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剑出山河 酝酿了许久的雷霆终于劈落……

小说:社稷山河剑 作者:退戈
    蛰伏静卧的龙脉自杀意中沸腾, 整座少元山上的枝叶皆开始摇落。

    无形的飓风卷起落叶,奔腾着上天, 掀起一片红绿交加的风海, 似要挣脱山形的束缚,冲破两界通道,朝着季酌泉杀来。

    两地气息相连, 那阵龙形的风流漩涡虽因龙脉力竭,最终只停留在山头,其深重难解的杀戾之气还是穿透帷幕传了过来, 引动天地随之色变。

    天空陡然卷起层层的黑云, 自半空中压下, 紫色雷电闪烁其中,发出轰鸣的巨响。

    阵仗比之屠龙当日还要波澜壮阔

    毕竟龙脉与那斩断自己生机的凶手仅在咫尺,对方身上还刻意释放出了犼的妖力, 天道意志与之共鸣,一同降下责罚。

    不过转眼, 那刚升起的太阳就被浊浪排空似的乌云所遮蔽,天空再次回到了昏沉的暮夜。

    倾风跟陈驭空同是吓得心惊肉跳。

    后者以为是什么天灾,当妖境的人连这等呼风唤雨的神通都已掌控, 失态地白了脸色。

    倾风也恍了恍神才反应过来,是季酌泉那边出了状况。

    她刚要抬手去抓身后的人,林别叙足尖轻点,身形起落间, 已如紫燕急掠出三丈远。

    陈驭空踯躅不定,顺着风向连退数步,还犹豫要不要跟着那团最浓重的黑云去看看究竟出了什么状况,转头见倾风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 像是有所把握,立即朝她呐喊道“怎么回事那边要被雷劈了小白脸还过去做什么”

    说话的声音快被空气里的乱流绞碎。

    倾风靠过去点,抬手挡住迎面的烈风,用上内力回复道“那是季酌泉身上的煞气有些失控了”

    陈驭空的衣袍猎猎作响,吹乱的长发糊了满脸,也挡住了他瞠目结舌的面庞“什么煞气那么厉害龙都叫了我这辈子还没听过龙叫”

    “就是屠龙的煞气啊”倾风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自己给别人讲解的机会,用长剑绘声绘色地比划着道,“季酌泉的遗泽为犼,能克制龙的威能。十五年前那场大劫,她父亲不惜动用禁术,操控她的身体,借了一缕山河剑的剑意,再次封断了龙脉。她父亲身死,她受反噬沾染了满身的血煞之气,平日靠先生以国运遮蔽天机,现下解封了”

    陈驭空拿两个脑袋想都想不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生平履历上已可以写下“屠过龙”三个字了。

    相比起来,他勤谨夙夜,可提之事竟算卑浅。

    “他们季氏也是不要命的疯子”陈驭空急道,“那现下怎么办啊”

    “林别叙会有办法”倾风说着,抬剑高指,提醒道,“师叔,蝼蚁们来了”

    尚未平息的劲风中,为首的大妖率先迈过通道,从半空跳了下来。

    后方的精兵接踵而至,肃整的军队如同一条黑色瀑布从高处落下,绵延着望不见尽头。

    怒吼的狂风恰巧助长了敌军的阵势。

    开路的魁梧大妖抬起手,注视着顽抗的二人,眉眼邪气横生,衣袍翻扬,正要开口叫阵,陈驭空很不给面子地冲了过去“杀啊”

    酝酿了许久的雷霆终于劈落,如破天一剑自九霄斩出,凶气纵横,势不可挡地刺入地心。

    落地时紫光迸溅开来,连带着坚硬的土壤也被击成碎屑。玄龟自地底发出一声狼狈的惨叫,整座妖域跟着震动不止。

    他虽能控制妖域中的土层,叫自己自由穿行,可原形笨重,哪里能如季酌泉一样灵活闪避。

    季酌泉这罪魁祸首,此时身上的煞气已将她彻底包围,远远看去剩一团能移动的血光。借着从禁术中得来的几十年功力,举步生风,与死亡数次擦肩。

    久不能制服季酌泉,那些紫电越发汹涌,形如骤雨一泻而下。

    玄龟避无可避,一道道雷电全劈中在身,替季酌泉背了这场无妄之灾。

    没一会儿狼藉的地表就烧起屡屡青烟,还飘出一股被烧焦了的肉香。

    玄龟嘶声破骂“小畜生”

    他带着妖力震荡而出的音波,与天上的怒号之声相应和,连远处的倾风都感觉到耳膜的刺痛。躲在一旁的百姓们更是胆裂魂飞,在风雨中捂住耳朵,紧紧依偎,嘴里发出惊恐的吼叫。

    柳望松与袁明观战观得战战兢兢,因地面被烧得太烫,感觉那些雷下一瞬就要落到自己头顶,赶紧又往后逃了些。

    季酌泉知道玄龟是妖域的关键,杀了他,另外两面能轻快不少,不遗余力地释放煞气,并用妖力刺激那躁动的龙脉,却是有种悖逆天道的气势。

    玄龟终是扛不住雷暴,迫不得已钻出地面,化为人形,往季酌泉相反的方向夺命奔逃。

    柳望松半趴在地,眯着眼睛看去,见一个面庞被烧黑了的老头出现在交错的闪电之中。

    灼目的光线将他的身影映得一清二楚,而季酌泉在远处游走,已无力抽身。

    柳望松咬咬牙,心底来不及生出什么豪迈壮阔的感触,只觉罢了罢了,今日就陪这帮混蛋舍出命去。随即将长笛甩给袁明,整个人如鹰隼急射而出,转眼便腾跃至老者身后。

    青鸟的流光,是无论如何卓绝的轻功也比之不上。

    玄龟察觉到身后有敌来袭,扭头去看,动作才做了一半,被雷电破开的伤口处就多出了一把小臂长的短刀。

    登时痛呼一声,反手后拍,柳望松适时抽刀退去。

    他周身那道月白色的光华在这雷霆飞瀑之下衬得幽微单薄,不似玄龟有着铜墙铁壁的外壳,光是站在此处,皮肉就有被猛火烘烤的错觉,不敢与对方周旋。

    好在玄龟也被季酌泉的雷暴打成重伤,大半的妖力又被迫用于维系此地妖域,而今气力十不存一。

    柳望松狠下心,全身妖力凝于脚下,疾如旋踵,蹑景而去。

    短刀上的寒芒炫目闪过,在对方抬手格挡之前,自空隙中割向他的脖颈,深深刺入。

    玄龟声嘶力竭的喝骂被堵回喉咙里,只发出“咕噜”血流的气泡声。

    自知得手,柳望松来不及欣喜,头也不回地从紫光暴雨中冲杀而出。

    不过短短数息,他面上皮肤已被炙得发红,长发尾端卷曲起来,过来一把抓起袁明的后衣领,喝道“走”

    他的眼睛被强光照得发涩,支撑着回到原地已是极限,一阖目,眼泪泉涌而下。跑到温度稍低的位置缓口气,便停下脚步。

    袁明反手扶住他。发现那阵雷电将百幻蝶布下的陷阱也给焚烧了,之前盘桓游弋的那点金光终于有了新动静。

    他急于追寻,又不能随意丢下柳望松,纠结问道“你还行不行”

    柳望松死里逃生,剧烈喘息,心跳快到了极致,催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锐气,闻言抽抽嘴角,不甘示弱地睁开猩红的眼睛,叫道“什么叫我行不行你没见我轻而易举就杀了只传闻中的大妖”

    他说着偏头扫了眼,视野茫茫,看不分明,觉得应该是死了的。

    袁明无暇与他客气,听他这样说,立即朝着金光追去。

    二人健步如飞,与迎面赶来的林别叙错身而过。

    柳望松脚下不停,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无力喊出,回眸去看,只见林别叙抬手挥出一道血线,紧跟着金扇一扫,那点点血光被一股无名之力托举着朝季酌泉飞去。与她周身蒸腾的血煞之气融合到了一起。

    不知是他花了眼,还是光线闪得太刺人,柳望松心惊道那血液怎么是金色的

    再走两步,就看不见了。

    柳望松撤回视线,未能看见林别叙义无反顾地冲进雷阵,而那漫天的电光自觉绕开他走的奇景。

    翻卷的热风吹起他飘扬的衣摆,林别叙周身如沐雷光,缓缓掀开眼皮,抬手掐诀,自脚下布开一道书写着秘文的法阵。

    他妖力蔓延而出,将季酌泉身上的煞气收束回去。

    高空的雷云失了目标,“隆隆”轰鸣几声,不甘飘散。

    片刻间,天地骤明,晴光四照。变化之奇诡恢诞犹如一场虚妄。

    季酌泉竭力奔逃,早已是冲风之末,多一刻也坚持不住,虚脱地跪倒在地。很快颤栗的手脚连这姿势都撑持不住,直接侧身瘫倒。神智在晕厥与清醒之间辗转,张着嘴发不出声。

    林别叙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责备之声到底没有出口,过去将地上那柄长剑拔出,走动间从袖口取出一块白帕,把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放到季酌泉身侧。

    季酌泉摸索着将长剑握在手里,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林别叙转道去捡起玄龟掉落的妖丹,收进袖口,正要离开,季酌泉干哑地叫了一声“别叙师兄。”

    他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季酌泉从胸膛艰难挤出气声“多谢了。”

    “真是古怪,杀人的又不是我,谢我做什么”林别叙说,“我去看看另外几位亡命之徒。你先休息吧。”

    谢绝尘回首远眺,被他追击着的凫徯亦是停下脚步。

    风沙卷地,不如先前那阵猛烈,可空气中依旧弥留着未散的尘土,呼吸间满嘴都是泥腥。

    二人静静看着雷霆轰落,又静静看着浓云消散,直至那高楼一般的乌云彻底从天幕清退,一切如浮光掠影转瞬即逝,仍是有点不敢置信。

    凫徯不知季酌泉的底细,同样不知前方战况如何,但妖域中妖力的变化却是能分明感受到的。玄龟殒命的当刻,他身上妖力便被抽去了大半,漂浮着的妖域跟着微微倾斜过来,摇摇晃晃有了倾覆的危机。

    凫徯面沉如水,脸上再无傲然之色,腹中脏话连篇,不分敌我地共同问候着玄龟与季酌泉。

    正思忖着要怎么拖延时间,谢绝尘抬起右手,道“我也可以。”

    凫徯道“我呸”

    他身形轻似枯叶,站在一棵只剩枝干的老树之上,冷笑道“哼,纵然你可以,放几道大雷,也是先劈死你,而不是劈死我你以为我跟那乌龟一样只能满地乱爬有本事你来试试我带着雷阵直接冲进你们人堆里,看看是谁死得多”

    他一番虚张声势的恫吓暴露了内心的仓皇不安。

    不过谢绝尘只是随口说说,真要他同季酌泉一样召出天道的制裁,他还是不行的。

    谢绝尘轻一点头,诚恳而平坦地道“我骗你的。”

    凫徯“”

    凫徯勃然大怒,面目堪称狰狞了,嗓音本就尖细,这下更为凄厉“找死你这兔崽子”

    他身体略一前倾,看着是要跳将下来与谢绝尘决一胜负的,末了不知为何停了下来,复又踩着树梢,在上面唾骂泄气。

    谢绝尘抬手掐诀,唇间就要轻吐敕令。

    凫徯受够了他的遗泽,见状浑身冒火,暴躁的本性几要克制不住,冲下去将人生啖泄愤。

    谢绝尘追着红光来时,手上的墨字分道而行,绕着围了他一圈,藏在松软的沙土下,不时飞窜而出偷袭长空,比百幻蝶的陷阱还要可恨。

    凭他得天独厚的飞行速度,本也可以逃脱,可在见到天边那阵雷光时,便觉事情不妙,不敢再妄动身上妖力。而今猜测成真,哪里敢再跟与谢绝尘硬拼

    玄龟扛负着大半的妖域,那老头儿猝然身陨,重担转而落在他与百幻蝶身上。

    他二人不善操控这座空中古城,不叫其当场坍塌已属不易,只想等到妖境的大军来临,替他分担些许重压。

    凫徯余光轻扫,见妖兵们已在有序集结,紧张与高亢的心情在内心交织激荡,将他胸口的愤怒强压下去,分出两分稀缺的理智,与树下的人交谈道“喂,臭小子,我曾见过你兄长”

    谢绝尘施法的动作稍顿,眸中闪着冷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凫徯说“你不必这样看我,我骗你做甚我并非十五年前就负责镇守这座妖域,早年与你兄长在妖境相会,还曾听他提起过你。”,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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