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汁一下溅了满脸。
霍勉还呆愣愣地望向这边。
宁如深反应过来, 刚慌乱了一秒,又看见霍勉那张脸,陡然乐出声“吭哧”
他指了指,“擦擦你的大花脸。”
“”霍勉张着嘴擦了擦。
李无廷飘去一瞥, 霍勉顿时一个激灵, 埋头干饭。
没了对面的注视, 宁如深又想起刚才那茬
之前李无廷也替他擦过糖汁、掸过糕点渣,昨天还替他蹭了灰。
他都快被打理习惯了。
这会儿忘了还有霍勉在对面。
他压着臊意,觑向李无廷, “陛下,臣自己来就好。”
李无廷端详,“你看得那么如痴如醉,还能想到擦嘴”
好缜密的逻辑无懈可击。
宁如深捧着碗,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身旁落下轻轻一声, “快吃。”
“喔。”
他们在这边嘀嘀咕咕,对面的霍勉嘴张了又闭,盯着骨头难以下咽。
一顿午饭在霍勉的食不知味中结束。
午饭结束, 李无廷要去趟陇远关城楼。
宁如深和霍勉一道前往, 德全和一队亲兵伴驾随行。
登上城楼,烈日下是一片炙烤的黄沙。
几十里外便是北狄军, 前方这片旷莽之地已沦为战场,四处留有断箭和战火燎过的痕迹。
李无廷同霍勉指着地形商议军情。
宁如深听得一知半解,在旁边摸了下城墙砖,又被烫得一缩手,“嘶”
“”两人话停下,转头看来。
霍勉脱口一乐,“嘿铁板烤”
李无廷目光落过去, 他话头陡然卡住,转而摸了把墙砖
“靠,好烫啊。”
宁如深赞叹地看向他好生硬啊。霍勉是在表演一种很新的东西吗
城头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
正在这时,一声鹰唳忽然划破长空
几人抬头,只见一只雪白的雄隼在天空盘旋了两圈,直朝他们这边落来。
这正是之前轩王送到军中的矛隼。
矛隼生性凶猛、视听敏锐,自开战之后霍勉就把它放出去侦查敌情,时不时还能啄瞎一串北狄兵。
霍勉刚欲伸手迎接大白鸟。
却看李无廷掀起披风一抬手,那只白隼就哗啦落在了李无廷的护腕上。
霍勉的嘴又张开了
雪白的矛隼抓着护腕,掸了掸蓬松的羽毛,李无廷熟稔地一拍。
嘭。矛隼缩头,乖乖站着不动了。
宁如深趁机撸了把毛,“陛下认得它”
李无廷把矛隼往他跟前递去,“轩王养了它好几年,以前朕在轩王府常喂它。”
他说着吩咐德全去拿生肉。
霍勉闻言恍然,“难怪先前它刚来军中,臣都是喂了好久才没被它啄头。”
“”
宁如深蓦然想起那些鹰飞狗跳的日子,轻轻感慨
他都一度以为三军会被夺帅。
不愧是轩王送的隼,战斗力和轩王有的一拼。
几人说话间,生肉条被拿了过来。
宁如深跃跃欲试,“陛下,臣想”
刚一开口,肉条就被递到跟前。
李无廷的臂弯也打开了点,他立马心动地往前一凑。
宁如深所有注意力都在喂隼上面。
全然没注意到两人贴近的姿势间,他几乎被李无廷半环在了身前。
李无廷垂眼看着他,光洁的额头近在咫尺,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碰上。
他喉结微动了下,只放缓了呼吸没说话。
“”
跟前,霍勉一咽,慢慢转开了头。
宁如深喂完白隼,又伸手摸了摸。
他指尖还残留肉味,白隼正要去啄,就被一把捏住后颈
哗啦李无廷扬手把它扔了出去。
白隼振翅扑打了两下,又在明灼的日光下盘旋了两圈,冲去了敌军那边。
雪白的小点转眼消失在了远处。
霍勉望了望,心说原来是在北上之前就认了主。
他们在城头没站多久就下去了。
下城后又沿着城墙边巡查了一圈,一路上平静无波,除了霍勉每一步踩得跟梦游似的。
宁如深朝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终于,趁着李无廷在前方询问守备兵,他拉了把差点撞上城墙的霍勉,小声问
“怎么,你也中暑了”
“”
想到那幻觉般的一幕幕,霍勉难言,“我应该是中毒了。”
好像不知怎么,就被送去新世界了。
宁如深仰头望了望中什么毒紫外线中毒
“你”他正朝天上望着,一支响箭突然自身后冲入天际,混着一声鹰啸和城头守军的嘶喊
“敌袭”
宁如深心头猛地一紧。
李无廷和霍勉同时停了话头,面色一肃,转头就赶向城门处。
到了城门下,只见上方已燃起战火。
火石裹挟着灰黑的硝烟,飞来的箭镞满天如雨。
李无廷沉眉,掀袍就要登楼。
宁如深下意识跟去一步,却看前方高大的背影蓦然一刹。李无廷转来,一手抵在了他肩头,掌心紧了紧,胸口起伏
“在下面等朕。”
说完披风飞扬,转身大步离去。
宁如深肩头像被一烫,停在原地。
城楼上很快杀声震天,有了帝王亲自率兵守城,全军士气大增一时间战况激烈,仿佛城楼都在震颤
“有陛下亲临,我大承必胜”
“杀狄杀狄杀狄”
宁如深站在城下,看不到上方情形,只能听见从上面时不时传来的呐喊和攻城的声音。
不断有定远军冲上城楼
想到在城楼上迎敌的李无廷。
他心头怦怦直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杀声渐渐小了。
北狄一波猛烈的攻城结束,抵不住如狼似虎的定远军,匆匆撤离。
一批批战损哈士狼又被运了下来。
宁如深提着一颗心望向城楼的方向,终于在覆着残箭断铁的人潮中寻见了那道玄衣银甲的身影
李无廷清冷的面上多了道黑灰。
他撞上宁如深的目光,脚步一顿,随即越过众将士大步走来,停在人跟前。
一身腥煞之气扑面而来。
宁如深喉头堵了一下,“陛下”
李无廷低眼看着他,嗯了声。
他又忙活地看了圈,“有受伤吗”
“朕”李无廷开口,声音还有点哑。他刚要说什么,在对上人眼巴巴瞅来的目光时,话音一转,“胳膊有点疼。”
宁如深刷地扭头,“军医”
“”李无廷一把将他拉回,“不用。”
“”
“军医还要照料重伤的伤兵。”
李无廷薄唇抿了下,握紧他的胳膊,“你不是照顾过这么多伤员怎么帮他们弄的,也这么替朕处理一下。”
宁如深看向他金贵的龙臂,“喔好”
回到主帐中。
李无廷绕去了屏风后。
德全不知窜哪儿去了,宁如深先去拿了外敷药过来。
等他绕过屏风,就看李无廷侧对着他,已经解下了战袍和银甲,露出紧实流畅的肩背来。
宁如深手一抖,差点把药打翻。
他不是,也能看这个吗
他强行定了定神,走过去坐到人身侧,“陛下是伤到哪儿了”
李无廷微偏过头,一侧的烛火将他侧面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深刻。那枚突起的喉结攒了下,随后他垂睫一指,“这儿。”
宁如深望向他的上臂。
手臂线条流畅,肌肉隆起一道弧度,被烛火映成出了一片光洁的蜜色。
完美得他都看不出“伤呢”
跟前默了几秒,李无廷又指了指,“这里。应该是伤到了筋骨。”
宁如深莫名想到自己“崴了”的脚
也是这么深层、隐蔽、不露声色,但李无廷应该不至于
他看向对方冷俊的侧脸。
恰此时,李无廷朝他一抬眼。
近距离间,宁如深被那眼看得呼吸一紧,思绪都被冲散。他忙低头抹了抹草药,抬手按在了李无廷手臂上。
温热的肌肉顶着他掌心,两人似都一震。
宁如深压着热意尽量不往四下乱看,“那,陛下忍一忍。”
李无廷热着耳根,“嗯。”
主帐屏风后,一时静谧无声。
宁如深替李无廷敷上药,又抵着那胳膊揉了揉。动作间,烛火投在他手臂和指间,光影在跟前的肩臂上晃动。
纤白的手指抵蹭着隆起的臂膀。
相贴的地方越来越热,像是快要烧着了。
静谧中,烛火在不远处“噼啪”一响。
李无廷侧来的呼吸似也热得发紧,低垂的眼睫颤着,脖根锁骨处泛了潮红,隐隐泌出点细汗。
片刻他压着呼吸,“好了吗”
宁如深抿唇,“快好了。”
跟前静了瞬,随后他手腕被啪的握住他惊了下抬头,就看李无廷偏过头,攥着他的手像是忍耐着什么
“你同其他伤兵,也要敷这么久”
“没。臣都是,啪啪两下。”
“”李无廷又转回来,“那朕。”
宁如深觑去,“陛下不是内伤吗”那不得多往里渗透渗透。
跟前像是无言了好几秒。
他正要再开口,却听李无廷道,“昨晚同朕一块儿,没睡好”
李无廷目光落来,“眼睑都是青的。”
握在他腕间的拇指轻擦了下,宁如深心头一悸,顶着那目光说
“没臣只是,紧脏。”
“之前在朕马车上不还呼呼大睡。怎么,是同朕生疏了”
“”那能一样吗
他现在是太熟了,都快粘锅了。
宁如深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手指蜷了下,正准备从一通胡编乱造里挑出最得体的一个,就听跟前道
“不过宁卿睡在外面,朕也紧张。”
宁如深睁大眼,刷地朝人看去
李无廷已松开手,将一旁的纱布往臂上熟练地单手一绑。
“”他有好半晌没说出话,唇刚动了动,外面忽而传来通报声
“陛下,霍将军有军情来报。”
“等会儿。”
李无廷应了声,起身拿了战袍银甲穿在身上,又朝宁如深看了眼,随后绕出屏风,“进来吧。”
外面,霍勉掀帘走进来。
一进门,就看李无廷理着衣襟从屏风后走出来,他张开的嘴顿时又滞了下。
李无廷淡淡瞥去,“有事”
霍勉迎着冷风猛地回神,敛色汇报起军情。
屏风后,宁如深也缓过劲来了。
他慢慢散了热,听着军情思索
北狄对长绥的兵力增多了,果然是因为知道圣驾在这里,转移了主攻地。
不管怎么说,历川暂时是保下来了。
他拿起帕子,将手上的草药抹了抹。
替李无廷上完药,他还得去伤兵营。
宁如深刚晃过去,一众伤兵就齐齐翘首,“宁大人来了”
一名亲兵娴熟地把伤口一摆,“宁大人怎么才来,再晚点我伤口都要愈合了,快快”
宁如深坐过去啪啪两下
“先去圣上那边了。”
“喔喔,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手脚麻利地啪啪完一列伤兵,见众人伤口大大小小、有烧有扎,没忍住问
“城楼上战况如何”
“那叫一个凶险激烈”
一群亲兵立马转头,七嘴八舌地同他描述起来,顺便自夸一下自己是如何门牙碎大石的,“我就迎着那火石咧嘴笑了一下,嘿那石块就碎了。”
宁如深看着他缺掉的门牙,夸赞,“那你可真英勇啊。”
“不敢不敢,”那亲兵谦虚,“要说英勇,当属咱们陛下”
宁如深注意力一下落去,“怎么”
对方眉飞色舞地比划,“你不知道,在敌军撤退之际,陛下于城头开弓满月,臂力惊人一箭穿了北骑一个小首领”
“随后连开十弓,打得人落荒而逃”
那亲兵神采飞扬地说完,意识到跟前有些安静,他收回目光
“咦,宁大人,你怎么不出声”
“”
宁如深嘴开合良久,缓缓,“我怕会脱口一些优美的大承话。”,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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