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喘了口气,替周凛月拿了包,打开车门下去,一只手掌着车门,另只手则放在车门上框,防止她下车的时候磕碰到头。
周凛月的长腿先踩在实地上,那双白色板鞋与这里的厚重庄严不太相配。
待她下车之后,秦昼才松开手,紧了紧束在自己领口的温莎结。
他身上有股和这古宅类似的气质,都是需要漫长岁月沉淀出的儒雅。
周凛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白t牛仔裤,再配一双板鞋,仿佛下班后和几个同事去街边吃烧烤一样随性。
她显得有几分局促“我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
如果她提前知道今天要见长辈,她一定会精心打扮一番。
最起码也会从她的三百平衣帽间里精心挑选出一条高定的裙子。
想到那个衣帽间,周凛月自己都觉得夸张。婚后第一天,她搬到新家。听说那是秦昼特地准备的婚房。
整整四层的独栋别墅,在北城地段最好房价最贵的位置,占了五千平方。其中涵盖了室内室外的游泳池还有健身房,顶层是专门给周凛月做舞蹈房的,四面都是落地镜。
阳台旁边放了供她休息的座椅,以及藤条编制的秋千。
再往旁边一点,则是可以俯瞰北城江景的空中花园。
这里的花草绿植一年四季都有专门的园丁负责修剪养护。
虽然花园的占地面积大,但种植的种类却不繁琐。
春天是淡粉色的郁金香,放眼望去如同一片粉色花海。
而夏天,换成了奶油色的香槟玫瑰。
都是周凛月喜欢的花种。
家中有一整套安保系统,再加上各司其职的佣人管家以及园丁和私人医生。
前前后后二十几个人,仅仅只是为了服务周凛月一个人。
她第一次去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也被震撼到了。
她在普通家庭长大,一家四口居住在老旧的小区楼里。
平时上学出行都是搭乘公交,如今突然更换到这种住豪宅,豪车接送的阔太太生活。
她突然想到了刘彻金屋藏娇的故事。
光是她那个衣帽间,就比他们一家四口居住了十来年的老房子还要大了。
更别提里面好似不要求的各种高定礼裙。
平时只能通过电脑直播看到的巴黎时装周秀场,居然有一天能全部搬到她的家里。
嫁给秦昼也有半年了,但周凛月还是不大习惯婚后生活。
她的感情经历有如一张白纸,还没有真正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就早早嫁做他人妇。
并且还是
在她出神的片刻,车门开了又关上。
直到那件有质感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时,微微发沉的触感使她回了神。
柔软的西装内衬贴在她的后颈上,早被男人脱下随手放在一旁的外套,此时半点余温也不带。
只剩下柔软的凉意。
她下意识抬眸,眼底有疑惑。
他却微微抬起了左臂,留出合适的空隙给她挽着。
“这样就不随便了。”
听到男人低沉而不带多少情绪的声音,周凛月迟疑地伸出手,穿过他的臂弯,然后轻轻挽住。
她的那双手小而柔软,像没骨头一般,隔着衬衣熨帖上去。
仿佛源源不断的输送源头,
将她温暖的体温和当下的焦灼一起传送给了他。
秦昼拍了拍她的手,低沉出声“别怕,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宴。”
他用了“家”这个字眼。
周凛月听到后,抿了抿唇。
过来开门的是家里的保姆,穿着打扮简朴而寡素,这是老太太的品味,杜绝铺张浪费,一切从简。
此时瞧见秦昼了,她那张稍显苍老的脸上带着笑意,打着手语同他交流。
周凛月看不懂手语,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
秦昼却摇了摇头,语气还算温和“不用这么麻烦。”
她样子微微有些失落,又用同样的眼神去看周凛月。
对上视线后,后者更加局促了,下意识靠秦昼靠的更紧。
因为此时的靠近,胸前柔软也被他的手臂挤压到变形,在棉质t恤显出一处暧昧的形状来。
如同一捧清水,被随意弄成任何形状。
秦昼眼神微暗,喉结滚了滚。
连带着声音也轻微嘶哑“她问你喝不喝汤,她去给你盛一碗。”
周凛月其实不太饿,但想到她刚才被秦昼拒绝后露出的那个失落神情,最后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谢谢。”
女人露出了比刚才更灿烂的笑容,又快速比划了几下手势之后就转身进了厨房。
周凛月懵懂抬眸,又去看秦昼。
客厅灯光昏暗,檐顶上挂着一盏油灯,哪怕每日擦拭可还是不可避免沾染上些许油污。
如同蒙上一层灰。
周凛月那张白皙素雅的脸在这暧昧晃动的灯光下,显得尤为动人。
未施粉黛也天然带娇,眼尾处那一点淡粉是天生的。这样一张脸,不带任何表情,只是简单看着你,都如同勾引。
男人太高,头顶的光只零零散散落在他肩上,所以周凛月看不见他越发深邃幽暗的眼。
唯独只听出了他说话时,喉间发沉的低语。
“她让你稍微等等。”
不知为何,周凛月莫名松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除了上台表演,其他时候不要和任何人有交流。
可这显然不现实。
她刚松开秦昼的手想要去边上找个位置坐下,细白的手臂才从他结实的臂弯处抽出。
下一秒,那只大而有力的手便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对方的手干燥而温暖。
这样亲密的触碰,让周凛月紧张到掌心都开始潮湿。
如同早春的清晨,路边野草滚上了露珠。
“你”
相比她的震惊与无措,秦昼明显要淡然许多。
他并不看她,视线落在二楼“其他时候我不管你,最起码在这儿,我们得是一对恩爱夫妻。”
这句话比起警告,更像是提醒。
周凛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二楼的木质楼梯上,一个年迈的妇人被人搀扶着下来。
她立刻明白了秦昼话里的意思。
最起码在他外婆面前,也要和他演出恩爱夫妻的样子来。
周凛月可以理解。
并且,她对秦昼的印象稍微改观了一些,觉得他或许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不通人情。
至少,他很孝顺。
老人家穿了一身墨绿色的旗袍,肩上搭了块披肩,气质典雅。
不是当下那种开叉高到露出大腿的紧身收腰旗袍。
老太太是香港人,典型的正派贵族,家中早年是靠银行发家,后辗转国外搞了矿场和石油生意。
嫁人之后才退居二线,安心当起了阔太太。
平日里的爱好就是拜拜佛,念念经之类。
前些年还亲自出资修建了一所神龛。
近来旅游业突飞猛进,那块地皮的价格也翻了好几倍。
秦昼一直想把那块地拿去改成温泉酒店“您供着佛祖它保佑不了您,您供着酒店,它每年还能为您赚个几十亿。”
老太太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亵渎神明。
秦昼大约是秦家这堆善男信女里唯一一个不信佛的唯物主义战士。
秦颂前些日子刚从美国回来,老太太拉着他在楼上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听见楼下的动静,知道是秦昼带着他的新媳妇回来了。
周凛月并非她钦点的儿媳妇,周家那个大女儿才是。
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在野心方面和秦昼不相上下,这两人的结合似乎才是天造地设。
可最后不知怎的,反而是性格内向胆小的小女儿嫁进了门。
老太太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如今好歹也算是她的孙媳妇,自然得好好待着。
落座之后,周凛月站起身,语气轻软,喊了她一声“奶奶好。”
声音倒是好听,模样也标志,眉目如画,唇似点绛。
身段也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外形方面,确实比周家那个大女儿更符合她的审美。
老太太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握着她的手问她“还叫奶奶呢”
她一愣,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色飞红“外外婆。”
这声如同蚊蝇般的尊称,倒让秦昼的唇角不易察觉的扬了扬。
一旁的秦颂眉头皱的不大好看,一双细长的手指从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与打火机来。
他同外婆说了声“我出去抽根烟。”
外婆面上不喜,用粤语骂了他一句“死衰仔,少抽点烟”
他头也没回,只是拿着烟的那只手摆了摆“知道了。”
周凛月才刚嫁进来,这虽然是她第二次来老宅,但第一次她心不在焉,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娃娃。
秦昼在旁边让她叫人她就叫人,其他时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就连吃饭也是他夹什么她吃什么。
所以老太太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觉得美则美矣,却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到底不如她那个姐姐。
今日再见,倒是有了些许改观。
老太太拉着她闲话家常,让她不用去管秦颂那个死衰仔。
她身上还搭着秦昼的外套,量了他的尺寸做出的高定,穿在她身上过于大了一些。
老太太笑着同她致歉“原本你今日的演出我该去看的,可这身子实在拖累。外婆先同你道歉,等下次再有时间,外婆一定亲自去给你捧场。”
明眼人都能听出的托词,偏偏周凛月却当了真,神色染上局促和慌乱“没事的,您不用道歉。等下次有机会了再去也一样的。”
估计是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长辈和她道歉。
秦昼似笑非笑的替她将落发挽至耳后,倒真的将这出恩爱夫妻的戏码给做足了。
微凉的指腹似有若无的碰在她耳后那块娇嫩的皮肤上,有点令人瑟缩的瘙痒。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此举倒让男人的动作顿下了。
周凛月抬眸时,他已经意兴阑珊坐正了身子,手里把玩起桌上那个佛手木雕。
他总是有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这大概得益于他那双看谁都没有丝毫感情波澜的眼。
佛手是红檀木的,看做工和陈旧程度,估计是个老物件。
随处可见的小摆设都是天价,周凛月其实不大习惯待在这里,虽然老太太表现的和蔼可亲,但她总觉得拘束。
可能也是她的性子作祟。
她自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内向话少,惧怕生人。平时练舞都是单独一个人待在练舞室里。
用林昭的话说就是,长了这张天仙模样的脸,居然是个社恐,实在暴殄天物。
如果她长周凛月这样,那她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泡在酒吧里,等着各种帅哥过来搭讪。
小腹处从刚才就有股轻微的涨感,眼下两杯茶下肚,涨感更加明显了。
周凛月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伸手轻轻攥了攥秦昼的袖子,小声喊他“秦昼。”
这把天然的软嗓小嗲音,压低之后就像是隔着层薄纱在他耳朵边上挠痒。仿佛一点微弱的火星子掉在干草上,轻易就燎起一场大火。
连带着将他也烧的灼热,咽下喉间的干涩,垂眸看她“”
小姑娘脸色窘迫,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往上够了够,企图在他耳边说句悄悄话。
两人身高差的有点多,她够了半天都没碰到他的耳朵。
秦昼无声扬了下唇,倒是贴心的朝她俯身低头。
周凛月闻到他身上那股带了淡淡沉香的烟草味,心口好像也在莫名发涨。
不过她没有去管那么多,而是靠近他耳边后,难为情的说了句“我想上厕所了。”
他分明知道她在因为什么而为难,却还是轻挑了眉,听不出情绪的问了一句“想让我陪你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有红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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