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委屈我们小月亮了,下次……

小说:动心 作者:扁平竹
    秦昼到家时, 屋里很安静。

    阿姨在顶楼监督园艺师修剪花草。

    原本这些不该是她来操心的,但她总是放不下心,怕那些园艺师办事不够认真。

    “这些花都娇贵, 保加利亚专门移植空运来的, 要是栽种不仔细的话, 死了怎么办。”

    她回回都这么说,一副重视的神情。

    秦昼懒得管这些, 所以从未过问过。他花粉过敏, 每逢开花时节,都会离得远远的。

    阿姨见到停在院子里的车, 知道是秦昼回来了,忙从楼上下来。

    “炖了点蜂蜜水, 鸡汤正好让阿月补补身子。你有想吃的吗”

    听见阿姨的话,秦昼动作微顿。

    他问“她在家”

    “在家。”阿姨眉头皱着,脸色担忧,“估计是病了, 一整天都没从房间出来, 去叫她吃饭也说不饿。”

    秦昼看向二楼, 目光沉沉。

    阿姨像是想到什么“你把蜂蜜水给她端上去吧,昨天醉成那样, 头肯定难受。”

    秦昼最近应酬不断, 酒桌上谈生意, 成功率总是更大一些。

    他已经过了这个阶段, 但人情世故这方面, 该给的面子他还是会给。

    酒局上下来,身上难免沾些烟酒气。

    他脱了外套“您继续温着,我先洗个澡。”

    阿姨点头, “欸”了一声。

    蜂蜜水就是得趁热喝,凉了就没有那个效果了。

    她重新放进锅里,旋了开关,又加热一遍。

    里面加了牛奶和柠檬。

    阿姨从前只在家里给她儿子这么煮过,头天喝了酒,次日她就会按照这个方子来。

    后来她儿子结婚,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煮过了。

    喝酒对于秦昼来说如同家常便饭。

    好像已经有了自愈的能力,不需要各种食补药补就能在短时间内调节好。

    最严重的一次是三年前,阿姨半夜醒来,发现他倒在客厅。

    身上的西装仍旧穿得妥帖板正,一丝不苟。

    意识却早已不清醒了。

    阿姨叫来还未离开的司机,让他帮忙把人弄回房间。

    满屋子的酒气,浓郁到好像地窖中的干红全部洒了。

    阿姨次日早上就给他煮了蜂蜜水还有醒酒汤,原本以为他会在家休息一天。

    醉成那样,哪怕一夜过去,体内的酒精也没挥发多少。

    可七点未到,他就穿戴齐整出现在客厅。

    除了唇色带了点憔悴的白,其他的,与平时无异。

    甚至比阿姨起得还要早。

    “想吃什么,炖个汤补补”阿姨关切的问他。

    他倒了杯温水“不用,今天晚饭不用等我。”

    一杯水喝完,他将杯子放下,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离开。

    阿姨到底是忍不住,叫住他“今天少喝点。”

    他轻笑“知道了。”

    阿姨瞧见他空荡荡的眼底,知道这声“知道了”只是敷衍。

    果然,那天晚上,他又是醉醺醺的回来。

    不同的是,他手里攥着一张照片。

    他坐在客厅里,神智还算清楚,看着那张照片发愣。

    哪怕醉酒也不曾弯下去的脊骨,那日竟然微微显得佝偻。

    好像被什么看不见摸不着、无形的东西压到喘不过气。

    阿姨走近,想劝他今天早点睡。

    可是在开口前,她先看清了他手里的照片。

    应该是从海报上剪下来的,四周还有细微的毛刺,可是又剪得那样小心。

    一身素色长裙的女人,如瀑般的黑发被吹到凌乱,她双眼通红,眼神哀怨,细长的手臂伸出,像是想要努力抓住面前的虚无。

    她是虔诚的祷告者,也是卑微的可怜人。

    阿姨也是坐地铁时看到,那张海报的全图。

    几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贴满了,甚至连中心大楼的巨幕显示屏都轮番滚动她的舞蹈短片。

    新闻娱记用浓重的台湾腔播报“四年前遭遇意外的天才少女周凛月,将于两个月后在青羌体育馆举行她的复出首秀。历时三年前的训练停滞期,以及病痛折磨,不知她还能不能重回巅峰,给广大粉丝一个惊喜,让我们拭目以待”

    那阵子北城多雨,阿姨发现他沉默的时间比从前更多了。

    电视永远停留在同一个频道。

    那档台湾的晚间综艺节目,会在结束前专门空出几分钟的时间对周凛月的近况做出报道。

    她在港台那边好像更为受欢迎。

    整场节目采取的模式是两个主持人面对面坐着,用一些插科打诨的方式将一些平平无奇的事情说的生动有趣。

    “我记得阿k叔是萝莉控。”

    被cue到的男人拼命摆手“你不要突然一顶帽子盖下来,这种话题还是很严肃的。”

    女主持人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比起儿子更想要女儿,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会点点头,我个人是更喜欢女孩的。男孩太调皮了,我家那个成天给我惹事,我觉得我的寿命都因为他减少了十年。”男主持人痛苦拍腿。

    女主持人拿着手卡问他“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周凛月,十年前她还上过我们的节目,你记不记得,那个时候你说想生一个她这样的女儿,热情到把小姑娘直接给吓结巴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那肯定啊,那么乖又可爱。她如果是我的女儿,我自愿短寿十年。”

    “那你知道她要复出了吗。我们节目组前天还去剧院对她进行过单采。还和十年前一样,一说话就脸红。”

    他的神情夸张“真的吗怎么没人告诉我,那我现在买票还来不来得及”

    “早卖空了,不过节目组帮我们谋了个福利,采访她的时候成功套路到了两张内场票。”

    “靠,又欺负人家小姑娘。”

    电视里传来明显后期加上去的笑声,叠在一起,异常嘈杂。

    这是最低劣,也是最省事的办法。

    秦昼每次都是一言不发的看完。

    那段时间他的工作真的非常忙,回到家就是睡觉,饭也不吃。

    洗完澡后嘱咐阿姨一句,不用喊他吃饭,五点了叫醒他。

    阿姨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了。

    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得了空都在闭目养神。

    有时十分钟的路程,从公司到酒局。

    他也能睡着。

    阿姨担心他身体吃不消,也苦口婆心的劝过。

    他按了按眉心,忍下疲乏“我没事,您早点休息,不用管我。”

    满月那天,是周凛月首次演出的日子。

    阿姨在家没有等到他,十二点半的时候,他难得没有沾上半点酒气的回来。

    整个人却比喝醉了还要憔悴,双眼无神地坐在沙发上。

    阿姨替他把外套抻平挂好“饭菜都还热着,我去给你盛。”

    他过了很久,才有回应。

    摇摇头。

    他什么话都没说。那是他最沉默的时候,他一个人在沙发上,从天黑坐到天亮。

    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大脑被复杂的情愫侵蚀,坚硬生冷的铁,也变得锈迹斑斑。

    脆弱到伸手一掰,就是大片铁锈剥落。

    阿姨看着他的眼神逐渐黯淡。

    他不是会诉苦的性子,她看着他长大,对他再了解不过。

    没有谁的人生是生来光鲜亮丽的,他的出类拔萃,他的头角峥嵘。

    在所有人看来,好像轻松到,他抬抬手就能碰到。

    可他也为此付出过很大的努力。

    他只是不爱与人去讲这些,傲慢还是冷漠,更多的,还是超过同龄人的成熟与理智。

    秦昼从一开始,就没有将自己和他们,放在同一高度。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傲慢呢。

    阿姨于心不忍,想劝他去休息一下。

    可是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站起身。

    洗漱完之后,他穿上外套“我今天有应酬,会很晚回来,您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阿姨沉默,面带担忧。

    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那天他又醉醺醺的回来,外套早就不知道扔去哪了,眉头罕见地皱起。

    大约实在难受。

    司机扶着他回屋,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

    阿姨倒了杯温水出来,看见他躺在沙发上,也看见了他手里的照片。

    是门票附赠的宣传册子。

    少女对着镜头比耶,笑容有点羞意,但那双眼睛清透漂亮。

    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很多年前,秦昼无数次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家中。

    家里的照片越来越多,有时是海报上剪下来的,有时是报纸娱乐版面,有时则是杂志里的采访。

    随着照片的不断增加,他应酬的频率也变得更加频繁。

    他好像很急切,急切的想要获得成功。

    月亮盈了又缺,缺了又盈。

    阿姨看着厨房里那杯蜂蜜水,最终还是收回了视线。

    待秦昼洗完澡出来,刚好温热,最适宜的温度。

    阿姨另外又做了些糕点,让他一并拿上去“一整天什么都没吃,别闹出胃病了。”

    秦昼伸手接过,点了点头。

    来到二楼的房前,他轻叩了几下门,缓声道“吃点东西再睡。”

    里面没动静,但他知道她是醒着的。

    沉默了会,他不紧不慢的开口“我这儿有钥匙,你再不开门,我就直接进了。”

    仍旧没有半点动静。

    于是秦昼也没有继续与她多说,干脆利落都地将门锁扭开。

    屋内没开灯,那点儿腥腻的气息早被淡化,熏香还燃着,一天过去,也才烧了一半。

    怕她想起昨天那一幕来,屋子里但凡染上点痕迹的东西都被换了。

    只是昨夜实在太过激烈了些,全部换一遍,几乎什么也不剩。

    显得格外空旷。

    床上隆起一座小山,刚换的被子有股阳光的气息,清冽干净。

    她整个人套头蒙进去,活像一只鹌鹑。

    秦昼把被子掀开,将人从里面捞出来“一天没吃饭,你是想饿死自己”

    周凛月一听到他的话,脸上的情绪格外复杂,局促混着羞愧,让她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又要扯过被子将自己迎头蒙上。

    秦昼轻声哄着她“我什么都不记得,昨天我也喝多了。”

    她不信,委屈地瘪了瘪嘴“你要是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因为什么”

    小家伙真是越来越难糊弄了。

    “只记得一点点。”他以退为进的主动妥协,“我们从椅子到了床上。”

    她又要哭了“你刚刚还说你不记得了。”

    “细节不记得了。”他拿来外套给她穿上,嘴里责怪起自己,怎么喝醉后这么禽兽。

    见她没动,他干脆直接上手,抬起她的手臂套进袖子里,然后去套另一只“委屈我们小月亮了,下次我少喝点。”

    她半信半疑“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他努力回想,叹了口气,好像是在为此感到遗憾。

    “对啊,我居然也不记得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