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过吗, 她应该难过吗。
可分手明明是她先提出来的。
其实也早就淡了吧,那么多年,如果不是阴差阳错, 可能他们之间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天高海阔, 他们都会有各自的生活。
周凛月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 又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才到剧院, 林昭刚彩排外,身上的衣服沾了薄汗。
她手上拿着迷你小风扇,正对着耳后, 嘴里埋怨起空调不制冷,开了跟没开一样。
蒋素婉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白色的birk铂金包。手上、脖子上、耳朵上分别戴着一整套ikn家的碧玺首饰。
她不时用手拖拖烫成贵妇卷的发尾, 手上那枚巨型钻戒像是要把旁观者的大脑都给闪短路。
她今天打扮的摇曳生姿,连衣服都是超季款。
钥匙随手往旁边一扔, 语气倨傲的吩咐起那个保镖打扮的男人“把我那辆红色的玛莎拉蒂停好, 别挡到路了。”
林昭眯了眯眼。
周凛月还处在懵懂阶段, 一动不动的坐在那。
男人恭敬的低头, 拿着车钥匙转身离开。
蒋素婉十分做作地拖出椅子, 将自己那个birk铂金包小心翼翼放在梳妆桌上,揉了揉手腕,埋怨道“这个包真的重死人,我都说随便背个菜篮子或者dy就行了,臭男人非要送我这个包。”
林昭眉头都快皱成麻花了。
她伸手在面前挥了挥,问周凛月“闻见味儿没,真冲啊。”
周凛月一愣,非常认真地吸了吸鼻子。
只闻到分别来自两个人身上不同的香水味,混杂在一起。
林昭打开气垫, 对着镜子补妆,讥讽的笑道“绿茶味儿。”
蒋素婉一拍桌子,冲过来就指着她问“你他妈说谁绿茶呢”
林昭漫不经心的挑了下眉,指名道姓的说“这儿还有谁身上带着绿茶味儿,除了你还有谁”
闻言,蒋素婉那张艳丽妩媚的脸气到像是被卷进一个漩涡,开始扭曲。
她咬牙切齿“我怕弄坏我身上这套首饰,今天就暂时放过你。”
林昭把气垫一合,扔回桌上,阴阳怪气起来“哟哟哟,怎么着,这么心疼,首饰是借来的,怕弄坏了还得赔啊”
蒋素婉气到连呼吸都变得没有规律可言。
她一边骂骂咧咧说着一些问候林昭家人的脏话,抬手就将身上那套首饰往下撸。
周凛月担心她们又打起来,于是在中间做起了调停劝架。
蒋素婉和林昭直接隔着她对骂。
周凛月左边耳朵一个,右边耳朵一个,感觉脑袋都快要被吵炸了。
她劝完蒋素婉又去劝林昭。
上次她们在剧院吵架就差点被罚,要是再来一次,两个人估计谁都逃不过。
她又天生不会劝架,声音娇软,没说几个字就被掩盖在她们高亢的辱骂声中。
周凛月叹了口气,深知劝架无用,只能过去把化妆间的门关好,在外面守着,给她们把风。
等到里面动静小了,她才开门进去。
战火已经熄了,蒋素婉猛灌了两大口水,小心翼翼地佩戴起那套昂贵的珠宝首饰。
她指桑骂槐,让周凛月少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当心近墨者黑。
林昭也冷笑“我还怕我家月亮被某些人身上的骚味给影响到。”
蒋素婉气到怒目瞪她。
好在她们这次只是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呛来呛去,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正面交锋。
蒋素婉对着镜子重新补了个妆。
正红色的唇釉涂抹在她饱满的唇形上,她抿了抿,直到那张天生妩媚的脸又恢复一丝不苟的精致,她才旋紧了唇釉扔回桌上。
她和林昭都是同样的暴脾气,所以吵架是常有的事儿,并不稀罕。
这茬儿就跟课本翻页一样,被翻了过去,两人就是互不搭理。
她将落发拨到耳后,露出那张漂亮脸蛋“我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一般见识。”
林昭低头看着手机里的舞蹈视频,冷笑一声,对她这番话嗤之以鼻。
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蒋素婉恶狠狠地又瞪了她一眼。
她最近搭上一个新金主,这身行头加起来都快抵上北城一套房了。
简直就像个移动的人性展览柜,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挂在自己身上。
她拨弄着手指上的巨型钻戒,炫耀般的问周凛月“好看吗”
周凛月敷衍的点了点头“挺好看的。”
蒋素婉虽然和林昭性格不对付,但她一直都把周凛月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
只是可惜,不论是实力还是外形,甚至于人气,她都比她差上一大截。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从其他地方压她一头了,她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
沉甸甸的birk铂金包被她放在腿上“这包呢,喜欢吧”
周凛月看了眼那只白色铂金包,除了她手上的这个,同款式不同颜色的包她衣帽间里也放了个好多个。
整整两面墙的独立包柜。
只要出了新款,那些品牌方都会亲自将东西送上门。
她再次点头,答的敷衍“挺好看的。”
蒋素婉听出了她话里的敷衍,白眼一翻,觉得没趣,懒得再理她。
正好手机进来一条信息,周凛月解锁点开,看清消息来源后,她顿了顿。
“秦昼”两个字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闪烁了一下,才将信息点开。
晚上八点,有空吗
八点
她握着手机,回头去和林昭确认“今天的演出是确认推迟了吗”
她提前几天收到的消息,舞台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调整,所以演出时间又往后推了一周。
林昭懒洋洋的窝在椅子上玩手机,头也没抬“对,推到下周了。”
得到准确的回答后,周凛月编辑内容,回复过去。
有空的。
那时秦昼坐在车上,准备去审视下一个项目。
车子途径一片密林,狭窄的单行车道,两旁都是高耸的悬铃木。
萧萧秋林下,一叶忽先委。
他看着对话框里多出的三个字。
仿佛隔了手机屏幕都能看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
她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
有种愚钝的聪明。
他低眸勾唇,笑意比这早秋的寒意还要淡。
嗯。待会我让人去接你。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几乎是秒回。
好的。
他又问
在做什么
她这回倒是过了很久才回他。
等待的时间里,手机的屏幕仍旧停留在与她的对话框上。
车子开往密林深处,新项目的地址在一处天然的湖泊旁,他有意建个温泉酒店。
专门找了风水师父看过,地段和朝向都是最好的。
他虽然不信这些,但有的是人信。
好似在秋风里浸过一圈,叶子边缘泛着黄。
空气微凉,进到肺里。
他收回视线,虚阖着眼。
终于等来了她的回复。
是一张照片。
浅棕色的纸质外卖碗,里面是各种绿色的蔬菜和藜麦。
刚刚去拿外卖了。
他将图片放大,找出了几片薄如蝉翼的牛肉。
就吃这个
店家还送了我一瓶燕麦牛奶。
她应该还挺高兴,连那瓶燕麦牛奶都专门拍下发给了他。
装在透明的塑料瓶里,她拿在手上拍的,裸粉色的指甲入了镜。
他又问
好喝吗
这次仍旧是一张照片。
还是那瓶牛奶,比刚才少了一半。
明显被她喝过。
很好喝。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到底有多好喝。
秦昼不由自主的,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来。
前方开车的司机抬眸看向车载后视镜。
见他低睫看着手机,眉眼自然流露出的温柔,并不刻意。
车内格外安静,四面车窗都是封闭的,连电台都没有开,除了偶尔传来的手机震动音。
司机眼观鼻鼻观心,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多余的杂音,打扰这片祥和。
周凛月的电话是悄悄接通的,那份蔬菜沙拉吃得她胃里泛酸,于是两口之后就搁下筷子。
她从化妆间溜到后门,外面的窄巷九点前都很热闹。
正对门就是一家奶茶店,立在店门旁的ed灯不管开业还是歇业,都时刻亮着灯。
更多时候,它反而起到了这条街上最关键的照明作用。
“你吃饭了吗”
她接个电话都像是在避着谁,声音很轻。
“还没,待会去对付几口。”他问她,“这么快就吃完了”
周凛月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憋闷“太难吃了,我吃了两口就给扔了。”
正好到了路边出摊的时间点,电喇叭传来提前录好的宣传语。
“桂花糕儿,好吃的桂花糕儿。”
周凛月听着,却无动于衷。
秦昼的尾音裹上一抹笑“不饿”
“饿。”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可是下周有演出,我要是长胖了,演出服该穿不下了。”
他故作遗憾“是吗,那今天晚上不就什么都吃不了了。”
北城那么大,一万多平方千米。
他那边下起了雨,而周凛月这儿,却是艳阳高照。
他们看着同一片天空,不同的景色。
无人再说话,静谧的空间内,司机打了个喷嚏。
他放缓了车速,与秦昼道歉。
秦昼摇摇头,提醒他将暖气调高一点。
周凛月的声音飘出来,她郑重其事“奶奶说,一想二骂,他不是感冒了,是有人在想他。”
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幼稚言论。
他却配合她的幼稚,笑着问她“那如果是三个呢”
“那就是感冒了。”
他又问“四个呢。”
她被问住,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含糊一句“那乘以四倍的想。”
又恢复到之前那样的寂静了。
周凛月看着对面顾客络绎不绝的奶茶店,已经走了三个客人,她还是没有等到秦昼再开口。
她犹豫很久,小声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不紧不慢,声音压低时,沾了些撕扯不开的绵软,堵在人胸口,情绪都被软化,“如何才能打四个喷嚏。”
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没有肌肤之亲,可那种自然流露的宁静,让冷风都变得柔和。
这通电话一直持续到秦昼抵达目的地,仍旧没有挂断。
司机撑伞下车,绕后后排安静等着,等秦昼打完这通电话。
可他不说话,也不挂电话,只是保持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久。
他的眼神是柔的,自然状态下的唇角也是柔的。
男人坐在黑色的迈巴赫里,一身正装,往日凌厉的气场也失了棱角。
他像是冬日里的一场冷雨,透着刺骨的寒意,但不会直接给你来一击重创。
比起身体的痛,他更倾向于精神的折磨。
待冷雨凝成冰,这段看得见尽头,又不得不眼睁睁等下去的时间,精神是最大的磋磨。
秦昼不是个好人,但他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可是此刻,所有淡冷纷纷不在。
至少在此刻,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丈夫。
下午五点,周凛月被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给接走。
驾驶座上是秦昼。
她眨了眨眼,有点愣住。
秦昼侧身替她系好安全带“什么表情。”
她窘迫地摸了下鼻子“你不是说让别人来接我吗。”
他兴师问罪,为她扣好安全带起身时,惩罚般地在她臀上揉了一把“以为我是别人,还这么自然地坐进副驾驶”
她又不说话了,脸通红,双手抓着斜在胸前的安全带。
在电话里倒是比平时话多了一些,见着面了又成这副怯生生的模样。
真把他当成会吃人的狼了
秦昼单手控着方向盘,另只手在自己脸上摸了摸。
他长得真有这么吓人
事实是,他非但长得不吓人,反而过目难忘到让人记了好多年。
程清悦也是前阵子才听来的一些风声,秦昼在一年前就结婚了。
那时她好不容易放下自己的架子,在父母的催婚下表明了态度,说出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情愫。
她父母得知对方是秦昼,自然是满意这桩婚事的,立马就找了人去与秦母商议。
那边却一直没有回应。
程清悦自小就是在各种赞誉与追捧中长大的,所以她有自己的娇矜。
高中时期与秦昼同班三年,成绩与家世的相近,让他们成为同学口中天造地设的一对。
程清悦也一直在等,等他先开这个口。
可她一直等到现在。
却等来他已婚的消息。
宴会地址在一栋私人别墅里,非常复古的北欧建筑风格,角落里那台留声机配合演奏家的萨克斯。
大厅中间的舞步都变得浪漫起来。
只是可惜,无人关心这场完美的演出。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在旁人的引荐下交换名片,斜碰杯盏后,仿佛摇身一变,成为熟络多年的老友。
只是那层热情表皮,无一例外包裹着血淋淋的虚伪。
在场的都是千年狐狸。
周凛月这只怯弱的兔子不适应这里,刚来就生了退缩之意。
秦周搂着她的胳膊,不轻不重的捏了捏。
他偏头,温声安抚她“怕什么,有我在。”
别人是狐狸,那他是狼,总归一物克一物。
一身板正西装的男人满脸笑意迎过来“怎么到这么晚,就差你了。”
他模样生得和蔼,眼角有明显皱纹,鬓角也长出了不少白发。
秦昼笑笑“路上有些堵车,所以来晚了。”
男人看向一旁的周凛月,眼里明显带着三分清明,却还是故作疑惑的问秦昼“这位是”
秦昼淡笑着揽过她的肩,和来人介绍道“我老婆,周凛月。”
他低下头,语气温柔“叫二叔。”
面对陌生人的注视,她紧张局促到离他更近,半边身子都贴在他的手臂上。
模样乖巧,跟着他喊了声二叔。
秦昼好像格外享受她对他下意识产生的依赖。
他摸摸她的头,充分对外展示他们的恩爱。
二叔笑声爽朗“我这个外甥不善言辞,你平时还得多担待。”
周凛月脸一红,点了点头。
也正是他的这阵笑,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就包括程清悦。
她站得远,隔着人海,目光准确无误的放在旁若无人亲昵的二人身上。
秦昼替她整理好耳边落发,低头不知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慌乱地往他怀里躲。
他笑着搂抱住,那只手放在她腰后完好无缺的链扣上,装模做样地压了压。
程清悦看着,只觉得心口一阵泛酸,具体也说不准是什么感觉。
她觉得他变得有些陌生,她记忆里的秦昼如冬日寒梅一般孤高。
他身上有一股傲气在。
最起码,这种温柔的神情不该出现他的脸上。
周凛月被秦昼带去看今天生日宴的主角。
一个刚周岁的小婴儿。
她在襁褓中,被月嫂抱着,旁边那个温柔的女人应该就是孩子的母亲了。
她脸上有种慈爱的神情,尤其是在看向那个婴孩的时候。
刚才那个男人笑着,让周凛月抱抱,沾沾喜气,他们也抓紧生一个。
秦昼笑容自然地将那个小孩接过来“我们还不急,再等几年。”
长辈都有个爱说教的毛病“孩子就要趁早生,晚了不好恢复。”
他只笑笑,也不作答。
那小孩似乎格外喜欢秦昼,被他抱着就开始笑。
秦昼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放在包裹她的毛毯外,然后将小孩重新还给了月嫂。
二叔忙道“人来就行了。”
秦昼的笑里已经沾上些平静“只是一点小心意。”
红包内装的是一张卡,这点小心意的分量好像过分重了一些。
秦昼随便寻了个理由就带着周凛月从这主位上离开。
他手臂笼着她,在她肩上捏了捏“穿这么点,不冷”
她摇头“还好。”
到了人多的地方她的话就格外少,好像生怕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样。
秦昼看着她这张脸,忽而笑了。
长得这么招摇,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给她搭上。
他故意逗她“饿了没,前面有沙拉,我去给你拿点”
她皱着眉,整张脸都在表达抗拒。
他轻笑,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是什么表情,嗯”
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这边,她红着脸往他身边躲,声音讷讷“秦昼,你别这样,有人在看。”
“怕什么,我们是夫妻。别说只是摸了下脸,就算我在这儿亲你”
他故意停顿,低下头来。
她急忙推他,声音软绵绵“你别你别这样。”
这般旁若无人的亲昵,落在旁人眼中,有新奇,有探究,也有五味杂陈。
程清悦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随手端起一杯香槟,远离这片喧嚣嘈杂。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过来,笑容和蔼,与秦昼打起招呼“阿昼,有些日子没见了。”
秦昼将周凛月肩上下滑的外套往上拢了拢,淡笑着回应“李叔日理万机,怕是空不出这个时间来。”
男人摆手笑“你倒是折煞我了,我一个小企业能忙到哪里去。倒是你,前阵子分公司才在法国上市,又开始接手新项目。还以为你今天是没空过来的。”
他说这话时,眼神有意无意的在周凛月身上扫过。
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秦昼轻轻搭上她的手,掌心与她的手背相贴,不紧不慢地揉了揉。
“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抽出时间过来一趟。”他这番话说的游刃有余,像一缕抓不住的轻烟。
女人姗姗来迟,没骨头一般挽着男人的胳膊靠在他身上,娇嗔着拿乔“不是让你在洗手间外面等我吗,害我一顿好找。”
男人面带尴尬,轻咳一声,此地无银般的同秦昼解释“宴会上缺个舞伴,正好她跳舞还行。”
秦昼心知肚明,不点破,浮于表面的轻笑。
周凛月却在看清来人后,彻底愣在了原地。,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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