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热搜的书店引发了三个后续, 一个好,一个坏,还有一个无法判断好还是坏。
先说好的。热搜事件过去后, 书店被抢购一空, 李女士犹豫着她还要不要再进货。如果打算跟别人过日子的话,这边就要收摊了, 另一个接受门面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开书店, 那再进货就没有必要。
妈妈跟女儿商量还要不要进货时, 女儿反问她, 你们是已经定好日子了吗
中年人的结合跟小年轻的婚姻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最明显的不同就是一切从简。所谓的日子其实随便哪天都行, 在李永熙又一轮剧组休假的日子里, 女儿第一次跟妈妈正式的去见了那位叔叔的一家人。
那是很普通的一家人, 碰到即是导演又是演员,还上过新闻的李永熙起初很拘谨,两边刚坐下的那十来分钟着实有点尴尬,硬生生尬聊。直到点单的饭菜上了桌,两边也都有心交好, 慢慢的,气氛就缓和了许多。
那个家里主要负责对外沟通的是儿媳妇和女儿, 男人们好似都是憨厚老实的类型, 话不多,每次开口就只会让李永熙多吃点。本来儿子是问李永熙喝不喝酒的, 听说她不喝,又被老婆凶了一句,让小姑娘喝什么酒,就讪笑不敢再随意开口。
气氛好了之后, 儿媳妇打头跟未来婆婆的女儿聊起两位老人以后的生活,说是她已经看好了一座公寓,早就打算搬出去的,之前是担心老父亲一个人在家才一直没搬。让李永熙放心,那公寓离老房子不远,有点事她随时能回来,平时也就年节聚在一起,隐藏的含义是他们这个小家不会多打扰两位老人。
李永熙听得懂隐藏含义,也跟未来大嫂说,她的计划是国考,大概率会成为公务员,去监察厅还是法院目前不确定,但以后不会让媒体之类的打扰两位老人家。
大嫂同样懂隐藏的含义,却不好解释她还真不在意这个。家里的女儿就接话了,说是她小时候还幻想过当歌星呢,能成为艺人多帅气,当导演就更帅气了,大有完全不限制李永熙未来有什么安排的意思。当然了,公务员更好,公务员超级棒,未来妹妹想做什么都行,只看她的想法。
陌生时大家都在客套,稍微熟悉点了,说得也都是好话,等确定双方都不反对这桩婚事了,饭快吃完时,就得聊点实在点事了。
这事儿没有当着未婚夫妻的面聊,是家里的女儿借着去卫生间的理由,起身时暗暗冲李永熙使了个眼色,两人先后出门,去了走廊的拐角,等没人了,才继续谈非常实在的问题,钱。
“本来你年纪小,这些话我也不太确定应不应该跟你说,但同伯母聊由怕她误会。”池贞珠望着还在上学的小妹妹,面露犹豫,其实家里但凡还有别的长辈,她都不会跟小姑娘聊这个。
小姑娘让姐姐放心说,“您其实也没大我多少,五岁而已。”
“确实只大你五岁,可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在医院工作了。”池贞珠说着就笑了,到底还是开了口,“我先说,家里都很支持爸爸再找个人过日子,母亲走了很多年了,他含辛茹苦这么些年,我跟我哥都觉得他能找个人陪他挺好的,我们也很喜欢伯母。”
李永熙点点头,等她说但是。
池贞珠想说的不是但是,而是很现实的,“刚才嫂子说要买公寓,钱不凑手可能需要抵押贷款。你也知道我跟我男朋友是打算要结婚的,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原先家里讲好,老房子归哥哥,门面算我的嫁妆。我爸的意思呢,就是哥哥既然要买公寓,那门面就先过户给哥哥,再抵押贷款,老房子以后给我。”
“我是不反对的,但家里的房子是有地皮的,门面没有,嫂子有点不高兴。按照嫂子的想法,用门面抵押不如用老房子抵押。一来老房子有地皮,抵押能贷出来更多的钱,能买个大一点的房子。二来么,这样老房子还是哥哥的,门面就还是我的嫁妆。”
“但如果用老房子抵押的话,相当于伯母会跟父亲一起背上贷款,这肯定不合适。嫂子的意思就是,直接把房子过户给哥哥,父亲跟伯母再结婚,债务就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可父亲又觉得这不合适,到底伯母是要住进去的。我哥是我哥,是我爸的儿子,话是不好听但现实就是,我哥对伯母也就相当于陌生人,住陌生人的房子,怕伯母介意。”
“我哥呢,一年有大半年都在船上,平时在家的时间不长,他是觉得买个小公寓,只有嫂子跟他够住了,这样家里的钱也够付首付,不用再弄什么抵押。但嫂子是担心以后要是有孩子,总不能还折腾一遍,不如一步到位。家里的房子过户给哥哥,用房子抵押贷款买公寓,就是”
池贞珠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欺负小姑娘,“如果这样的话,伯母就只是住进房子里,产权”
普通人家过小日子,考虑的就是这么实在的问题,手里的钱有限,要怎么花,怎么防范危险。这半路的夫妻啊,钱财的事都得先算好,不动产是大头,结婚就是配偶,配偶是可以继承遗产的,那总得先小人后君子,考虑好儿女们的利益。
李永熙很理解对方的想法,就像李女士在电话里跟她说,他们要是真在一起了,妈妈会把房子先过户给女儿一样,都是先加一道保险的做法。
不排斥这种做法的李永熙思索片刻也是先小人后君子,跟对方说,“您知道居住权吗”看她疑惑,简单普法,“就是房子除了产权之外还有居住权,当事人拥有居住房子的权利但没有买卖的权利。拥有产权者无权把拥有居住权的人赶走,反之,只有居住权也不能买卖或者出租。”
半懂不懂的池贞珠问,“你是说让伯母拥有居住权”
“或者房子在过户后签一个租赁协议,签署时间可以谈,三十年、五十年的,你们都可以商量。在期限内,我妈依旧只有居住权,你们不可以赶人,但我妈也不能用房子做别的事,法律上她只是租客。”
这次懂了的池贞珠皱眉,这不太好吧,“居家过日子,条条框框都卡那么死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话音刚落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尴尬了,“不好意思啊,明明是我先来麻烦你,你给了解决方法,我又”
含笑摇头的李永熙说没事,“我们都想爸妈的日子能顺遂些,你是这么想,我也是这么想。我妈难得碰到喜欢的人,伯父看着也不坏,姐姐和嫂子也都不是坏人,我在你们眼里应该也不是坏人吧”
“肯定不是啊你特别好又漂亮,又会学习,都要当上检察官了,我们家得烧多少年高香才能出一位检察官哦”池贞珠是生怕她误会,“你真的特别特别好,伯母也特别特别好,我们一家都喜欢的。”
被喜欢的李永熙笑了,“既然我们都是想把事情往成了办,那这样。我让我妈给我签一个授权协议,我作为她的法律代理人处理这件事,你看伯父能不能跟哥哥或者你签一个授权协议,或者你们再找个律师去操作,我们可以瞒着老人。总归房子还是老人家住么,我们都不图对方什么,只是想把事儿办得更圆融些,那这样如何”
池贞珠听后觉得天才真不是白叫的,一口答应。扭头那位嫂子却不同意。
嫂子也是借着要去卫生间的说法,同样是给未来妹妹使眼色,刚进门坐下没多久的李永熙再度出门,在同一个地点,听另一个角度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故事。
“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初中毕业而已,要是说得不好听,太过了,你别介意,我这个人嘴不好,心不坏。”金子惠先给自己打补丁,再说,“我托大一句,你说要瞒着老人我们自己办事,想法是好,就是有点太年轻”说幼稚就不合适了。
“老人家们肯定年的书没你多,我也一样,我们都没你有文化,懂那些什么法律条文。但人情世故这方面,我们到底多吃了几口饭,老人家们更是。伯母我不太清楚,我们家老爷子虽说平时闷不啃声,但是个内秀的人,心里什么都明白只是不说而已。”
“这本来就是老人家们的终身大事,如果以后不出岔子,他们后半辈子就是彼此一起携手走。这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要是再开始连家里的钱财怎么安排都没办法说开的话,以后的日子怎么能顺遂呢。我知道你是好心,想两人顺顺利利的,别为这些琐事烦忧,可日子不就是一个琐事加另一个琐事组成的么。”
“你以后是要做检察官、法官的人,可能觉得一栋房子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费那么多心思,只要让老人开心什么都行。这是好心,肯定是好心,是孝心。但事儿不能这么办,日子不是我们在过,是他们俩过。房子对我们这种家庭就是个大事,大事一定得说开才行,哪怕是吵架,也得吵出个大家都满意的解决方式。”
“而不是你我在背后默默办了,自觉是为人家好,万一人家不领情呢我说句难听的,你别介意。这个家我是媳妇,你是后来的,我们两都还不算是内人,我这个媳妇在公公还活着时就算计财产已经很难看了,你这个女儿要是一点要求都没有就把母亲送出去,也不好看。”
“女人这一辈子过得苦,你妈不谈了。”金子惠拜拜手,继续讲,“半路夫妻既然是奔着过日子去的,那日子该怎么算就得算清楚,我这个人不吃亏也不占人便宜。伯母要是想当新媳妇嫁进来,要钱要物的,我肯定反对,但伯母真就什么都不图就进了门,我也会担忧。现在是什么都不图,未来如何,谁说的好呢。”
“我说句实在话,你母亲如果能陪老爷子二、三十年,就算只有十来年,手里总得要落下点什么吧就算你母亲不要,老爷子也总会留点什么。我也不怕你看不上,实话实说,我确实是担心,以后房子会有纠纷所以才说要提前过户。这纠纷不止是你说的法律纠纷,人情来往的,我们这些小市民有多少能碰到上法庭的事”
“如果老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等到了那一天,要走了,老爷子临时反悔说是要把给儿子的房子分给你母亲,哪怕只分一半,让我们赡养你母亲,你哥,也就是我老公肯定是照办的。我就算咽不下这口气,老人这么说了,我估摸着我也得照办。”
“家里四面都是老邻居,我们日子还得过的,不可能为这点事闹上法庭再被周围邻居指指点点说点没心肝的话,那我何苦呢不如我们一开始就摊开来谈,伯母要是乐意自然万事都好,伯母要是不乐意,那就再商量么。这事儿总得无愧于心才行,不能瞒着人办。”
“真就为了人家好瞒着了,悄悄把事儿办了,办妥了。你心里过得去了,我这心里过不去啊,搞不好人家还不乐意你瞒着,你这事儿办得不就里外不是人。你觉得呢”
李永熙觉得,人情世故这四个字啊,有时候藏着大智慧呢。
这顿饭吃完后,两家人各自分开。沿着街道散步的母女俩就在聊这个大智慧,李永熙很细致的跟李女士讲了那一家的打算,池贞珠怎么说的,金子惠又是怎么想的,和她原打算想瞒着把事办了,又为什么告诉了母亲,什么都说了,说完再问母亲的想法。
母亲最想问女儿,这些年,你有没有偷偷做了什么帮了我,而我由不知道的事可她没有问,与其说这些,还不如根据刚刚学会的大智慧,说一句
“你外婆回来了。”
这是书店上了热搜后所引发的坏消息,李秀惠出现了。
这也是一位李女士,这位李女士已经在母女俩的生活中消失了很多年。当年孙女找准机会,在母亲面前上演了一出,被酒醉的外婆殴打的戏码,让李善美彻底抛下她人生的包袱,远离那位母亲,成为另一个女孩的母亲。
那次事件之后,母女俩再没有见过李秀惠。事实上,李秀惠很少主动联系女儿,通常是她喝醉了,打电话谩骂女儿,清醒的时候极少主动联系。李善美换了号码,两边就联系不上了。再后来,李善美不止换了号码还换了住所,也不在主家打工了,两边就更联系不上了。
直到书店上了热搜,有娱乐新闻报道,在餐厅当打扫阿姨的李秀惠看到了电视上的娱乐新闻,也看到了女儿,随后去了书店。
这是李善美原打算瞒着女儿的事,但女儿跟她坦白了自己也有瞒着的事,她也就跟女儿说,她也隐瞒了一些事。
“她说她戒酒了,说是想跟我一起生活。但我”李善美咬着下唇,难以启齿,“我想送她去养老院。”在她的世界观里,这就是子女抛弃父母,非常恶劣,但是,“我小时候,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我;如今她老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李永熙脚步微顿,挽着妈妈的手臂,“那就送。”
善美垂下眼睑,“真的能送吗万一”
“没有万一,我来办,你不忍心就我来。”
“不,不用。我来。”
母亲和女儿之间连接的脐带到底要如何斩断,能不能真正的斩断,好似谁都不知道,那是太强大的力量,让善美不知所措。
李永熙在家里看见了外婆,外婆讨好看着她,妈妈也讨好的看着她,她们好似和好了,她却觉得脊背发凉,这很可能是一场地狱再度的轮回。很可能这么些年,她都在做无用功。
李永熙想过去拉一把外婆的,一如她一直在很用力的拉着妈妈往前走一样。可她不管用什么方法,清醒时的外婆永远是个好外婆,喝醉的外婆,永远陷于泥潭根本就不打算出来。
酒精仿若另一种类型的毒品,携带者酒瘾者随时逃离现实世界,沉浸在虚幻里。毒瘾有多难戒,维持了小四十年的酒瘾就有多难戒。所有温和的方法李永熙都试过,极端的方法她除了那些没办法尝试的,也算是用自身安危尝试过了。
那天在警察局,喝醉的外婆被警察带回去,警察联系母亲,女儿偷偷跟过去。外婆在警察局发疯,李永熙看准机会上去演的那出大戏,不止是给母亲看的,也是给外婆看的,她想让这两个女人都看清楚,人必须挣扎出泥沼,否者就会陷入死路。
哪一出戏让李永熙在医院躺了小半个月,李善美从泥沼中挣扎出来,斩断了和李秀惠之间的脐带。李秀惠却没有,她如果真的戒了酒,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现在出现,反而不正常。
现在老太太的身体出了问题,什么病李永熙不清楚,但对方不止是脸色蜡黄,浑身上下颜色都不对。外露的脖子和手都是不正常的黄色,连眼白处都泛黄,很大概率是肝胆出了问题。
重归于好的母女俩以一种别扭的姿态相处着,孙女休假的这一天,陪着这对别扭的母女去进了货,回到原先善美都打算转让的书店,继续做生意。中午,池叔叔来店里跟她们一起吃了快餐,饭桌上数次对李永熙欲言又止,但一直到走,都什么都没说。
下午李永熙单独看店,那对母女去医院了。金子惠就在此时来了,绕了n个圈子后,跟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说,你妈这八字啊,怎么就能苦成这样呢
“换肾”李永熙表情空白一秒,“你确定”
金子惠长叹一声,她也是没想到人生能曲折成这样,不愧是能把人生拍成电影的人,“你妈可能还以为她瞒的很好呢,整个市场都知道了,她去医院被人碰上了。你外婆要换肾,喝酒喝得人都废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妈,毁了女儿一辈子,又”想起电影里当妈的日子也艰难,一时卡壳,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这就是那件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事,李善美打算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割断她和母亲的脐带。
“我没答应。”
“你别骗我。”
李善美苦笑一声,“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骗你。”
前情就不谈了,直接进入重点。善美说,“她来找我时,我就知道不对。很多年前,你因为她住院,知恩姐就跟我讲过,说我是她的包袱,也是她的救命稻草。她被迫生下我,怨我、恨我,这些都没错,可我已经出生了,她又没办法狠心真把我丢掉,我的出生反倒成了她的救命稻草,至少她养育了我,她心里觉得自己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她怨恨这个世界,怨恨我,就是没办法面对,事已至此,不如好好活。知恩姐跟我说,如果我一直跟她就这么耗着,我会在地狱沉沦,她这辈子都不会松手,她会死死拽着我,一起活在地狱里,因为她跟我,都不配有好日子,我们就不配活得像个人。”
“可我有你啊,你不能像我这么活,我是有原罪的,我有罪孽的血,你没有,你得活在阳光里,你得好好长大。我得让你活在阳光下,就不能跟她一起沉沦地狱。我带你走了,她本不该找回来的,既然她找回来了,就是想把我再拉入那个地狱。”
“她来了我就知道,这不对。她来跟我说,她时日无多,想在死前能过一段安心日子。可我带她去了医院,医生却以为我是去配型的,当时我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她确实生病了,可能也确实时日无多,但她想拖着我一起死,或者我们一起生不如死的活。”
善美低着头,放在膝头的手指扭曲的缠绕在一起,声音很轻,几近呢喃,“如果没有你,我会答应的。我总归欠她一条命,何况医生也说,不一定会出事。但我有你,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出事。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我更怕我走了,她还在,你得独自面对她。”
“那我怎么会答应呢,我只答应出医疗费。就算是医疗费我也只出到家里的存款都花完为止,再多我不会给的,房子不可能卖,那是留给你的,谁都不能动。我只会出那么多,只能出那么多。如果如果如果,她等不到医院的肾,那也只能如此。”
垂首低眉的善美表情看着是平静的,永熙却从她放在膝上扭曲的手指看出了她的凄惶。
永熙抱住了善美,不再多问一个字,只是与她分享体温和命运。
为什么命运总是有办法,在一个人觉得自己刚刚好起来一点时就要砸下一记重锤,让一切回归原点甚至更坏大概是老天想让庸人学会,别只顾着自扰,也得学学,珍惜眼前人。
母女深夜谈话的隔天,李永熙已经跟导演请好假,准备先陪妈妈一个礼拜,确定妈妈一个人没问题,再看要不要回剧组。导演本来是不想答应的,但一想到之前剧本能换全靠女演员跟资方沟通顺利,当初的人情现在得还啊,也就答应了。
故事里的好人啊总归是有好报的,现实中也未尝不会出现啊。
李永熙就碰到了好人有好报的事,或者说是李善美碰到的。李善美碰到了一位好人,好人的儿媳妇在大清早按响了家里的门铃,说是要来帮忙照顾老人家,让两母女该开店就去开店,该去剧组就去剧组。
“怎么着,不放心我啊”金子惠眼睛一瞪,把李家三位女士都吓一跳,“不就是陪人去医院再检查再回来么,多大事儿啊,我这点难道都摆弄不来干嘛,你们这些有工作的看不起家庭主妇是吧走走走,别跟着捣乱,真论照顾病人,你们还不如我呢”
金子惠不知为何气场就是很强,力压三人组,还一点不见外的挽着老太太的胳膊,摆手赶母女俩,“赶紧的啊”先看当妈的,“你店不开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想喝西北风啊”再看做女儿的,“你也赶紧啊,不是要去京畿道,大清早多堵要我告诉你,你别迟到再让人家扣钱”
首次登门就比主人家气场更强的客人,最后冲老太太假笑,“老太太,我以后啊说不定成了您孙媳妇,这两家人变成一家人,还是我这个没工作的照顾您。您先适应适应,跟我走吧,东西收拾好没”
老太太愣愣的摇头,金子惠嫌弃的看了眼李善美,“你说说你,一大早都干嘛了。”再赶人,“赶紧走,就会碍事。”
主人被客人赶出了房子,站在门口的母女俩,望着已经关上的门,面面相觑。
女儿问妈妈,“你这个儿媳妇,有点凶哎。”
妈妈犹豫一瞬,“但你外婆好像怕她。”
李永熙笑了,“我看你也怕她。”
力压李家两位女士的金子惠是位神奇人物,个人画风特别像是永熙很多年前在大院儿里讲过的那种东北大婶。说话做事都是风风火火的,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非常接地气。有时候话讲得是有点刺人没错,但气场是真的强,家里家外一把罩,这个地盘就是老娘的那种强。
这位姐姐是看不惯矫情人物的,在她的世界观里,李秀惠就很矫情,李善美其实也有点,这两人都是话不好好说的。想干嘛干嘛呗,不乐意就吵啊,吵到上手打一架又如何,最烦你们这些憋闷屁的,就会搞幺蛾子。
“老太太,看见那个没”金子惠挽着十分不想跟她说话的李秀惠的胳膊,同她咬耳朵,“那女的肯定是个小三,我刚才在卫生间,听到她跟男人撒娇,嗲的呀还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什么是儿子,我看她肯定是想小三上位,搞不好那男的就生了个女儿。”
老太太很郁闷,“背后说人是不是,不太好”
“我这不就跟你说了么”金子惠轻啧了一声,“行行行,不说。”沉默大约三秒,手指指向另一个男人,“你猜那人挂什么号我看呐”
老太太正在被折磨,李善美正在被感动。
池大叔拿来了存折,塞进了李善美的手里,啥话都没说,塞过去就跑了。看清是什么的李善美拔腿就去追,市场里迅速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中年爱情故事。
这对母女在同一时间享受到了世界的参差,而他们的外孙女,正在接受好人有好报。
“很抱歉,我有点多管闲事了。”
提前等在咖啡厅的曹硅贤看到人来了,连忙起身请对方坐。李永熙先说没关系,坐下后,再说一句,我应该谢谢你才对。
多管闲事的曹硅贤在昨天听到亲妈说了八卦。曹妈妈是一家儿童美术学院的校长,她听校内的老师分享了一个八卦。那个老师分享的是同学家长告知的八卦。同学家长则是李秀惠工作餐厅的店长。
店长说他们店里出了个名人,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太太居然是电影导演的外婆。前几天出演过电影的女儿,来店里给亲妈办辞职,有人认出来了,一时就成为全店的八卦。这些名人背后的故事可真复杂哎,都是名人了,居然还让家里老人出来给人打零工
关于名人的八卦由身兼学生家属的店长说给教孩子的老师听,老师分享给下一个老师,下一个老师又分享给校长。校长还记得儿子跟她说过那个名人是个好人,五十亿的欠条呢,一分没要就还了,这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出现疑似不孝的行为,里面肯定有隐情。妈妈就打电话给儿子,让儿子考虑一下要不要跟名人说说看,这万一要是被记者知道,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曹硅贤再三跟亲妈确定这不是胡说八道的消息,就给李永熙打了电话。本来他是想跟利特说的,他没见过李永熙,压根也没有电话。但利特在国外,这事儿又得尽快解决,队长就拜托忙内去跟李永熙见一面,详细说说是什么情况。
两人见面时,曹硅贤已经去打听过,在那个店长没说谎的基础上,老太太是年初在他们店里上班的,来的时候人看着就不太对,店长本来不想用。但老太太着实可怜,再加上工资要得十分低,又只干拖地刷碗的活儿,除了开店和关店的时间外都在后厨也不去前厅,客人看不见就无所谓,店长还是把人留下了。
店长对老太太的印象就一个,可怜。那么大年纪身体不好还出来打工,她不可怜谁可怜。至于别的,哪还有别的,老太太啥也不说啊,能有什么别的。
曹硅贤仅说了他打听来的事,以及,店家没有保留工作照,在李善美带着老太太去离职时已经把照片都拿走了,店里后厨是没有监控的,前厅的监控他找人买过来了,没有备份。可以说该做的事前处理,都已经做完了。
把脚下的袋子递过去的曹硅贤自觉他该说的也说完了,就捧着咖啡杯,等着对方开口。李永熙看他貌似一丁点好奇心都没有的样子就想笑,这家伙肯定很好奇,硬憋着没问。
说起来,这位也是老朋友呢。
“事情有点复杂,暂时不方便多说,等之后”
放下咖啡杯的曹硅贤装得非常靠谱,“没关系,我能帮上忙就好。”
李永熙抿唇压下笑意,“好,多谢你。”
“你帮利特哥那么大的忙呢,跟我说什么谢谢。”曹硅贤起身,“那我先走”
李永熙起身对他刚要鞠躬,被他一把按住,连声说不用,急得敬语都忘了,“那什么,要不你请我喝咖啡吧,这单你买”
这次笑出声的李永熙点头说好,看他跑走的背影,笑得不行,老朋友有了新面孔还挺有意思的。
提着袋子去了市场的李永熙本以为会见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善美,出乎她意料的是,善美真被一群人围着打趣,同她一起被围观的是坐立难安的池大叔。先看到她的还是池大叔,大叔连忙跳起来,冲她招手,大声喊她,喊得大婶们纷纷回头。
调笑姐妹,大婶们做得很顺手,人家女儿来了,有些话就不好说了。大叔看李永熙好似是有事要找善美聊,就叫着大婶们都跟他出去吧,让人家两母女说说话。
等人都走,永熙正想跟善美说,善美却跑出去把池大叔拉回来了,说是他们三人一起吃个饭,就点个市场里中餐炸酱面,简单吃一顿。
在面到之前,善美先跟大叔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和她真没答应要换肾的事。再跟女儿说,大叔跑来硬给她塞存折,她不想要。
关于拒绝换肾,大叔好似很高兴她拒绝,又觉得这事儿不应该高兴,表情有些扭曲,像是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关于存折,女儿是很高兴的,还好奇的问,我能不能看看多少钱。
讲述者冲两人都翻了个白眼,打开女儿伸手要存折的爪子,才想起来,“对了,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片场吗”
李永熙沉默一瞬,在大叔要起身避开时,先开口了,“我有一个朋友,认识外婆工作的那家店的店长,那个店长好像以为我虐待”
半起身的大叔一下坐回去了,表情很严肃,“我就说这事儿会出麻烦,你是个名人呢,亲外婆没享福去打零工,人家怎么看你啊,背后肯定会骂你的,记者知道更麻烦吧”
“怪我怪我”妈妈立刻接上,“是我太粗心,没想着先伪装一下再过去,我也是担心她在那边会说什么奇怪的话,怕你被”
话都没讲完就被两人打算,大叔先说,“这怎么能怪你呢,你也是”
“对跟你没关系。”李永熙迅速接上,同时让两人都不要插话,没讲完呢。
在母亲陷入自责前,女儿快速过了一遍,关于外婆的事已经解决了。但现在她们面临一道选择题。
“我是个名人,我还认识很多有名的人。等医院的可能需要等很久,运气不好就等不到了。但名气可以加速我们找到愿意来医院做配型,同时愿意捐献的人。”
永熙看着愣住的善美,“你想要我利用名气帮忙找吗”
善美木愣愣的,回不了神,给不出答案。
沉默时间过长,即将笼罩整间书店,店外跑来了送餐的人打破了压抑的安静。
大叔去拿了餐,拆了包装拌了面,给两母女都弄好了,最后弄自己的那份,三分炸酱面都办好,按说该吃了,可连开口的人都没有。
池大虎开口了,说着不合时宜的话,“如果你们两都做不了决定,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等两母女都看向他,这个外人帮内人们选择,“什么都不要做。”
“这事儿要我说就看命,老太太有那个命,老天让她活儿,她就能活儿。老天要是觉得她这辈子吃得苦已经足够她上天堂享福了,那咱们不能拦着人家的路。”
矮矮胖胖身上鱼腥味还很重的男人就是个市场的摊贩,没什么学历也不懂多少大道理,但日子怎么过才能让自己更舒心,他大概率是比两个女人懂的。
“我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话糙理不糙,人么,还是得自私点。这日子要是事事都为别人活儿,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呢。多少得为自己想一想不是”
金大虎看着未来老婆,指着她女儿,“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你但凡出点事,她日子怎么过换肾是绝对不行的。”再转头看,一直都是小心对待的天才少女,“你呢,也得为自己活,你要是用名气真找来了肾,那些没肾的人会恨死你的,你们这些名人抢了人家一条命啊,万一哪个想不开捅你一刀,你死得不冤枉吗”
“哪怕没有那么想不开的,就说愿意给你换肾的人拿救命之恩要你一辈子回报呢。你欠人家也是一条命,一条命的恩情怎么才能还得起啊你日子以后不过了,都为他人活着”
更多为自己活的男人对女人们说,“我现在说这话,等老太太走了,你们说不定能恨我。但这话我还是得说,恨了我也得说,这父母子女的缘分是深如海,但天大的缘分也有缘断的那一天。”
“咱们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自始至终不也就一个人么。这人呐,说到底还是得自私点,得为自己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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