的小犬,成天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李无廷可是向来不徇私情。
况且他觑了眼上方不动如山的那道身影他们,又没什么私情。
殿试终于结束。
自状元、探花、榜眼以下全都由李无廷钦点排名“贡生樊宛文才出众,定为状元;贡生庄勤,定为榜眼;贡生齐思益,定为探花。”
前三既定。
李无廷又授了几个职位,并吩咐礼部与翰林院安排下去,科举四宴择日再举办。
殿试散了,李无廷离场。
宁如深回想着刚刚那几个名字。
脑中隐隐闪过在御书房中的一幕
上次会试名单出来之后,他似在上方几个名字旁边扫见朱笔落的点。这次钦点的前三,好像都在里面
啊,不行。脑子若隐若现
正苦思冥想中,耿砚突然凑着一张脸朝他冲来,“宁琛,你说”
骤然放大的音量瞬间冲散他的回想。
宁如深一把扒开他的脸,“你声音好大。”
耿砚精神得像个神经病,“有空吗”
“没有。”宁如深想起刚刚被发落的那三人,“我要先去找陛下。”
“喔喔喔应该的,应该”
“”
手好痒,好想把这狗头拧下来。
告别耿砚,他一路循着去了御书房。
进到御书房中,只见李无廷刚洗过手,正用手帕擦拭指间。
侧立的身形颀长而挺拔,一身明黄的龙袍离得近了,像是又从刚才的云端落回眼前。
宁如深探头,“陛下。”
李无廷侧头看了他一眼,“脖子伸那么长做什么。”
“”宁如深缩回,“聆听圣谕。”
李无廷提摆在御案后坐下,“宁卿想听什么。”
宁如深筹备了下措辞,“今天殿上的那三个人,是犯了什么别的事吗”
“为什么这么问。”
“若没有别的事,陛下为何发落他们。”
他问完,跟前静了静。
随后李无廷抬眼,语调不急不缓,“朕是为何,宁卿不知道”
宁如深对上那深邃的目光,莫名被看得心头一虚,摸了下鼻尖,“总不能,是因为议论了臣。”
“朕”
李无廷正要说什么,话头却一顿。
他目光在宁如深那张心虚犹疑的面上落了几息,突然牵了下唇,带着琢磨不清的意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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