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十八章 周凛月,我对你的爱还不够……

小说:动心 作者:扁平竹
    林昭彩排结束回来的时候, 周凛月已经停止了哭泣。

    她坐在那里,神情萎靡,眼周一圈红肿。

    实在狼狈。

    进来的人陆陆续续变多,此起彼伏的嘈杂打破安静。

    “那男的真烦人, 自己力气小还嫌我太重。”

    “他又说你了”

    “每天都念叨好几遍, 烦死了。”

    “再忍忍, 下周就演出了。”

    “算了,待会吃什么”

    “还能吃什么,沙拉呗。”

    那个女生嘴里埋怨着最近又长胖了两斤,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水,正要拧开喝。

    抬眼一瞥, 瞧见隔着两三个座位的周凛月,神情恍惚坐在那, 攥在一起的双手正发着抖。

    她用肩膀撞了撞身边人,下巴一抬, 示意她看。

    对方顺着看去,也瞧见那一幕。

    这里是休息室,大家训练完都会来这儿。

    周凛月平时安静内向话不多, 但她们还从未看她哭过。

    其中一个小声问林昭“她怎么了”

    林昭摇摇头,脸色担忧。她也不知道。

    想过去安慰, 可又怕打扰到她。

    坐了一会,眼泪又漫上来了,周凛月随意地用袖子擦干。

    她怨过秦昼,怨他一次也没去看过自己,怨他不接她的电话。

    甚至于,彻底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在病房是她最后一次见他。

    她忍不住去想,或许, 或许他是被当时的自己吓到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那么难看,只有六十多斤,像一具干瘪的骷髅。

    知道这一切后的周凛月,对自己感到恶心。

    她毁掉了秦昼的人生,却还带着怨气将他往外推。

    是她的错,明明是她的错。这一切应该是她来承担的。

    为什么要把秦昼的人生也一并搭进去。

    她趴在桌上,肩膀又开始颤抖。

    哭泣是无声的,悲伤又似有形。

    林昭最终还是过去,柔声问她“凛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摇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种悲痛撑开她的心脏,压迫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愧疚和无能无力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秦昼的一辈子是被她给毁了,她害他背负了那么重的污名,害他被家人厌弃。

    周凛月坐起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林昭。

    她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就连说话,都哽咽到发不出一个清晰完整的音调来。

    林昭很努力地辨认,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她说“怎么办,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周凛月是被林昭开车送回来的。

    没有登记过的陌生车牌,理所当然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林昭不放心,说陪她一起进去。

    周凛月摇摇头“没事的,我已经好了。”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仍旧有气无力,但没有再哭。

    除了那双红肿的眼睛以外,看上去确实与平常无异。

    如果换了平时,林昭或许还会去感叹一下这片儿的豪华程度。

    但今天,她没了任何心思。

    满脸担忧的看着下车离开的周凛月。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的大衣,腰后的系带松松垮垮,一侧过长,甚至快要垂落地面。

    头发也有些凌乱。

    她低着头,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缓慢。

    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破碎掉的脆弱。

    阿姨还没省亲结束,屋子里空空荡荡的,没了平日里的生机热闹。

    周凛月推开门,看见玄关旁的那双黑色皮鞋。

    她低垂下眼,犹豫片刻后,慢吞吞地换好鞋子进屋。

    从她开门到换鞋,再到进屋,秦昼的目光始终都跟随着她。

    屋内没开灯,将暗未暗的天色,那点光亮微不足道。

    周凛月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瞧见他站在那儿,周身的气质仍旧清冷。

    他像是寒冬中的一棵树,挺拔、耐寒。

    为她遮挡了所有的冷风与暴雨。

    秦昼看见她的眼睛了,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冰袋“不是让你冰敷一下吗,怎么不听话。”

    他把人带到沙发旁坐下,用手里的冰袋替她敷着眼睛。

    “不及时处理的话,明天会更严重的。”

    他的语气温柔,平静如往常,仿佛一切都没发生。

    有那么一个瞬间,周凛月甚至觉得,或许中午那个视频是她的错觉。

    是最近睡眠不好导致的神经错乱。

    敷好一只眼睛,他换了只手,又去给她敷另外一只。

    周凛月想要忍住眼泪,她已经很努力了,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出来。

    秦昼的动作微顿,他低下眼睫。

    过了很久,叹息声轻微“总这么哭,眼睛会疼的。”

    周凛月却越哭越凶,她想说话,可一开口,发出的全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秦昼皱了皱眉,起身去抱她“怎么哭成这样。”

    她并没有任何好转,靠在他肩上,哭到全身颤抖。

    安慰的话成了烟云,在当下毫无重量。

    秦昼生平第二次感到无力。

    那点伪装出来的云淡风轻也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周凛月的哭声仿佛全部具象化,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往他胸口上扎。

    他能够忍受父母的厌弃,周围人的嘲讽,以及前途被毁。

    可他唯独忍受不了周凛月的眼泪。

    她哭的这样难受,他知道是因为自己,可又无能为力。

    他把人抱在怀里,甚至想摊开了心脏让她仔细看看。

    你瞧,从头到尾已经没有一个好地方了,你难过成这样,是想继续要我的命吗。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出狱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他并非那种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可他没办法让周凛月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

    她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秦昼,不是他。

    对啊,不是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哭累了,周凛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眼角那一点湿润。

    秦昼为她擦掉眼泪,轻声道着歉“是我不好,不该瞒你。”

    他侧坐着,手里的冰袋早就融化成水,周凛月看见他掌心冻出了一片红。

    可他还是紧紧攥着,不肯松开。

    与他面上的淡然情绪仿佛是两个极端。

    即使伪装得再好,身体的第一反应却骗不了人。

    周凛月没有开口,那双漂亮的杏眼又红又肿,双眼皮的褶皱都被撑开到看不出半点痕迹。

    她下意识想要用手去揉,被秦昼拦住。

    他握着她的手腕“不要用手,当心发炎。”

    周凛月一言不发。

    屋子里过分安静,隔音太好了,甚至连外面的半点杂音都传不进来。

    当下的平静似乎才是最为可怕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掀起一场大的波澜来。

    周凛月低下头,看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腕。

    他甚至用的是那只没有碰过冰袋的手,怕冻着她。

    她忍下了再次涌上来的酸涩,看着他的眼睛“是你说的,回家了和我说。”

    秦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平静地与她的对视“你想知道什么”

    周凛月被他这句话给问住。

    是啊,她想知道什么。

    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想知道些什么。

    她只是很难过,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难过。在她看来,秦昼的人生是被她毁掉的。

    他本来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实现他全部的抱负与理想。

    那么耀眼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最后却担上了这样重的一个罪名。

    小姑娘总是藏不住心事,所有情绪都是直接放在脸上。

    他看出了哀,也看出了悲。

    这些情绪都太复杂了,复杂到连他都分辨不出是因为什么。

    他突然很想抱抱她,好像在当下,只有肌肤之亲才能缓解掉他的烦躁。

    可在他靠近的瞬间,周凛月却下意识的避开了。

    她低下头,往后退。

    她的抵触他看在眼里。

    为什么抵触呢,抵触他什么。

    和那些人一样,嫌他差点成了杀人犯,还是嫌他坐过牢

    秦昼笑了笑,不再勉强她。

    他站起身,打开窗后,点了根烟。

    外面的天色早就黑了,远处那棵松树像是一个撑了伞的人。

    从周凛月的房间刚好可以看见这棵树。

    她刚搬进来的前两个月,对秦昼可以说是相敬如宾。

    对他就像对待路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事情的转机是在两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在凌晨两点敲开了他的房门,脸色惨白的询问他,可不可以陪她一晚上。

    秦昼当时还没睡,听到她的话,眉梢轻挑“陪你一晚”

    她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他好整以暇,轻笑“我想的哪个意思”

    周凛月被他两句话给绕进去,仿佛电脑死机一样顿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的整张脸早就涨得通红,估计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过来找他。

    半夜被噩梦吓醒,想要起床倒杯水,结果刚好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到楼下那棵树,模模糊糊中以为是个人。

    吓得她又是拉窗帘又是拖桌子,可恐惧还是没能打消半点。

    那天夜晚,秦昼在她房间里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其实也没睡着。

    是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的看她了。

    她躺在床上,睡颜一如既往的乖。

    好像一切都没变,还和从前一样。

    他给她补课,她学累了,躺在酒店的床上睡觉,他在旁边陪她。

    可他也知道,什么都变了。

    对啊,什么都变了。

    外面开始刮风,天气预报说,夜间有雪。

    秦昼揿灭了烟,将窗户关上。

    好像这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就足够他将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给理顺。

    “当初那事是我自愿去做的,你不用感到内疚,也不用因为内疚而想要弥补我什么。”他又恢复到以往的散漫,将后续的事情替她考虑周全,“这房子写的你的名字,继续住还是卖了,随你怎么处置。”

    他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我们没领证,但也算办过婚礼,所有流程就按离婚来算。后续我会让律师拟好股份和产权的转让合同,你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就行。”

    周凛月微微愣住“什么意思”

    秦昼靠墙站着,单手插兜,他今天倒是穿得休闲,没了平日里一身正装的严肃。

    从头到脚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随性。

    他也不看周凛月,而是看向窗外。

    “知道我们结婚的人不多,所以你不用担心。”

    周凛月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让不用担心和他的这段过往会被曝光,未来如果碰到心仪的人,可以毫无顾虑的和对方在一起。

    她的瞳孔缩了又缩,只问了他一句话。

    “秦昼,这些话是真心的吗”

    秦昼的身子明显一僵,周凛月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她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她的鼻子一酸,眼睛又红了。

    不同于刚才的内疚,现在的她只剩下满腔的委屈。

    “所以,你说回家和我说,就是想说这些,想和我分开,对吗”

    秦昼强撑的所有伪装因为她的眼泪瞬间支离破碎。

    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怎么偏偏就栽在了她的身上。

    他少有失态的时候,情绪永远稳定,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

    甚至于经常被人议论,太过冷血。

    眼泪对他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他永远不会因为谁哭了而心软。

    对他来说那就是几滴没有重量的水。

    可为何只是几滴水,却时常让他整颗心都被揉碎的疼。

    最讨厌眼泪的人,却偏偏喜欢上一个眼泪不断的小姑娘。

    她只要一哭,自己就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怎么可能是真心的,这些话怎么可能是出于真心。

    他恨不得连死,都和她绑在一起下葬。

    又怎么舍得放她去喜欢上别人,去和别人在一起。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他实在是不想再听到她说出那几个字了。

    要和他分手,不喜欢他了。

    这样的话她已经说过一次了。

    他不想再听一遍。

    “周凛月,直到现在我还在做噩梦。”他答非所问,“我看见你就在我面前,你瘦到像一具骷髅。你看着我哭,你说你很疼,你让我抱抱你。可我一抱你,你就在我怀里变成了一堆白骨。我想把你拼起来,我很努力的想把你拼起来。”

    这些年,他经常会做这个梦。

    梦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害怕闭上眼睛,又是那个场景。

    挫骨扬灰的痛也不过如此了。

    周凛月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她想过去抱他,可铺天盖地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内疚,又让她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是因为她,秦昼的人生才多出这么多没必要的磨难与坎坷。

    她就说,他那么倨傲清高的一个人,怎么会甘愿涉身这摊满是算计与虚伪的污水。

    变成如今的圆滑世故,满腹城府。

    原来是因为她,她才是一切的源头。

    周凛月的眼泪像是开了闸,怎么止也止不住。

    他的笑里夹杂几分无奈。

    他问她“周凛月,你为什么哭呢,是因为内疚,还是心疼”

    人人都觉得他如今可惜,可究竟哪里可惜了呢。

    他是卖身了还是又犯了法

    他只是换了一条路继续往下走而已,没有什么好可惜的。换条路,他同样也能走到顶峰。

    叹息声轻微,他低下头,将人搂在怀里。

    “小月亮,或许十七岁的秦昼满心抱负,可二十七岁的秦昼只想保护好他爱的人,陪在她身边。”

    这句话好像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未来。

    她想问他,被迫放弃自己的理想,一定很痛苦吧。

    她还想问他,秦昼,你恨我吗。

    天气预报说的果然没错,那场雪如约而至。

    寒夜之中,路灯的光亮都显得格外萧瑟。

    黑色的灯柱顷刻间挂满了雪。

    屋内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周凛月讷讷地开口“你爱的人”

    “还不够明显吗”他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低下头,下巴枕其肩。沙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疲累,“周凛月,我对你的爱还不够明显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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