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一鹤带着峨眉弟子来到山西时, 外表看起来还算体面,只是精神有些萎靡,显然这一路上遇到的事很棘手, 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
西门吹雪自然不会再去找他决斗,白离也不想主动招惹麻烦。他们没有离开,低调地留在客栈里静观其变。
有了独孤一鹤帮忙,阎铁珊成功活了下来,上官飞燕被他抓住, 拷问出了幕后主使, 等他们去抓捕霍休时, 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一场闹剧暂且落幕。
独孤一鹤心情极差, 他手上的倚天剑已经暴露,回去时还不知道要遇到多少麻烦,就算顺利回到峨眉,也会被其他帮派针对。
没有能力与天下人为敌, 倚天剑拿在手里就是灾祸,他沉吟片刻, 当断则断,立即决定把倚天剑丢给珠光宝气阁,委托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进行拍卖, 谁出的价格高,谁就能拥有倚天剑。
陆小凤说完,白离只觉得信息量太大, 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 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拍卖倚天剑就足够令人瞠目。
珠光宝气阁的确很厉害, 但是哪里比得上峨眉派, 搞不好就有人打算过去把倚天剑偷走,或者直接杀进去强行夺剑。
独孤一鹤这招完全是祸水东引,把危机丢给了珠光宝气阁。
陆小凤见他面色古怪,不由问道“前辈想到了什么”
西门吹雪眼神一暗。
陆小凤与他平辈相交,这个称呼无疑拉开了他和摩呼罗迦的差距,提醒着他们之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白离说“那个地方,和,青衣楼,是一起的。”
陆小凤震惊“珠光宝气阁和青衣楼”
白离点头“嗯。”
陆小凤已经可以预料到未来几天会变得有多混乱“如果有人对珠光宝气阁动手,青衣楼岂能袖手旁观到那时又是一场混战独孤一鹤这是故意想把青衣楼牵扯进来您在青衣楼里呆了许久,应该了解青衣楼的实力,您觉得,青衣楼能应付得了吗”
白离摇头,指着自己,用独属于他的笨拙发音说“我是,最强的。他们都,很弱,不如我。”
这样的反差很有意思,陆小凤觉得这位前辈可爱极了,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花满楼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无意间撇到西门吹雪,愣住“西门吹雪也会笑”
西门吹雪收敛了笑容,冷漠地说“我是人,当然会笑。”
唯有白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疑惑地问“笑、什么”
西门吹雪说“你很强。”
白离点头“嗯。”
他一直都很强,无论是在沙漠还是中原,为什么要特地拿出来说
西门吹雪说“只要有你在,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会安心很多。”
原来是这样。战争时期,到处都很混乱,没有安全感很正常。白离道“我会保护、你们。”
陆小凤把话说完,正想如果拍卖可以正常进行,西门吹雪有没有意向购买倚天剑,就听到白离继续说“青衣楼的、主人,就是你们,找的那个人。”
“你说什么”陆小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说完后他才想到他们要找到人是谁,“霍休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白离点头“嗯。”
陆小凤问“独孤一鹤早就知道霍休的身份,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白离摇头“应该不是。”
陆小凤逐渐冷静下来。
白离说的对,这世上没有人比独孤一鹤更想杀了霍休,如果他知道霍休的身份,肯定会直接找上门,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迂回。
哪怕在战乱的时候,名声对于强者而言同样重要。
如果独孤一鹤的名声毁了,峨眉派真的会毁在他的手里。
陆小凤说“这么说独孤一鹤误打误撞,竟把灾祸引到了自己的对手身上这莫非就是天意”
白离说“他活该。”
西门吹雪问“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摩呼罗迦在青衣楼的时候暗地里被霍休欺负过
摩呼罗迦向来有仇必报,应该不是明面上的欺负,更可能是背后搞的小动作。
白离说“他、很坏。”
西门吹雪见问不出来,放弃了继续询问的打算,只是对霍休动了杀心。
陆小凤道“多谢前辈告知,这样一来,想找到霍休就容易多了。”
白离说“你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这里有,圣火令,可以找明教、帮你。”
他取出令牌,放在了桌子上。
“这就是圣火令”陆小凤惊叹。
“嗯。”
“我能拿过来看看吗”
“可以。”
陆小凤拿过令牌在手中观赏把玩,他不认得上面的文字,只觉得令牌上的花纹非常漂亮,整个令牌非金非玉,通透极了,却是红色的,好似水晶一般,触摸的手感却像玄铁一样坚硬,果然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他将圣火令奉还“多谢前辈,那我就不客气了,如果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定会向前辈求助。”
白离点头“嗯。”
谈完了事情,四人就此分开。
陆小凤和花满楼前往珠光宝气阁,试图通过询问总管霍天青,来找到霍休的下落,顺便看看有哪些人会对倚天剑出手。
去的路上,陆小凤跟花满楼聊天。
“白衣很可爱吧”
花满楼轻轻叹气“他是个很纯粹的人,比西门吹雪更加纯粹。”
陆小凤说“他说话时和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人。分明是个外表冷漠的成年男子,偶尔透出的天真,显得他像个小孩子。”
尤其是他会讲的话非常有限,用词简单,很多人名和物名都不会说,只能用其他方式指代。西门吹雪询问他霍休做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更像年纪很小的孩子了。
人们对小孩子总会宽容些,花满楼也的确如陆小凤所想的那样,对白离彻底改观。
他遗憾地说“摩呼罗迦本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他的出身好一些,教导他长大的不是沙漠中的凶悍之人,他绝对会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做出一番作为,而不是现在这样手染鲜血。
陆小凤调侃地说“莫非你想以身饲魔,把白衣带在身边,教他做人的道理”
花满楼道“我要是真的这么想,那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如果摩呼罗迦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还可以试试。可是摩呼罗迦拥有了很多东西,哪怕仍旧懵懂,也对这个世界有了认知。
更何况,谁又能说现在的摩呼罗迦不好呢
花满楼是先对如今的摩呼罗迦有了好感,才会惋惜他的经历。
陆小凤笑道“就算你想也很难,有西门吹雪在他身边,谁也别想和摩呼罗迦走得太近。西门吹雪可是非常在意他这个叔叔。”
花满楼闻言,露出淡淡的微笑。
陆小凤道“不知道西门吹雪和白衣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看起来不是亲叔侄。白衣往年生活在沙漠里,后来又去了昆仑山,最近才来的中原。西门吹雪为什么会跟他扯上关系莫非他也在沙漠中居住过”
西门吹雪准备出去杀人。
出门在外条件简陋,不能像在万梅山庄时焚香三日,以茉莉花水泡澡,找青楼的头牌修剪指甲。
沐浴完后,他换了身干净的白衣,拿好佩剑准备出发。
白离坐在旁边看着他忙碌,西门吹雪走到哪里,白离就看着哪里,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情绪浅淡,好像只是单纯的无聊。
西门吹雪看向他“要一起吗”
白离问“我也、要洗吗”
西门吹雪道“你想洗的话也可以。”
白离发现西门吹雪对他格外有耐心,非常地宽容。
这就是长辈的待遇吗比动不动就被冷眼相待的陆小凤好多了。
他摇头“回来洗。”
西门吹雪道“好。”
白离跟着他出门。
自从“摩呼罗迦”的身份暴露,白离就再也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容貌,坦坦荡荡地露出来,毫不介意别人的眼光。
他和西门吹雪走在一起,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西门吹雪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想摩呼罗迦过去的经历。
有这样的容貌必定会被当成异类,他过的绝不会轻松,更何况他还听不到声音
西门吹雪给他诊治过,叙述病情时避重就轻,只告诉摩呼罗迦有暗伤,想给他调理身体,并未提起过他的听觉。
因为他的听觉没有医治好的可能。
他这辈子都不会听到任何声音,与外界隔绝,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西门吹雪替他感到惋惜,想到他好奇地摸着琴弦,疑惑乐器为何会发出声响时,更觉得心情低落。
还好摩呼罗迦的情绪一直都很好,从来没有因为听觉自怨自艾。
他能如此坦然,或许是因为从未听到过声音,无法理解他人的世界
西门吹雪道“若有机会,能跟我讲讲您过去的事吗”
白离看着路边摊位上的小吃,辨认出是什么东西后,立刻转眼看向另一个,这里卖的物品很丰富,看得他目不暇接,用来打发时间刚刚好。
他错过了西门吹雪说出的话,接着被西门吹雪牵住了手。
白离疑惑地看过去。
西门吹雪面不改色,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白离欣然点头“好啊。”
这也是长辈和孩子间的正常相处,很多人的童年感情贫瘠,需要用一生去弥补或者割舍,西门吹雪看似冷漠,不像玉天宝,对玉罗刹抱有深厚的执念,没想到还像个孩子似的,愿意在他身上求取温暖。
白离抓紧他的手,像寻常的长辈那样问道“吹雪有,想要的吗我、有钱,给你买。”
西门吹雪垂眸“不必。”
白离说“那、等你杀完,再买。”
西门吹雪见他如此执着,以为他自己想要。摩呼罗迦的胃口很小,对食欲向来没有什么追求,愿意主动吃东西倒是难得。杀人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他道“你想买什么”
白离想了想“小孩子都、喜欢,甜的。去买,甜的。”
西门吹雪说“好。”
白离以为他会杀完人后回来买点心,没想到路过商铺的时候,西门吹雪直接进去买了几大包点心,交到了白离的手里“吃吧。”
白离“”
他看了眼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的神情依然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犹豫了一下,白离拆开油纸包,拿出一块红色的点心,抬手递到西门吹雪的嘴边。
西门吹雪看了他一眼,对上异色瞳中的期待,破例张开嘴,吃下他手中的东西。
出门在外容易遭到暗算,买点心是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被针对的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完全安全。由他来试毒也好,若是毒发得快,摩呼罗迦也能逃过一劫。
而且这是摩呼罗迦亲手喂他的,那双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明丽的眼眸中盛满了温柔,让他怎么舍得拒绝。
白离看到西门吹雪没有拒绝,把这包收好,拆掉其他几包,打算每样都喂他一遍。
西门吹雪吃了两次后,忍不住问道“你不吃”
白离摇头“给吹雪的。”
西门吹雪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他只知道,今天自己绝无可能动手杀人了。被摩呼罗迦这般对待,怎么可能提得起杀意。
西门吹雪道“这是给你的。”
白离想了想,他们两个都不是缺钱的人,想吃点心容易得很,这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没有必要推让“好吧。”
西门吹雪弯了弯眼睛。
白离说“你、是不是也,卖甜的”
西门吹雪明白了,他不会说“点心”这两个字,更不可能知道每样点心的名字,说不定连原材料是什么都不清楚。
他回答道“万梅山庄名下有不少产业,具体经营什么,我也不清楚。”
白离想起来,玉罗刹把西门吹雪送走的时候,不止给他找了住的地方,还给他置办了很多间商铺,二十年过去,应该有不少更换掉了,不过也有做得很好的,其中合芳斋就做成了连锁,开到了京城。
现在想想,那些店铺的类别还挺丰富,合芳斋卖的甜品质量上乘,应该就是玉罗刹给幼年西门吹雪专门准备的。
可惜西门吹雪没有主动要求过什么,并不知道他爹给他的这份隐隐约约、似有若无的父爱。
白离说“你卖。”
西门吹雪问“买什么”
白离意识到自己又跑了调,有些懊恼。他放缓语速,认真地说“你是卖的,那个,罗刹给你的。”
他指了指手上的油纸包。
西门吹雪问“你是说合芳斋”
白离点头“嗯”
西门吹雪沉默。
白离说“他很爱你,但是,他很坏,还笨。吹雪,不难过。”
西门吹雪道“我没有难过。”
白离努力组织语言。
他一直想告诉西门吹雪,有什么事情可以主动找玉罗刹。玉罗刹虽然不爱搭理他,但是心里有他。只要西门吹雪肯主动,父子关系就能缓和,西门吹雪可以放下一件心事,人生会轻松很多。
还不等他想好怎么说,西门吹雪突然道“为什么替他说话”
白离茫然地眨了眨眼。
西门吹雪说“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为什么替他说好话”
这也能叫好话吗
他只是想告诉西门吹雪,玉罗刹其实很爱他,而且后面不是骂了玉罗刹又坏又笨
西门吹雪对玉罗刹的感官也太差了,玉罗刹真该好好反思一下。
白离说“可是,他是你、爹爹。”
西门吹雪道“那又如何。”
白离没有想用亲缘关系和伦理道德来压他,早知道西门吹雪对玉罗刹的事情反应这么大,他就不提那个狗东西了。
白离眨了眨眼,试图告诉西门吹雪自己听不见,也没看懂唇语,蒙混过关。
西门吹雪似乎愤怒极了,抓着他的手也开始用力“你心里还有他”
白离摇头“没有。”
他说完后,周围人全都看了过来。白离不禁有些尴尬,他以为自己用的是正常声音,现在看来声音太大了。
西门吹雪完全无视了他人“那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白离说“我想、让,吹雪,开心。对不起,我说错了。以后,都,不提罗刹,吹雪,对不起,你别、别生气。”
他另一只手上提
着点心,腾不出来和西门吹雪身体接触,只能歉意地看着他以视真诚。
西门吹雪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生气什么。”
白离说“那,你能,告诉我吗”
西门吹雪沉默。
白离说“我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样,以后就,不会了。”
如冰雪般清冷的西门吹雪,竟脸颊微微泛红,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似乎已经生气到了极点,拒绝跟他交流。
这可怎么办
出门在外,没有管家给他建议,西门吹雪又什么都不肯说,他该怎么安抚
白离轻轻地叹了口气。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哪怕西门吹雪已经如此恼怒,依然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不至于直接闹掰。
以后再也不提玉罗刹了,狗东西谁沾上谁倒霉。
西门吹雪突然转身,带着他原路返回。
白离觉得他还没消气,没有出声询问,乖乖被西门吹雪牵着,一路回到了客栈,直接被西门吹雪带到了他的房间里。
回来以后,西门吹雪像是才发现他们牵着手似的,以极快的速度松开,快步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清水,又放了下来。
白离说“你要喝水我去找、小二。”
西门吹雪道“我去就好。”
摩呼罗迦本就耳聋,他心虚极了,自然要对摩呼罗迦好一点,哪里敢让他去做这些杂事。
西门吹雪喊了小二过来,给屋里的茶壶添好水,又留了一壶热水在这边。
白离因为听不到声音,无法分辨他话语中的情绪,只觉得西门吹雪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消气了没有。
他给西门吹雪倒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又拆开点心,也全都推到他面前。
西门吹雪皱眉“这是何意”
白离眨了眨眼,没有回答。
西门吹雪看到他仍旧有些歉意地看着自己,更加觉得心虚。
是他的态度让摩呼罗迦误会了。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难道要明说吗若是摩呼罗迦知道,自己对他怀有那样龌龊的心思,他会不会从此离开,再也不回来了
摩呼罗迦显然对玉罗刹怀有旧情,现在对自己这样温柔,也不过是因为他是玉罗刹的儿子。
西门吹雪觉得好笑,他以为自己早已独当一面,再也不需要父亲的庇护,没想到还是要靠父亲,才能与自己喜欢的人相处。
白离问“你还、去杀人吗”
西门吹雪说“不去了。”
白离更不好意思了。
是他让西门吹雪不高兴,才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西门吹雪明天还要出去,那就得重新收拾一遍。
白离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正要回自己的房间,突然被西门吹雪抓住“你去哪里”
白离指了指旁边。
西门吹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垂眸说道“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多呆一会儿”
白离说“你、不,讨厌我”
西门吹雪哑然“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白离说“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很烦。我只会,杀人。讲话,慢慢的,说不明白,很多人都,不喜欢我。我知道。你不用,把我当,叔叔。如果烦我,可以,直接说。我会离开。”
西门吹雪道“不会。”
摩呼罗迦竟是这样想的西门吹雪以为自己对他足够好,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态度惹他伤心。
幸好方才拦住了摩呼罗迦离去,不然他可能永远都听不到这番真心话,总有一日,摩
呼罗迦会无法忍受他的态度,毫不犹豫地离开。
西门吹雪神情缓和,安抚白发青年“我没有讨厌你,你很好。”
白离在心里夸赞管家。
管家说的是真的
西门吹雪很在意自己,不舍得让自己受委屈,只要稍稍示弱,就能跟他重归于好。不过示弱也是有方式的,只是不停地道歉,更容易让对方厌烦,还要抓住时机,在合适的时候进行,才能哄好西门吹雪。
白离得寸进尺“可是你都,不愿,叫我,叔叔。”
西门吹雪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一定要叫吗”
白离摇头。
他又听不到,太可惜了。
西门吹雪道“叔叔。”
白离看到他的口型,顿时高兴起来“吹雪乖。”
西门吹雪道“我刚才失礼了,你不要放在心上,这次是我做错了。”
白离摇头“是我。”
西门吹雪说“是我的错,我方才没有生你的气,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才会让你有这样的误会。这一路上,我都没有生气,所以你不必道歉。”
白离搞不懂他“那、那上次”
西门吹雪说“上次也一样。”
白离满腹疑惑,思考了好一会儿,叹气“是我老了。”
西门吹雪道“你不老。”
白离说“你们,小孩子,好难明白。”
西门吹雪听到他这样说,突然间醒悟。摩呼罗迦一直把他称作“孩子”,该不会他只会这一个词,所以才每次都这样说吧
这句话中的小孩子,用“年轻人”来表述更合适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直以来摩呼罗迦其实没有把他当作孩子,也分的很清楚,他与三岁时的区别。
西门吹雪心情好了许多。
白离问他“这些,你还吃吗”
西门吹雪语气舒缓“你吃吧。”
白离摇头。
西门吹雪拿起一块点心,递到白离嘴边,就像在街上他喂自己那样,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认真专注地看着他。
只是两人身高差异明显,西门吹雪做出这样的举动,倒显出几分宠溺。
白离犹豫了一下,张嘴咬住点心,舌头一卷,送进了嘴里。
西门吹雪说“碰到我的手了。”
白离知道他有洁癖,但是西门吹雪吃过他的剩饭,还不排斥他的触碰,唯一的表现就是外表极其干净整洁,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现在舌头不小心舔到了西门吹雪的手指,白离才记起来这点。
他不好意思地看着西门吹雪,把刚才的热水倒进房内的脸盆里,调试好温度,拉着西门吹雪过来,把他的手放在水盆里“对不起,我不小心,给你、洗干净。”
西门吹雪道“不用。”
白离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听不到他的话。
西门吹雪见他毫无反应,又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因为我是玉罗刹的儿子吗”
白离洗完,直起腰来,正要去拿手巾,撇到散了一半的字幕玉罗刹的儿子吗
“你、在说话”白离问。
“没有。”西门吹雪道。
白离眨了眨眼睛“不要、骗我,我看到了。”
他抽过毛巾,给西门吹雪把手擦干。
西门吹雪定定地看着他。
白离说“你刚才,说了,罗刹。”
西门吹雪道“是。”
白离说“你说,是罗刹的,孩子吗。为什么,是,问句”
西门吹雪“”
白离
打量着他“你和罗刹,长得,不太一样。难道他,真的,不是你爹爹”
西门吹雪“”
白离张开手臂把他抱在怀里,拍拍他的后背“吹雪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西门吹雪“您想错了,我的确是他亲生的。”
白离说“我就是,这么,随便,想想。如果我不说,你都不会,告诉我。所以你,为什么,生气”
西门吹雪说“我没有生气。”
白离问“那你,为什么,会,害羞害羞,更奇怪的。”
西门吹雪后悔极了,他就不该借着摩呼罗迦听不到,随意地吐露心声,没想到竟会被他看到,还要面临这样的追问。
西门吹雪退无可退“我说完后,你不要生气。”
白离点头“好。”
他答应的这样爽快,西门吹雪更加忐忑。
他第一次这样在意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去探究他的内心。大概是从前与人相处的经验太少,西门吹雪完全摸不透摩呼罗迦的心思,就连他的反应也同样难以预测。
正因如此,他才会极力隐瞒,不敢让摩呼罗迦知道。
不过更重要的是,西门吹雪并不贪心,他没有想过独占摩呼罗迦,只是希望一直像现在这样陪在他的身边。
西门吹雪道“我对你动心了。”
白离懵懂地眨了眨眼,他以为自己弄错了,虚心请教“动心,是喜欢的意思吗”
西门吹雪坦然承认“是。”
白离的异色双瞳逐渐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是,我是你的,叔叔。”
西门吹雪说“我从来都不想喊你叔叔,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西门吹雪小时候确实没有喊过他白离当时以为他从小就是这种性格,没想到确实如此只不过不是冷漠,而是喜欢
谁能想到,西门吹雪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种表现
白离忍不住说“你好坏。”
跟玉罗刹一样变态,不愧是亲生父子。
西门吹雪道“是。”
白离忍不住问“你一直,都喜欢我,从小时候,就,开始、算计我”
西门吹雪说“我幼时对你抱有好感,真正喜欢上你,是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从未想过在你身上得到什么,更不曾算计你。如今坦白心意,只是不想你再误会,不会约束你的行为。我很清楚,哪怕你心里没有玉罗刹,都不可能喜欢上我,毕竟,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孩子。”
白离沉默。
他现在心里乱极了,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追问西门吹雪为什么害羞了。
西门吹雪说“你最初替玉罗刹说好话,我的确有些生气。可是你如此纯净,又待我这样温柔,我自认愧对于你,却依然会因为你的靠近心动,故而这一路上羞于见你。”
白离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满心都是,西门吹雪竟然喜欢上他了根本没有能力思考其他。
西门吹雪道“你可以留下来,也可以离开,这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不过我还是想说,万梅山庄永远欢迎你。”
白离想到他和西门吹雪开的那个玩笑。
在西门吹雪第一次说“万梅山庄永远欢迎你”后,他回了一句“我也喜欢吹雪。”
现在看到西门吹雪重复这句话,直接幻视成“西门吹雪永远喜欢你”。
白离打量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心底的话全部说了出来,此刻极其坦然,任由白离看着自己。
房间里安静极了,光线逐渐变得昏暗,然后完全黑了下来。
白离说“好。”
西门吹雪不解
“什么”
屋子里太暗,白离读不到他的口型,也看不清字幕,隐约看到有文字飘了出来,他说“看不到,你去,点灯。”
西门吹雪起身,点燃了蜡烛。
客栈的房间里只有一支蜡烛,光线比较暗,今日实在特殊,对西门吹雪格外重要,他又寻了几支,全部点燃,放在烛台上。
等他弄完,回过头就看到白离含笑望着自己。
那双异色的眼眸在烛火照耀下格外漂亮,金色的左眼染成了美丽的橙红色,蓝眼更是深邃极了。
“吹雪,很好。”白离说。
西门吹雪默不作声地回来坐下,等候他的回答。
“我们,试试吧。”
西门吹雪以为白离说错了,怔怔地看着他,等他改口。
白离轻轻碰了下他的手“吹雪。”
西门吹雪回神“你为什么会答应”
白离不解地问“为什么不”
他对西门吹雪抱有好感,西门吹雪也对他有好感,怎么就不行了
人生就是得多多尝试,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不然会错过很多幸福。
就算他和玉罗刹无疾而终,白离也不觉得有什么,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快乐的。如果不是玉罗刹老是觉得他们可以复合,白离完全可以和玉罗刹做朋友。
他其实并不讨厌玉罗刹,只是讨厌玉罗刹做的某一部分行为。
西门吹雪道“我是玉罗刹的儿子。”
白离说“我知道。”
西门吹雪说“陆小凤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叔叔。”
白离说“嗯。”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了顾及。如果西门吹雪跟他的关系没有暴露,他不可能答应这件事,还是让万梅山庄平平安安更好。
但是西门吹雪已经被牵扯进来,那就不用担心了。
西门吹雪仍旧觉得不可思议,他道“明教那边,会同意吗”
白离说“他们不管。”
西门吹雪知道他和摩呼罗迦之间阻碍重重,已经做好了与他分开的准备,没想到这些事情在摩呼罗迦的眼中,一点都不重要。
他很佩服摩呼罗迦,这才是真正的洒脱。
若是他也能同摩呼罗迦这般心无旁骛,完全不为外物所动,剑术早已更进一步。
西门吹雪回握住白离的手,淡淡道“好。”
白离笑了起来“去把,那个,房间,退掉吧。”
西门吹雪道“你确定”
白离说“嗯。”
西门吹雪又不是玉罗刹,每天都想把他弄哭。白离相信西门吹雪的为人,愿意在他面前放下戒备。
西门吹雪说“好。”
他立刻起身去了楼下。
白离来到隔壁房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全部放在了西门吹雪那边。
他们住的上房床铺很大,睡两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白离铺好床,突然想起来,忘记询问西门吹雪是否能接受跟他一起睡了,不过他既然答应了退房,应该是没问题的。
他坐在桌子旁边,在点心里挑挑拣拣,掰了一小块吃下。
西门吹雪从外面回来“已经说好了。”
白离点头。
西门吹雪坐下来,两人仍旧像从前那般相处,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又似乎全都不一样了。
西门吹雪说“摩呼罗迦。”
白离认真看着他,等待他开口说话。
西门吹雪道“我一直都想这样称呼你,今日终于有了机会。”
白离笑笑。
西门吹雪道“你和父亲,你们之间的
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白离有点怀疑他跟自己告白,就是为了探听玉罗刹的旧事。
这已经是西门吹雪问的第三次了,以西门吹雪的性格,不该如此在意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那就说明这其中有隐情。
他肯定很在乎玉罗刹,或者很在乎自己。
白离说“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西门吹雪道“是吗”
白离说“罗刹,胡乱杀人,杀的都是,自己人。他还对天宝,很坏,差点,杀死天宝。对你,也不好,我和他,想的,不一样,跟他在一起,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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